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 弗比奥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奎瑟大人已经料到敌人可能袭击我们,所以跟在我们后面的其实就是全部主力,两万多人都在,现在距离我们也就几公里的路。在我们的右翼还有三万人,距离我们也是几公里路。我们只要在这里稍稍阻击一下,然后就佯装败退,将敌人诱进包围圈,由主力部队去打就行了。” “我们的右翼怎么会有部队?”一个军官吃惊地问道。 弗比奥眼睛一瞪,大声骂道:“服从我的命令就行了,问许多干什么?想死吗?” 九铃儿看到索拉信像发了疯一般冲了过来,赶忙打马迎了上去。“大人,弗比奥的右侧四公里发现大量敌军踪迹。” “右侧?”九铃儿吃惊地重复道,“右侧,在奎瑟部的右侧那里有敌军?” “对,消息非常准确,是当地的一个村长亲自跑来报告的。我已经派人复核过,大概有三万多人。” 九铃儿展开地图,脸上显出惊骇之色。“弗比奥的位置是个伏击圈。” “是的。部队必须立即撤退,迟恐不及。” “撤退。”九铃儿对着传令兵大叫,“通知各部曲,立即撤退。” 传令兵立即一哄而散,狂奔而去。九铃儿和索拉信两人互相望着,眼睛里的恐惧越来越浓。 九铃儿和索拉信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自己的部队内出了内jian,他们的伏击地点是经过反复磋商和查看地形后确定下来的,明确知道具体位置的人也就是几个联队长,没有其他人。 索拉信怀疑内jian就在亲卫队里。最近部队除了他们没有新面孔。九铃儿想想觉得不可能,大帐议事的时候连宜安魉都不能进,其他的侍从就更没有机会了。 接着他们两人都想到了希奥逸夫。部队出发之前,希奥逸夫曾经来过一次。针对阿塞莱叛军的进攻态势,他和九铃儿再一次商量具体的应对办法。在如今这种绝对劣势下,要想反败为胜,将阿德拉姆赶出侯森·富勒格,根本没有可能。但想守下去,也是死路一条。必须寻找解决的途经。 九铃儿一直也在想这个问题,把思路局限在侯森·富勒格显然不是办法。阿塞莱叛军的战略目标就是占据拿下达努斯提卡占据整个东土大部。他们为了实现这个战略目标做了精心细致的准备。在他们看来,如果倾尽主力攻打东土,艾及特地区在撒纳拉的官军肯定会猛攻加西拉断其退路。所以他们先打艾及特地区的中心撒纳拉,逼迫艾及特地区军队集中和他们决战。一旦形成僵持之局,艾及特地区的局面也就暂时稳住了,再转而集中主力猛攻东土。这个时候不但后路无忧,而且艾及特地区的部队也无力北上支援东土。阿塞莱叛军这么做,显然没有在两条战线上同时作战的能力和信心。现在艾及特地区战场上双方的僵持态势正是阿塞莱叛军故意制造出来的,也是他们需要的。要想击败阿德拉姆,突破口应该是在艾及特地区。假如艾及特地区总督得到支援,军队达到一定的数量,他们就可以对加西拉的阿塞莱叛军发动反攻。阿德拉姆如果进攻东土受阻,而老巢又遭到艾及特地区军队的攻击,在这种情况下他最担心的就是补给。如果补给不能及时跟上,部队面临的可能就是全军覆没的命运,唯一的办法就是撤军,撤回去了,不但主力部队没有损失,也巩固和稳定了老巢,明年可以继续再战。 九铃儿向希奥逸夫详细解说了自己的想法。侯森·富勒格方向以守城为主,自己的骑兵部队在野外游击对方,以拖住敌人,把阿塞莱叛军留在克罗索尼斯河以南为主要目的。同时,必须请东土督察和侯森·富勒格市政官等几位大人出面,向艾及特地区总督贾兀沃义安大人求援,务必请求艾及特地区军队在下个月发动对阿塞莱叛军的反攻,威胁敌人的老巢和补给。东土和艾及特地区的军队如果都能坚持一两个月,战局就会出现转机。阿塞莱叛军补给发生困难后,攻城就会难以继续,阿德拉姆一定会撤退。这样三方在漫长的冬天里,就会形成僵持局面。明年的事,明年再说了。假如艾及特地区方面做不到,不能够凑够反击的人马,东土方面可以考虑放弃侯森·富勒格,退守达努斯提卡城。 希奥逸夫接受了九铃儿的提议。也就是在这个晚上,他们和希奥逸夫一起,定下了伏击阿塞莱叛军奎瑟部的计划。同时,九铃儿建议将已经赶到克罗索尼斯河附近的希奥宜婴部三千人马,紧急调到来。如果伏击成功,他的部队立即南下,会合希奥宜婴部,参予对阿塞莱军阿达斯部的阻击。希奥逸夫当然不会是内jian。如果他是内jian,估计阿塞莱叛军已经打到俄尼拉了。但是希奥逸夫回到侯森·富勒格城之后,会和几位大人商议求援艾及特地区的事,其中必然要提到这次行动。而几位大人身边的吏,谁能保证其中没有阿塞莱叛军的人。 九铃儿当机立断,迅速撤离。撤军的路上,他突发奇想:既然阿德拉姆知道这次计划,注意力都集中在茅屋山,为什么不能突袭阿达斯呢?阿达斯部必然没有防备。他立即找来几位军候,说了自己的想法。 大家仔细商量之后,觉得胜算很大,可以打一战。只是有几个难点,一是阿达斯部队的准确位置。如果他已经赶到坦努姆城,自然也就无从突袭了。二是此突然攻击阿达斯,为了赶时间,必须日夜不停的急行军。如果在这种情况下突袭敌人,士兵和战马都非常疲劳,战斗力肯定要大减,伤亡也会增加。如果伤亡太大,这战是否有必要打。 九铃儿认为有必要打,而且必须要打。打掉阿达斯部,可以连下希巴勒祖姆尔城,再围住奎瑟的部队收复波利西亚城,攻打侯森·富勒格城的阿塞莱叛军主力侧翼就完全暴露在官军面前,对他们有一定的威胁。希巴勒祖姆尔掌握在官军手里,和侯森·富勒格,和波利西亚连起来,三城互为犄角,互相支援,可以有效迟滞敌人的进攻速度。如果和阿达斯部纠缠在野外,对坚守侯森·富勒格城的官军是没有任何帮助的。打掉阿塞莱叛军的阿达斯部对阿塞莱叛军攻打侯森·富勒格城影响很大,远远大于歼灭奎瑟部。 九铃儿很幸运。阿达斯部队的行军节奏掌握的非常好,他们一直缓缓而行。阿达斯认为这样可以保证士兵们有旺盛的战斗力和充沛的体力,到了坦努姆城之后,可以迅速拿下城池,兵峰直接攻击拉文尼亚堡,彻底完成对侯森·富勒格的包围。今天他到达难民滩,距离坦努姆二十来公里。 蓝色的天空,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白色的浮云三三两两,悠闲地飘在空中。花白的太阳娇弱无力,懒洋洋地望着下面一望无际的平原。 难民滩在东土很有名气,它是一块巨大的平原,一块膏腴之地。听说阿塞莱叛军要来,地里的庄稼已经被附近的居民收割一空。阿达斯站在大平原上,放眼四望,心中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舒畅和欢悦。那种空旷,那种雄浑的空旷,让人心旷神怡,忍不住要放声大喊。 “啊……”阿达斯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吼起来,长期郁积在心中的仇恨和愤怒好像都在这一瞬间突然喷发了。他想起了无数死去的战友,想起了大苏丹温吉德,想起了飘扬在空中的黄色战旗。他竭尽全力地大吼着,任由泪水浸湿了眼眶。 他是一个孤儿,一个乞丐,后来做了阿德拉姆的义子,才知道一个人应该怎样过完自己的一生。庸庸碌碌,乞讨一辈子,最后也是死无葬身之地。举起战刀,和这人世间从来不知道公平的天地做生死搏斗,最后也是死。死,也要轰轰烈烈地死。所以他拿起了战刀,跟随阿德拉姆走遍了天下。他被阿德拉姆推荐给大苏丹温吉德,从此他成了温吉德手下的一员悍将。温吉德大军败亡后,他回到了阿德拉姆的身边。 他感觉到大地在震颤,感觉到太阳在抖动,感觉到天空在旋转。他纵声狂呼起来:“阿……塞莱……” 狂风暴雨一般的马蹄声打破了平原上的宁静,也惊醒了沉浸在悲痛中的阿达斯。阿塞莱叛军的斥候们像惊弓之鸟一般,从大军的后方,从七八个不同的方向,狂奔而来。 阿达斯刚刚得到释放轻松惬意的心,猛然之间剧烈地跳动起来。大事,出了大事,这么多斥候同时跑回来,一定出了大事。 阿达斯身材不高但强壮有力,一双沧桑的黑脸上布满了密密的细小皱纹,短须似针,一双忧郁的眼睛里似乎有说不完的悲哀。他默默地站在平原上,默默地望着疾驰而来的士兵,突然感觉到地面是真的在震动,而不是自己的幻觉。
他浑身打了一个激灵,猛地吼了一嗓子:“准备迎敌。” 猛烈而激昂的战鼓声冲天而起,响彻了空旷的平原,回荡在空荡荡的天地之间。 “敌人的骑兵,敌人的骑兵……”最先到达的斥候浑身汗透,上气不接下气,吞吞吐吐。 阿达斯面色如常,沉声问道:“多少人?” “数不清,数不清……” “大人,敌人的骑兵突然从我们的背后杀了过来……”其他的斥候陆续赶到,一个个面如土色,紧张地都喘不过气来。 “多少人?谁的旗帜?”阿达斯不动声色,平静地问道。 “太多了,一眼望不到头,大约有上万人,绝大部分都是库赛特人,光着脑壳。” “是九铃儿。我看到了野人战旗。” “距离我们只有一两公里,只有一两公里路了。”斥候们七嘴八舌地说道。 阿达斯的心突然就沉了下去,一股凉意直冲脑门。九铃儿?昨天亲王送来的消息还说九铃儿军在茅屋山附近,怎么一夜之间他们横跨一百多公里,跑到了难民滩?难道用飞吗? “你们可看清楚了?”阿达斯严肃地问道。 几个斥候一起点头,大声说道:“大人,我们的确看清楚了,是九铃儿的骑兵。” 阿达斯的心随着地面越来越强烈的震动几乎要跳出心脏。骑兵,我们终于要和骑兵对决了。名闻天下的九铃儿本身就是一团血腥,一把战刀,一个传奇。和这样的人对决,未尝不是一件人生的快事。阿达斯脸上显出一丝笑意。战,直至战死。 “传令,后军变前军,前军变后军,准备应战。“三军立即密集布阵,梯次防御,纵深越长越好。”“后军的长矛兵,盾牌兵立即集结到前军列阵,弓箭兵紧随其后。”“把所有车辆都推到最前面去,组成车阵。”阿达斯连续下达命令。 战鼓声一阵密似一阵,从大军的各个角落里不停地响起,此起彼伏。各色战旗在空中飞舞,五彩缤纷,让人眼花缭乱。传令兵就像暴雨来临前田野上的飞燕一般,在大军摆下的阵势里进进出出,忙忙碌碌。 命令道接一道下达后,阿达斯此刻心如止水,再也不泛波澜。他一直望着大平原上的天际之间,期盼着万马奔腾的壮观场面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远处的地平线就是蓝色和黑色的分界线,泾渭分明。下午的风稍稍有些大,旌旗飘扬之间发出巨大的啪啪声。头巾不时被风吹到脸上,柔和而温暖,这让阿达斯想起了阿德拉姆,想起了温吉德的微笑,想起了温吉德温和的声音。他的心颤栗起来。温吉德的突然病逝,间接导致了阿塞莱军在很短的时间内,基本上也就一个月的时间内,瞬间分崩离析了,失败了。他生前想创造一片人间乐土的梦想随着他的死去成了南柯一梦。千千万万的百姓,把全部希望寄托在温吉德身上的百姓,突然之间再次失去了所有的希望,重新跌回到无边的黑暗和苦难里。阿达斯抬起头来,望着蓝色的天空,望着无尽的苍穹,眼睛里充满了绝望。为什么?为什么苍天如此不公?天下这么多的百姓在受苦受难,他为什么视而不见?天下的恶人那么多,他为什么还要保护他们,继续残害可怜的百姓?他为什么还要夺去天下苍生唯一的希望? 轰鸣声渐渐可闻,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巨大。 阿达斯突然猛踢马腹,沿着大军的前沿阵地飞奔起来。 他高举黄色天字大旗,纵声狂呼:“死战…死战…” 阿塞莱士兵们同声呼应,“死战…死战…” 声音霎时间响彻平原,响彻天空,传去很远很远。 随之所有的士兵都竭力高呼起来:“死战…死战…” 声震云霄。 天地之间突然冲出一杆大旗,一杆紫色的大旗。它就像幽灵一般,破天而出。接着火红色的大旗冲了出来,接着密密麻麻的骑兵战士涌了出来。 “准备……应战……”阿达斯用尽全身力气挥舞着战旗,策马狂奔,嘴里不停的高声叫喊着。 阿塞莱士兵们在主帅的连番鼓动之下,在战鼓的激励之下,一个个热血沸腾,士气如虹,视死如归。 九铃儿接到斥候的消息,内心狂喜。人要是走运,那运气就像洪水猛兽一样,挡都挡不住。能够如愿以偿的在难民滩的平原上截住阿达斯的阿塞莱叛军,这本来就是一种奢望。骑兵在平原上可以尽情发挥自己的所有优势和长处,对步兵,尤其是像阿塞莱叛军这样缺乏足够训练的步兵,可以尽情的展开攻击和杀戮。奢望能够变成现实,这就是奇迹。 没有那个疯子会让三万步兵在平原上对阵一万铁骑,除非在绝对没有办法的情况下。现在就是这样。阿达斯已经没有任何办法挽救自己的部队。他通过鼓声告诉士兵们,血战,只有血战才是生存之路。投降?投降还是死亡。加利厄斯在古亚兹坑杀十万阿塞莱降兵,对大家的印像太深了,根深蒂固。自此以后,谁敢投降? 九铃儿就像出没于山林之间的野兽,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难民滩平原上,打了阿塞莱叛军一个措手不及。阿塞莱叛军的将领们都知道九铃儿以往的战绩,知道他神出鬼没,每次都是以奇袭取胜,以少胜多,所以大家都很小心地防范着。但他还是故技重演,并且一击中的。 低沉的牛角号声在天际之间“呜呜”的响着,激昂而悠长。 九铃儿的骑兵大军排成整齐的队列,飞速奔驰在平原上,不急不慢,远远看上去,就像迎面扑来的汹涌波涛,起伏之间,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之声,其磅礴的气势,雄浑的力量,好像都要随着这惊天动地的一击彻底爆发。 阿达斯面色苍白,无可奈何地望着天地之间黑压压迎面扑来的一团巨大黑云。 倪海铁骑没有出现在阿塞莱叛军的正后方。他们非常聪明地选择了阿塞莱大军的侧翼做为冲击的正面。阿达斯安排在最前面的车阵,纵深梯次防御阵形,随着官军突击方向的改变,变得毫无意义。相反,他们长达好几百米的单薄阵线,成了他们致命的弱点。 时间,时间太少了。倪海铁骑出现的太突然,阿塞莱叛军根本足够的时间进行密集阵形的调整。三万人的大部队不是三千人,说密集结阵就能密集结阵。三万人,仅仅是传达命令都要打马跑上几百步更不要说命令大家迅速向中军靠拢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阿塞莱军的士兵们面对铺天盖地的敌骑,没有畏惧,没有退缩。他们抱着必死之心,从容面对即将开始的厮杀。 倪海铁骑在飞奔,像洪水一样一泻而下。 阿塞莱士卒在飞跑,以最快的速度在飞跑,靠拢,密集集结。士兵们也看出来了敌骑的进攻方向是自己的侧翼。一触即溃的侧翼。死亡的阴影突然之间笼罩在整个平原上。 冲锋的牛角号声撕破了雷鸣一般的马蹄声和敌军阵里浑厚的战鼓声,像一道闪电一般,掠过所有战士的耳畔。倪海铁骑军的战士们听到冲锋号角后就像被人砍了一刀一样,突然之间疯狂起来,咆哮起来,一个个歇斯底里地怒吼着,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凶神恶煞一般,如狼似虎地扑向平原中间那条颤抖的灰色长龙。 巨型长矛冲击骑兵兵在前,战刀长刀兵在后,弓箭兵跟随,大军呈现出一个巨型的雁形冲锋队列,排山倒海一般,轰隆隆地碾压过来。雁头,犀利的雁头就是九铃儿的九铃卫队。最前面,就是九铃儿。 宜安魉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骑兵的冲锋。身后是黑压压的潮水一般的骑卒,眼中是明晃晃的密密麻麻的武器,耳边是巨大的无法忍受的轰鸣,浑身的热血好像都要随着疯狂的吼声喷薄而出。他兴奋地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不但随着士兵们一起竭尽全力地大吼大叫,还左一下,右一下用力挥舞着自己的大刀。 九铃儿突然直起身躯,高举长枪,回首对着号角兵狂吼起来:“加速,加速前进……” 阿达斯手执长枪,站在中军大旗下,望着越来越近的铁骑,平静地说道:“擂鼓。长矛兵上前,弓箭兵准备齐射。标枪手上前准备标枪”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脚下的地面已经开始剧烈地抖动了。阿塞莱士兵们临危不惧,在最后的时间内完成了各部的集结,在长达几百米上千米的距离内,形成了三十个密集的千人方阵。虽然方阵和方阵之间没有纵深,没有保护,但他们认为这已经足够支撑一下了,只要不被铁骑在第一时间内冲垮,就有反击敌人的可能。 无知者无畏。这些阿塞莱士兵都是第一次和上万骑兵部队作战,并不知道成千上万的铁骑狂奔而来所造成的冲击力是多大,其造成的毁灭性又是多大。只有传言,没有亲眼所见,谁会真正的相信呢? “放……”阿达斯一声大吼,惊雷一般的战鼓声霎时间冲破万马奔腾的轰鸣声,冲天而起。万箭齐发。 凄厉的报警号角声在同一时间响彻了整个骑兵大军。几乎是一个声音,所有的骑兵战士举起了圆盾,冲在最前面的九铃儿也毫不例外。此时两军相距一百到两百米,这个距离正是步弓有效射击范围。 步弓巨大,不适合骑兵携带。骑兵战士基本上都是普通的轻型弓,射程在八十到一百来米之间,除了个别神箭手,有效射程达到一百四五十米的都很少,那样威力不但大打折扣,命中率还很低。 密集的长箭所形成的乌云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它们凄厉地啸叫着,迎着蜂拥而来的骑兵们射去。霎时,乌云钻入波涛汹涌的浪尖上,化作一团团的水花四射飞溅,随即融入了浪涛中,无影无踪。 倪海铁骑三百人一横排,一字排开大约八百多米,纵深更长,前后大约相距一千五六百米以上。面对如此庞大的冲击阵势,多少长箭投进去,都是泥牛入海,荡然无存。铁骑在狂奔,速度越来越快,犹如山崩地裂一般,惊天动地。 “射……,齐射……,密集齐射……” 阿达斯被眼前排山倒海一般汹涌扑来的铁骑震骇了,平静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恐惧,眼睛内的绝望更加强烈。他疯狂地叫起来,一遍又一遍地叫着,额头上的青筋剧烈地跳动着。下达命令的各色旗帜随着阿达斯的叫喊,疯狂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 各个方阵内的弓箭手神情兴奋,他们飞速地从将自己的箭壶内拿出一支又一支的长箭,尽情地倾泄出去。满天都是密密麻麻的长箭,肆无忌惮的长箭。 倪海铁骑给死死地压制在盾牌下面。不时有士兵中箭坠落马下,或者随着中箭摔倒的战马一起飞出去,后面狂奔的战马随即将他们践踏的血rou模糊,再也找不到踪迹。骑兵们愤怒了,吼叫声越来越血腥惨烈,仇恨在每一个士兵心中剧烈地燃烧着。 “全速……,全速前进……”九铃儿全身紧紧地贴在马背上,声嘶力竭地狂吼着,悲凉的牛角号声一遍又一遍地回荡在颤抖的原野上。冲过死亡箭阵,只有冲过死亡箭阵,才能避免伤亡。 当前军的十几排士兵越过敌人的强弓射击范围之后,就轮到他们射击了。此时九铃儿已经清清楚楚地看到阿塞莱叛军的长矛兵们一张张恐惧的脸。 两军相距七八十米。 “上箭……”九铃儿再一次仰身而起,一手举枪,一手举盾,双臂展开,仰天狂吼。长长的号角放声厉叫。错位狂奔的前两排士兵突然放下盾牌,端起了弩弓,后面几排已经脱离强弓射击范围的骑兵战士们引弓待射。 “放……”九铃儿纵声狂吼,手中枪盾相击,发出一声巨大的响声。长箭撕破空气的啸叫声凄厉而刺耳,它们平行地飞入空中,以夷非所思的速度射向对面严阵以待的长矛兵们。霎那间阿塞莱叛军的前沿阵地上倒下了数百名战士。长箭呼啸而出。它们掩伏在敌人的长箭下面,发出撕裂心肺一般的厉啸,张牙舞爪地扑向了方阵内的士兵们。转瞬及至。战场上好像失突然之间去了所有的声音,战马奔腾的轰鸣声,双方士兵的吼叫声,长箭的呼啸声,战鼓声,牛角号声,全部消失了,归于一片沉寂。耳中只剩下了撞击声,惊天巨浪撞击在坚硬如铁的磐石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阿达斯看着在空中飞舞的成片成片的士兵,标枪手刚刚根本没有时间反应,就面对可汹涌扑来的提铁骑大军。阿达斯睚眦欲裂,心如刀绞,战士们就像狂风中的落叶,又像四溅的水花,无力而无助,被嗜血猛兽一般的倪海铁骑肆意地吞噬着弱小的生命。 “杀……”阿达斯高举长枪,带着自己的亲卫队士兵,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即使前面是刀山火海,也要杀上去,不死不休。战鼓声若巨雷,猛烈而激昂,他就像一个天神,鼓舞激励着无数的阿塞莱士兵,杀,杀,至死方止。 “杀……”倪海铁骑的士兵们纵声狂吼,一个个像下山饿虎一般,带着满天的烟尘,卷入了阿塞莱士兵的方阵之中。狂奔的战马,狭带着巨大的力量任意撞击着一切可以碰得到的东西,摧枯拉朽一般,毁去一切挡住自己前进的障碍。战马上的士兵挥舞着战刀,长矛,任意劈砍挑杀,忙碌得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弓箭手跟在后面,将一支支犀利无比的长箭任意的射出,面对密集的人群,每箭都能夺去一条无辜的生命。 鲜血在飞溅,残肢在翻飞,尸体在翻滚,战马在践踏。血rou模糊的战场上,无处不是战刀在飞舞,长枪在厉啸,长箭在呼号,战马在嘶叫。武器撞击在一起的金铁交鸣声,士兵们鏖战时的吼叫声,临死前的惨叫身,浑厚猛烈的战鼓声,激越高昂的牛角号声,战马奔跑撞击的轰鸣声,痛苦之下的悲嘶声,各种各样的声音交织在蓝天下,尘雾里,随风飘荡在空荡荡的大平原上,浓烈的血腥味冲天而起,熏得面色苍白的太阳头昏脑涨,躲进了一片厚厚的云层里。 阿塞莱士兵的密集阵形就像一块铁坨子,长枪兵长戟兵在外,刀斧手在中间,弓箭兵居中,顽强而坚决地承受着一拨又一拨的铁骑凶狠地冲击和砍杀,他们就像矗立在河岸边的坚石,任由奔腾的河水冲刷撞击,我自巍然不动。 倪海铁骑士兵就像狂放的河水,暴虐的洪峰,凶猛地撞击着敌人的阵势,他们一次又一次,疯狂地砍杀着,肆意地吞噬着。前浪刚刚打过,后浪汹涌呼啸而来,一浪高过一浪,没完没了地冲击着,每一个浪头都是雷霆万钧的一击,带走了数不尽的鲜血和生命。 随着倪海铁骑长达千步的纵深队列,像铁耙一样凶狠地,飓风一般地急速耙过阿塞莱叛军长龙般的粗壮身躯,阿塞莱叛军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粗壮的身躯开始变得伤痕累累,血rou模糊,随之逐渐失去抵抗力,很快长龙就变成了一条奄奄一息的软龙。 阿塞莱士兵的防守阵势在无穷无尽的铁骑冲击之下,死伤惨重,渐渐的方形阵势变成了不规则的锯齿状,威力大打折扣,铁坨子变成了沙堆,沙堆慢慢的被河水侵蚀,冲刷,越来越小,越来越单薄。 但阿塞莱士卒们顽强地坚持了下来,阵势没有被冲垮,它还是一条完整的龙,没有被分割。他们全神贯注,瞪大了眼睛,用尽一切办法,奋力阻击敌人,他们甚至连呼吸的时间都没有。冲上去,再冲上去,前面的士兵被铁骑无情地卷走了,后面的士兵毫不犹豫地填上去。杀,至死不休。 倪海铁骑的前军还在狂奔,但他们不是在敌人的阵势里狂奔,而是在前方空荡荡的大平原上狂奔。后面就是蜂拥而来的中军,大家就是想减速都不行,除非你不想活了。后军现在正在越过阿塞莱叛军的阵势,他们在血腥厮杀,喊杀声惊天动地。 九铃儿回头看看,前军距离战场已经七八百米了,足够大军保持队列不变,高速转向了。 “左右分列……分列……” “左右转向…加速…” “回击……回击……”九铃儿竭尽全力地吼叫着,随着他的吼声响起,号角兵用尽全身力气吹响了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