048：承怨罚恶
“喔喔喔！好久不见了！” 被发狂的李塞鲁按在地上的麻仓叶一脸没神经地笑着打起了招呼。 “才不是「好久不见」吧！你在那里悠闲个什么劲啊！” 霍洛霍洛指着作为人质却完全没有自觉的麻仓叶用力吐槽道。 周围其他人甚至都已经放弃去援救麻仓叶了。一方面是因为死活拉不开李塞鲁，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李塞鲁只是压制着麻仓叶，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念酱居然也在这里吗……” “退下吧，你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智勇，复活已经结束，接下来，不是你的舞台，现在——” 没有去听其他人的招呼，也没有去管木刀之龙那自来熟的称呼问题，小念只是上前两步，将麻仓叶等人全部挡在身后。 “退至我身后。” 眼前的白发女孩，和之前相处熟识的时候有些许的不同。仅仅凭着几句话，众人就都已经发觉了这中间的异常。 在女孩的脸上虽然还带着微笑，但那和之前相处时，女孩总是挂在脸上像是天然呆一样的笑容完全不一样。严格来说，现在的看上去只能说是商业表情。 女孩看着眼前正从尘埃中爬起来的「吸血鬼」的眼睛里，没有一丁点的笑意。 “又是……新的敌人吗……居然一言不发就偷袭过来，果然人类都是如此丑陋的生物……” 抖了抖身上的灰尘，拍掉脑袋上沾着的碎石，从碎石堆中爬起来的保利斯阴沉地看着小念说道。 “果然……人类必须要灭绝才行啊……！” 在吸血鬼身上的斗篷再一次展开，盘旋而起。 对自己悲惨过去的述说在中途就被打断，对于当事人来说，简直就是在说「你的过去什么的，对我来说根本连听的价值都没有」。没有人会不为此而愤怒的吧？ 然而，小念只是带着那种微笑的表情，看着重整态势的保利斯。 “你应该明白的，这个高度距离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毫无意义。 这个高度，对于小念来说也就是跳一下的程度。虽然说自称吸血鬼，但是保利斯只是人类，并不像是真正的吸血蝙蝠那样拥有极高机动力，他的飞行说到底只是借助超灵体的悬浮，飞行起来也不会有太高的速度，不可能甩得开能够在空中自由变向的小念。 “啧……我可没有打算从你旁边逃离……我要将你在这里杀死。” 「吸血鬼」冷冷地说道。 “为了「好」大人的伟业，我们一族，这悲哀的一族，已经宣誓向「好」大人效命终生！为了，将丑恶的人类根除！” “办不到的哦。” 和保利斯的歇斯底里相比，小念的声音十分的平静，却清楚地压过了那怨愤的咆哮。 “丑恶的人类什么的，要根除是办不到的哦，哪怕成为通灵王，造就一个只有通灵人的王城，「丑恶的人类」也是不会被根除的哦。而且，你所想要的，真的是「根除人类」吗？” 从「善」的嘴里说出的，是完全不像是「善」该说的话。 “给我闭嘴！不许你对「好」大人的伟大目标妄作评论！” 挥舞着手中的西洋剑，大量的吸血蝙蝠将小念包围了起来，就像是刚才对木刀之龙做的那样。 然而吸血蝙蝠在一瞬间就被抹去了，作为媒介的血液也变成了普通的血液，洒了一地，也淋到了小念的头上。 虽然并不会真正沾染到身上，但是也可以说是相当狼狈的模样了吧。衣服、头发、脸上都沾满了血色，看上去十分的脏乱。 然而白发的女孩依然没有去管身上的脏乱，只是静静地直视着眼前疯狂的吸血鬼。 “逃避问题了吶，看来是说中了吗？” 一双明亮的黑色眸子，仿佛直视着根本。 小念说她是「不听派」，然而事实上，保利斯要说什么，她都已经猜出来了。这并不是什么不容易推测的事。 采用那种极端的做法，当然能够吓退长途跋涉而疲劳了的敌人。但是，这种残忍的做法在削减敌人战意的同时，也会削减己方的战意。会使用这种比屠城更加残忍的作战，德古拉会被当做是怪物是理所当然的。而顺带着的，他的家人被妖魔化也不是想不到的。再之后的事就更好推断了。一旦出现了「怪物」，那么就像是扩大化的校园霸凌孤立事件一样，一旦有人被贴上了「可以欺（gong）负（ji）」的标签，不论他们多么不愿意，不论他们怎么辩驳，都会成为被排挤和攻击的目标，被自以为强大的坏孩子攻击。而更不巧的是，人类中总是不乏这种「自以为强（zheng）大（yi）的破小孩」。 然后，这个时候只要有人对他们这个被排挤甚至可能别灭门了的家族伸出援手的话，那么他们会宣誓世代效忠也毫不奇怪。而且看时间（15世纪），正好是「五百年前」，也就是「好」，或者说是叶王，上一次存在于世，参加上一届通灵人激战的时间。 这样一来，一切都可以理顺了。会变成这样，想必是因为叶王说了「既然你们这么憎恨把你们变成吸血鬼的人类，那么你们干脆就真的变成吸血鬼向他们报复吧」之类的话吧？ 所以…… “看来下次见面要先赏他一记孤拐了……” 小念的眉头跳了两下，连带着在一旁变成超灵体的喵玉兽不由得留下了不存在的冷汗。 教唆报社反人类，一般来说这种罪名按在地上打死都不算重。 “不准动！” 看到小念似乎有继续靠近的打算，保利斯大叫了起来。 随着他的声音，李塞鲁一手保持按着麻仓叶的动作，另一手从麻仓叶的行李中抽出了阿弥陀丸的春雨，用手握着刀刃，对准了自己的咽喉。 同时，周围的血液，包括刚才被他杀死的那些人身上的血液，全都聚集了起来，在空中形成了一根根两米多长的红黑色尖锐长刺，被一群蝙蝠抓着高高吊起，全部对准了小念和在她身后的麻仓叶一行人。 “「穿刺之刑」！只要我一声令下，这些长刺就会将你们刺穿！而如果你们胆敢再动一下，不论是防御还是躲避，这个少年就会自杀！附在他身上的幽灵，吸血鬼猎人布拉姆罗是绝对不会在完成我的指令之前停下的，因为他生前曾犯了反叛我们切贝施家的罪，他那提倡正义的自我，已经在彻底的调校之下崩溃了啊……！” 虽然说已经歇斯底里，但是不代表保利斯已经失去了理智。 刚才小念出现的时候，麻仓叶等人明显和小念认识，而且听语气似乎也是所谓的「朋友」之类的关系。对于这样的人，不再相信人类的保利斯是最为厌恶，也是最为了解怎么对付的。 他最厌恶这样的人，不能饶恕这样的人。自己一族被这样软弱的人类夺去了藏身之处，这痛苦要让所有人都尝一尝才行。 这样伪善的家伙，只要这样逼迫一下就会立刻露出自己软弱而没用的真面目。不论说得多么伟大，在这种情况下除了高叫「你好卑鄙」以外什么都不敢做，只能乖乖地等死。如果放弃一两个「同伴」的话明明就能够活下来，但是却因为这种软弱而成为自己的绊脚石。 没错，只要这样威胁，就根本不会敢—— “所以呢？” 前、进、一、步……？ 别说是前进一步了，小念的步伐只是在李塞鲁拔刀对准自己的时候稍微停顿了一下，之后就根本没有停下过。 仿佛完全放弃了身后麻仓叶他们的生命问题一样，踏出的脚步没有任何的犹豫。 “如果我继续前进，你要做什么？” 像是捕食中的螳螂一样一步步逼近的小念脸上挂着的，是令保利斯感到毛骨悚然的微笑。 那是保利斯十分熟悉的微笑，一直挂在「好」的脸上的微笑。充斥了如同爱意一般美丽的杀意，令人甚至连「恐惧」都无法产生，甚至还感觉十分安心的笑容。但是正因如此，所以才更加可怕。 “不要……” 保利斯感觉自己仿佛就像是被一条巨大的毒蛇紧紧缠住一样，想要挥出的手沉重无比。 “不要过来……” 仿佛只要挥出这下令的一刀，落下的就不只是那漫天的血刺，还有自己的脑袋。 “不要过来……！” 冷汗流个不停，关节像是锈死的门轴一样在嘎吱作响却移动不得。 “不要过来！” 喘息激烈，肺叶像是破掉的气球一样呼啦呼啦作响，却始终没有吸入氧气的感觉，整个人像是被黏在透明粘蝇纸上的苍蝇一样动弹艰难。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心中最深处的恐惧被迅速地唤醒，来自一族血脉中随着怨恨一直流传下来的痛苦和恐惧在这一刻被无限地扩大，紧紧缠绕在他的身上。在眼前步步逼近的人，俨然已经不再是白发微笑的女孩，而变成了当年那些笑着屠杀了几乎整个德古拉家族的「正义之士」。 “不要靠近我啊啊啊啊——！！！” 突然扣下了扳机。 恐惧和紧张在一瞬间崩断了最后的理智之弦，从恐惧中诞生的求生意识凌驾于白发女孩赋予他的恐惧与压迫之上，仿佛有人推了一把一般，恐惧的吸血鬼用力地向着女孩挥出了手里的剑。 一声令下之后，伴随的是血之雨。 完全不像是血液做成的坚硬长刺，飞一般地向着众人刺下，不，是向着小念刺下。 被恐惧缠绕得血流不畅，保利斯甚至已经来不及去想让李塞鲁先自杀了，霍洛霍洛他们也只是恰巧被波及而已。他主动放出的血刺，全都是瞄准了小念的部分。 这种程度的攻击，谁都没有放在心上。不论是正在高处看戏的贞德，还是刚才目击了小念轻松化去吸血蝙蝠，更知道小念具体意思的麻仓叶等人，都不觉得这样的攻击能够对小念造成什么伤害。 他们并不担心李塞鲁会自杀，因为阿弥陀丸已经趁着保利斯的心神失守这段时间偷偷潜入了李塞鲁身体里，将附在李塞鲁身上的吸血鬼猎人布拉姆罗的幽灵从迷乱中唤醒。现在的李塞鲁，只不过是还用刀子指着自己的咽喉，却并不会继续听从保利斯的命令了。也就是说，保利斯在这一战，已经失去了一切胜算。 连碰都碰不到就会被消去的攻击，剩下的只不过是一盆狗血泼下来一样的感觉，除了有点脏以外，有什么威胁呢？ 然而并没有。 步步前行的白发女孩并没有用「净之力」去抹消掉那些血刺，更没有防御，也没有躲避。 刺，落下。 血，飞溅。 锐利刺下的血刺，重重刺入白发女孩的身上，破皮，分rou，入骨。 然而，仅仅只是这种锋利程度的血刺，仅仅只是这种程度的速度和力道，是根本不足以对小念造成什么太大的伤势的——虽然这血刺如果扎在一般人的身上，基本上都是对穿而过的结果。 沉重的血刺扎在身上，转瞬间就化作了普通的血水，徒在女孩身上染开一抹血滟。 前进的脚步，没有半点犹豫，继续前行。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凶猛一击不能凑效，保利斯就连理智都开始混乱了起来。 就如同之前已经反复强调的那样，精神上的混乱对于通灵人来说，是最为致命的结果。 由于精神上的混乱，再加上持有领布拉姆罗的叛变，身上的血液组成的斗篷立刻发生错乱，向着周围四散开去，将慌张的保利斯扔在了地上。 他为了躲开小念而飞得很高，但是这却也造成了他现在摔得很重。 “这就是你的怨恨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嘛。” 看了看身上的血污，又看了看身上那几个看上去并不大，但是也并不算小的圆洞状伤口。 这种程度的伤，相比起未九的一刀来说要弱太多。 轻轻弹动了两下衣袖，袖子上和手上的血污就这样滑了下去，露出依然洁白的柔软手掌。 “呜……不、不要过来……呕……！” 被因为「没有恐惧」而产生的「恐惧」充斥了的保利斯在地上飞快地向后爬着，躲开小念伸过来的手。那过于异常的恐惧感甚至让这个轻描淡写杀死无辜平民，甚至将他们吸成人干的刽子手呕吐了起来。 很快的，保利斯就无处可逃，被石壁挡住了去路。小念的手也已经触碰到了他的肩膀。 而就在「吸血鬼」那一瞬间的绝望之中，眼前白发的女孩突然笑了起来。 和刚才那充斥着绝美杀意的笑容不同，是直接而温柔的笑。如果说之前那笑容是冷冽如刀的寒风，那么现在大概就是春风了吧？ 女孩并没有对他出手重击，而是轻轻地，像是安抚夜半被噩梦惊醒的孩子那样，轻轻地抚摸着保利斯的头。 虽然按照外表来看，一个小女孩这样抚摸一个成年人的头颇有些可笑，但是在这一幕却又完全不让人感觉违和。 “这一点点的怨恨，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所以，这份怨恨，我接下了。要是还有怨念的话，尽管冲着我来就好了。” 女孩的语气很温和，在上方观战并竖起耳朵在偷听的未九可以拿小念的节cao保证，她从来没听过小念用这种语气和别人说话。 “不用害怕到呕吐啊，安心吧，安心吧保利斯……我们做朋友吧？和我交个朋友吧？你的怨恨，你家族的仇恨，我照单全收。” 眼前的「恶魔」在这一瞬间变化了，保利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不会有人再来陷害你，不会有人再来驱逐你，不会有人再来夺走你的安身之处，我会帮你的，安心吧，安心吧……” 温柔的语气，比起「好」的那句「既然如此，你们就成为真正的吸血鬼向人们复仇吧」更加直接地传递到了保利斯的灵魂深处。（注） “全部都交给我吧……不论什么时候，都可以来依靠我哟。” 白发的女孩，在血染之中笑得凄艳。 在吸血鬼的脸上，露出的是安和的笑容。已经不再是刚才那被仇恨充斥而扭曲的表情，而像是母亲与孩子说话时那般祥和。 然后，这所有的平静，在一瞬间切换成了完全的惊恐。 他看见小念抬起了另一只还染着血的拳头。 白发的女孩笑得灿烂。 “不过，在这之前，你滥杀无辜这件事，这毫无疑问的「恶」，还是先来清算一下吧……” === 注：虽然有点毁气氛，然而这是小念活用天龙吼的结果…… === 作者语：总算把小念的「佛」面写出来了，虽然怎么看都是真正的大魔王，就连台词都是参考了DIO的（笑）……区别大概是DIO是利用这些人为他做事，小念则是先接受这些人的怨恨然后给予他们平静和对「恶」的恐惧？这段应该不算圣母吧？求书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