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黄沙卧美
院子里来了十多个男女,领头的是位四十余岁的壮汉,他向傅先生、巧儿拱手,说:“庄上出了这事,大家心中紧张不安,有人还想离开,另投其他势力。我劝了这个劝那个,可这也不是个长法。庄主暂时不在,咱们总得寻一个临时领头的。” 傅先生嘴里“嗯,嗯”着点头,说:“苗庄吏,你说的对。” 所谓的庄吏,是村庄里监督大家干活,考核大家干活成效的羽人,也算是个小官儿,一般都由庄主信任的羽人担当。这位苗庄吏也是如此,为庄主黄羽仙左膀右臂式的人物。 苗庄吏说:“譬如现在,该不该继续去地里捡拾素魂,该不该将打好包的素魂拿去换魂豆?丰魂季快结束了,再不捡拾,素魂就全消散了。可总得有个人发号施令。傅先生,你也算庄上的老骨干了,你给大家发号施令吧?” 傅先生连忙摇手,说:“我不行,领不了这个头,我只会算账记账。”随后一言不发,更不说推荐苗庄吏做领头人的话。 姚成心中暗笑,知道这个小庄子的争权夺利开始了,但是狡黠的春梅棋先一着,请了他这个客卿。不过他并不准备强行出头,他要先看看。 苗庄吏果然很失望,他说:“你若不领头,人心就散了,黄庄也就保不住了。” 这么一说,随苗庄吏进来的那伙男女就喊了起来,说:“既然要散伙,就把丰魂季该给我们的魂豆发了,一人五个魂豆,也不亏我们干了这么多天活儿。” “巧儿,你快点给大家发魂豆。” “巧儿,把豆子取出来!” 巧儿一下子处在了风口浪尖上,她求助的看向姚成。姚成却微闭双眼,对眼前的事情不理不睬。 巧儿无奈说道:“不是我不给大家发,是春梅杏雨发话了,说没有她俩的话,不许发豆子。” 苗庄吏怒道:“春梅、杏雨,她俩只不过是给庄主跑路传话的,庄里的事,凭什么由她们做主?巧儿,你不要听她们的!” 其他男女羽人也不满的咆哮起来,要求巧儿别听春梅杏雨的话。 巧儿可怜巴巴的,再次看向姚成,说:“姚,姚先生,你得说句话呀。” 姚成笑了,事情闹到现在,他不出场不行了,遂上前一步,准备说话。 苗庄吏却指着姚成怒问:“他是谁?怎么混进了一号院子?” 巧儿说:“他是春梅杏雨请的姚客卿,镇守庄子的。” 苗庄吏更怒:“这两个贱人,庄主刚出事,她们就做妖!”他手指姚成声色俱厉的吼道:“立即从这儿出去,黄庄不欢迎你!” 姚成也不与他费口舌,挺胸直撞过去。他对自己的撞功非常自信了,觉得与黄庄的普通鬼众厮斗,根本不需要化成核桃穿插,简单粗暴的撞几下就行了。 果然,苗庄吏经不起撞击,向后直飞出去,惊叫连连。他带进来的那些男女也吓得直向后退,不敢与姚成正面交锋。 姚成一撞成功,就不再出手,很嚣张的站在院中。 苗庄吏被撞了这么一下,其实并未受什么伤,只是面子大受损失。他在稍远处冲姚成喊道:“凶鬼,恶魂,你在黄庄内行凶,真的以为我们黄庄好欺负!” 姚成说:“我与庄主与恶鬼营厮斗时,你在哪儿?你若不好欺负,就与我斗一场,我输了自然没资格做这个客卿,我马上就离开黄庄。” 苗庄吏当然不想与姚成斗,他本就不擅长厮斗,只不过想趁庄主不在弄个临时领导的身份,如此而已。如今有这个客卿拦路,临时领头人是做不成了,一时羞恼,不知该怎么收场。 其实,当日在凹地捡拾魂魄的女子,已将姚成与恶鬼营缠斗的事说了,但大家并不知姚成竟成了黄庄的客卿。苗庄吏带来的那些男女,听姚成自称与庄主和恶鬼营厮斗,当即就联想到了姚成的来历。他们对恶鬼营畏惧极深,对能与恶鬼营厮斗的鬼域也有着骨子里的敬畏。当即就决定不再支持苗庄吏,不与姚成为敌。 这时春梅、杏雨出现了,身后还跟着王妈。很显然王妈与她俩是一伙的。 春梅一脸好奇的样子,问:“大家都在院子里干什么,怎么,你们有人与姚客卿比武打架了?” 苗庄吏怒道:“春梅,你弄了这个什么客卿,纵容他在庄内行凶,你想将黄庄搞乱,将人心弄散吗?” 春梅立即将目光看向姚成,她似笑非笑似怒非怒,问:“姚客卿,你行凶打人了?” 姚成说:“没打,就撞了一下,这个苗庄吏不经撞,一撞就飞了,不过也没伤着。” 春梅对着姚成“哼”一声,说:“本来请你做客卿,我和杏雨商量了,打算一年给你三十粒魂豆做报酬,但你擅自殴打本庄的庄吏,就扣你一粒魂豆。” 姚成笑道:“扣就扣吧,反正我也用不完那么多豆子。” 苗庄吏“哼”了一声,说:“你俩别在这儿演戏,谁不知道他和你是一伙的。” 春梅说:“你知道就好了。一伙的也要罚,就罚一粒魂豆。苗庄吏你若不服气打他一顿也行,反正我是打不过他。” 苗庄吏气哼哼的,但是不吭声了。 春梅随即又说:“傅先生,你和苗庄吏一起来正屋,咱们商量一下怎么营救庄主的事,这是本庄现在最大的事。巧儿,你去隔壁叫一声罗莺,让她也来参加。其他人都散了吧。” 苗庄吏带来的那十多个人相互瞅了瞅,随即出门散了。有姚成在,他们知道闹不起事。而苗庄吏稍稍迟疑了片刻,也随着春梅杏雨进了正屋。 姚成见没自己什么事了,就去门外溜达,绕着黄庄转圈飘飞。但才飞了一圈,就看到好几个院内都站了些男女鬼羽,仰头看着他指指点点,似乎说他做了客卿的事。 姚成不喜被人围观,当即离开庄子,飞向庄外的田地。所谓田地,其实都是黄沙乱石,或者广阔且起伏的石板。但其中都有白色碎花,只不过有些地方碎花多一些,有些碎花少一些。 姚成落下地捡了几朵碎花细看,每朵碎花都是六个花瓣,洁白可爱。姚成不禁叹息道:这就是稻魂呀,活着给阳间的人结稻子,死后给阴间的鬼做食物。
叹息几声,抬起头来,忽看见前方不远处的沙地上斜卧着一个女子,姚成一呆,心道:“黄庄的女羽不捡拾素魂了,躺在这儿偷闲?” 细看之下,那女子却非卧在沙地上,而是悬浮状态,身子离沙地还有数寸距离。她就这么慵懒的漂浮着,姿势随意而优雅,容色也曼妙无比,一袭长裙散乱的拖着,闭着眼睛一脸惬意。 姚成心道:“好奇怪,一个绝色女子斜卧乱石黄沙中,本该突兀怪异,可眼前这景致,我怎么觉得十分和谐自然呢?” 这时候,那女子一脸陶醉模样,闭着眼轻轻吟诗:“青青河边草,绵绵思远道。远道,远道,”她似乎忘了这一句,连说几次“远道”却接不下去。 姚成书生本性,想也不想就顺着念道:“远道不可思,宿昔梦见之。梦见在我傍,忽觉在他乡。。。。。。” 那女子缓缓睁开眼睛,望着姚成微微一笑,说:“果然是书生耶,姚客卿巡查黄庄地面,不会怪怨我躺在这儿吧?”说着坐了起来,虽在虚空,却坐的安稳自在,好像坐在自家坑头一样。 姚成莫名其妙的生出一丝忌惮,觉得这女子绝对不简单,是个厉害角色。他警惕的飘后一步,问道:“你是黄庄的女羽,还是外来游历的仙子的?”觉得对方厉害,所以话语就尽量客气。 那女子掩口而笑,说:“敢和恶鬼营厮斗,见到一个弱女子却怕成了这样,亏我还十分看好你。嗯,你来汉梁川多久了?” 姚成说:“小生没来多久,最多几天时间吧。” 女子一双秀目在姚成身上扫视,赞赏不已,说:“不错,快到凝魂阶段了,怪不得能逼退鬼魁。看你这样子,在阳间至少是个秀才吧?” 姚成在她目光的逼视下,好像赤身露体一样,十分窘迫,当即再飘后少许,说:“大姐,你继续这样子看我,我就要转身逃跑了。” 女子大笑,收回了目光,说:“还是个害羞的小书生。”她忽的抬起头来,凝神侧耳,似在倾听什么,随即说道:“从西南方向来了一群羽人,可能不怀好意!” 姚成紧张起来,立即飞向高空,凝目向西南方向细看。 在西南方远处,果然出现了一群影影绰绰的鬼魂,不过距离尚远,也看不清有多少数量。 那女子也飞了上来,漂浮在姚成身边,望向西南方向。 很快那群鬼羽就飞近了,姚成惊叫一声:“鬼邑令茶罗!” 那群鬼魂的领头者,赫然是姚成在寒骨塬上曾见过的茶罗。与此同时,茶罗也看见了姚成。 茶罗大笑起来,说:“小书生,那次不小心让你逃走了,原来你下了塬,这次别跑了,随我们去黄庄抢些魂豆,然后一块儿回塬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