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可以开始了
一声惊雷,被白布覆盖的正儿睁开了眼睛,他扯下覆盖全身的白布,犹如诈尸一般,直挺挺地坐起,旁侧的铁板床上,还躺着两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他强忍着撕裂般的疼痛爬下铁板床,艰难地走出这冰冷的房间,那亮灯的“停尸间”三个字从他头顶略过。 几个小时前的车祸,将他带到了这里,那丢失的记忆,合浦还珠般,又重回他的脑海里。 大雨磅礴的马路上,他踽踽独行着,一道道闪电打在他身旁,后背,一条经粗线简单缝合长约一尺深入半寸的伤口经雨水地冲刷泛起了两片白rou,闪电之下,怵目惊心。 一辆贴着跆拳道大字的面包车停在他身旁,摇下车窗,一位中年大叔探出脑袋,在嘈杂的雨声中高喊:“小伙子,你这是遭雷劈了? 他自顾自地走着,全然不理会男人的问话。 “这孩子,有个性。”然后又喊道:“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男孩看了一眼开着车与之并行的大叔,“我叫小hi,没有家。” “原来是个孤儿啊,来,上车。” ...... 二十年后。 幽暗的地下拳击场,噪声不断。 “打他...打他...打他...” “咬他耳朵。” “直拳,用直拳,你个废物,我说用直拳。” 他伤痕累累的惨败于众人的叫嚣声与鄙夷的目光中,而他得到钱,比胜方还多。 这个从主办方拿到钱的男人叫hi,他上身穿灰色破洞犹如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半长袖,下身穿着大口袋做装饰的牛仔裤,一件旧红格的长袖衬衣系在腰间,尤其是那头不堪凌乱的长发,走在阴暗潮湿的过道里,就像流浪在深巷的长毛犬一样——落魄。 一辆机车停在前方,hi从口袋里掏出一根辫绳,将乱发向后背起,扎上一个新潮的小辫,露出略显青肿却棱角分明的五官,浓眉下那双深邃的眸子,像极了善与恶的合体,既令人向往,又令人彷徨。 他跨上机车,戴上头盔,机车的声响与帅气的背影消失于目所能及的远方…… hi走进一条灯光幽暗的走廊,在路过一面镜子前,整理着戎装,那件系在腰间的衬衣也整齐的穿在身上,他要去见一个人,一个非常重要的人,重要到可以让他放下仇恨用心呵护二十年的人。 “咚咚咚。”hi敲响了走廊尽头的房门。 开门的是一位中年的妇女,“先生,您来了。” “徐姨,我姐状态怎么样?” “还是那样。” 明亮的灯光下,一个漂亮的女人静静的睡着。 “姐,小hi来喽。” 虽然他们每天都会相见,但每次相见都会让他满怀期望。 hi安坐在女人身旁,看着女人露珠般纯净的脸庞,随之显露出浅浅的笑意,“姐,有个事儿与你商量。”他捧起女人白皙似玉的手,让女人的手背抚摸着自己钢硬的胡须,满是柔情的眼睛里,映出女人安静的面庞,“等你醒来,你披上婚纱,我穿上西装,我们一起去最大的教堂,怎么样?” 女人继续睡着,hi不疾不徐地说着,“有个叫丽蕊的女孩,让我喜欢的不得了,之前,我都称呼她为jiejie,今后呢,我想直呼她的名字。 hi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寓意着爱情的戒指,“丽蕊,我爱你。” 静静沉睡的女人脸上似乎露出了微笑地弧度,被爱情蜜罐包裹着的她此时应该感受到了幸福吧。 不知不觉中,hi嘴角袒露出笑意,“不经你的同意,就为我们私定了终身,这算是乘人之危吧,小hi才不管呢!” 他将戒指戴进女人纤细的无名指上,“小hi这一生啊,只有你一个人。”然后将钻石放至唇边,轻轻一吻,“我会用尽余生,等着你醒来,还会用尽余生,编织一个专属我和你的未来......” 余晖正浓,燃起了天边的云朵,闲暇的人们,享受着炫彩下的快乐。 天台上,一个二十多岁戴着遮阳帽的女孩守着烧烤架,两个三十浪荡岁的男人围着小方桌吃毛豆,唠闲嗑,唯独hi,静静的躺在地毯上。 “还没熟呢,樊博,你个大馋猫。” “先尝一个,试试咸淡。”樊博撸了一口rou串咀嚼着,“还差点火候,在放点孜然,多放点辣椒。” “我烤来又不是给你吃的。”说完,婧茹深情地看了一眼躺在地毯上的hi。 一位大叔拎着啤酒走上天台,“你们几个大男人,好意思让我丫头来烤rou?靖茹,让你这几个好吃懒做的哥哥自己烤,hi,过来喝啤酒。” “嘘,小hi哥快睡着了。” 大叔看了一眼hi,“该喝酒了,睡什么觉。”然后扬眉对婧茹说,“rou烤好了吗,先给老爹来一串。” “烤好了。”婧茹拿起rou串,绕过老爹,朝hi走去。 “嘿,这丫头,给爹丢一串啊。” “想吃自己去烤。”婧茹来到hi的身旁,凑过身来柔声说道:“小hi哥,rou串烤好了。” hi睁开眼,眼睛里全是笑靥如花的婧茹,令他不禁想起了初次与丽蕊相见的画面。 “他睁开眼了,他活过来啦。” 而如今,那个欢呼雀跃的女孩却成了躺在舒适大床上的植物人。 樊博喝了一口啤酒:“常言道,女大不中留,龙叔,看开点。” “我一个糟老头子还用你个毛小子来开导,去,烤串去。” “好赖。”樊博拿着啤酒,朝烧烤架走去。 陈铱凑过身来,“龙叔,hi最近是不是在打假拳?” 龙叔饮了一口啤酒,“劝不了。” “打假拳是不是来钱特快。” “反正你一个做替身的比不了。” “有机会让我试试,打假拳我比hi专业,毕竟咱是演员,戏好。” “拳未出,人先倒,你那叫讹诈。” “这叫策略,不让对手伤我分毫,这需要技巧。” hi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两人的闲谈。 当他看到手机上显示的号码,神色已然起了微妙的变化。 “徐姨。” ...... hi的眼眶范起了红圈,“好,我马上到。” “出什么事了。”龙叔看着慌乱无措的hi问到道。 “车钥匙呢?” “就在你脚下。” hi捡起钥匙,匆匆跑下楼去。 “婧茹,什么情况?”龙叔问着杵在原地的婧茹。 “徐姨打来的,好像是小hi哥他jiejie出事了。” “他jiejie不是植物人吗?植物人能出什么事?” 突然,空气凝聚,鸦雀无声,似乎,每个人都意识到他植物人的jiejie发生了什么。 当龙叔带着一席人赶到那偏僻的住所,眼前的一幕证实了他们的猜疑。
hi跪在丽蕊的床前,他眼神荒芜,找不到聚光,他面色无光,看不出哀伤,像一个被上帝抽走灵魂没有感知的木头人一样,而这个跪在床前的木头人,渐渐湿润了眼眶,眼泪划过他木讷的脸庞,粉碎在地上。 他的心应该很疼吧,毕竟,这是他jiejie,像天使一般出现在他生命中的jiejie。是给他名字,说要照顾他的jiejie,是他倾尽所有守护了二十年,比对待亲jiejie还要亲的jiejie。 他总会在他们面前提起,他为jiejie所创造的未来,可他从未想过,他jiejie会毫无征兆的离开,他所憧憬的一切,像腾空的泡沫,在这一刻,破灭了。 二十年前惨烈的车祸现场,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灵魂如出窍了一般,站在了上帝的视角。 一群身穿白衣的医护人员将面目全非的轿车包围。 他们撬开驾驶室的门,“死了。” “这个呢?” “也死了。” “快来救救这个孩子,她还有脉搏。” “这个男孩儿呢?” 医生摇着头,“没有生命体征了。” “不应该啊,受保护的死了,保护人的活着。不管了,先把他们分开,抢救活的。” 在车祸发生的前一秒,是丽蕊将他紧紧的抱住,用柔弱的身躯为他阻挡猛烈的冲击力,然而,他并没有逃脱死神的眷顾。 奇迹总是在不经意中发生,被宣告死亡的hi,竟活着走出了太平间。 也正因为他的失踪,《太平间丢尸事件》以及相关的新闻被各大媒体争锋报道。 他从中获悉,那个像天使一般出现在他生命中,用生命保护他的女孩儿,虽然身受重伤,但还有活着的希望。 正因为jiejie的存活,让他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找到了别样的色彩,而现在,属于他的色彩随着她的离去而墨染。 当阳光褪去色彩,黑暗就会席卷而来,那颗藏在hi内心最深处的罪恶种子此时也萌出了嫩芽,并且已不可描述的速度滋生繁衍,侵占了他的全身。 那些杀害他父母的凶手,早已绳之以法,就连撞向他们的那辆罐车司机,也已畏罪自杀,唯独一人,似乎凌驾于法律之上,直到现在,依然无恙。 他要复仇,要为自己的父母复仇,为从沙滩将他救起并愿意收养他的一家人复仇,为逝去的jiejie复仇,为活着的自己复仇,这一切都是他大伯种下的因,现在,他要让这一切都要有个结果。 曾经,他许下诺言,只要jiejie活着,哪怕永远沉睡的活着,他愿意放下仇恨,陪jiejie苟活一生。而如今,他的人生注定不再苟活,他满腔的怨恨无处宣泄,所有的一切,他要悉数还给那些与他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人…… 漆黑的夜,一辆机车高速行驶于环山路段,这是通往半山别墅的那条公路。 机车停在别墅入门处,大门敞开,里面像是举办着一场盛宴,那是多么温馨的画面,让他回忆起他的童年,回忆起他的父母,回忆起十二岁的生日。 觥筹交错中,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大伯的身影。 看着他随意的欢愉,看着他肆意的欢纵,他恨不得将他扼杀于怒不可竭的视线里。 他掏出那个不曾用过的手机,拨通那个不曾拨通过的号码,愤恨的他轻描淡写的说出一句话,“可以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