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大伯
李景坐着李建华的单车一路到了郊区。 李建华专科毕业后分配到国营厂，这套老院里的房子也是那时分的，本来以为是个铁饭碗，结果没过几年就倒闭了，他也就跟着下了岗。 那时下岗工人多，工作岗位却很少，所以不少人去了南方沿海城市打拼，但李建华由于结了婚生了孩子，便没跟着出去，留在老家四处打零工。 可紧接着李景母亲又得了重病，几乎花光了家中积蓄，仍没有给救回来。 也是自那以后，李建华便消极了许多，连刚上小学的儿子李景，也无心多管。 看着前方骑车的李建华，李景此时眼神复杂，自己父亲苦了一辈子，城市虽然发展迅速，但他到最后也没享过一丝福。 李景内心愧疚，既然自己重生，那就不仅要好好读书，还要把握住这个重来的机会好好对待自己的亲人，弥补上一世留下的遗憾。 “建华！你来了！” 片刻后，父子二人到了目的地。 李景不熟这里，只知道此地离城区较远，反倒离附近的乡镇更近些。 “大哥！” 看到前方一名身穿条纹衬衫、腰间别着一个手机的中年男子，李建华停下单车，挥手笑着朝前打招呼道。 李景也跟着下了单车，朝前方那个和自己父亲有几分神似的肥胖中年男子喊道：“大伯。” “建华，你把你儿子也带来了？” 注意到李景，李建群面色微变，笑容顿时减淡了几分，显然对李景这个侄子并不是太喜欢。 “这小子今天突然说要跟着来帮我做点事，我想他放假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就带来了。”李建华心知对方不太喜欢自己儿子，连忙笑着解释道。 “嗯。” 李建群淡淡点了点头，对于李建华的话根本就没听进去。 别说要这侄子帮忙了，只要不惹出麻烦他就烧香拜佛了。 想当年，曾经李景就在他的一个项目上把甲方的儿子给打了，吓得他连忙道歉赔礼，多喝了好几场酒，才把这事解决。 这也使得他对这亲侄子是没一点好感，更何况听说李景还不爱读书，只知道四处惹事，便更是不喜了。 注意到李建群的态度，李景没有说什么，毕竟自己曾经做了什么，自己最清楚，但对于李建群，他还是从心底里感激的。 李建群在李家排行老大，是李景大伯，很早就来城里打拼，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处事老练，社交很广，甚至听说和某些单位领导都能说上几句话。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后来干起了工程，搞了个施工队，靠人脉拿到了不少项目，手下的工人全都是他自家亲戚和老乡。 由于李建群接到的小项目多，手下工人们基本没有太多闲的日子，李建华下岗后便也就跟着他在做事。 可以说下岗后的李建华父子，主要便是靠着李建群这大伯。 而李建华跟李建群最亲，自然在工作中也多少偏袒他一些，工钱和事情都是捡好的分给他。 甚至后来李建华得胃癌的医疗费，李建群也帮着出了不少，临终前更是忙前忙后帮他处理各种事情。 哪怕是他不喜欢的李景，在李建华去世后，李建群也打过几次电话给李景，告诉他可以去他那做事，但李景当时嫌那工作不稳定，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大哥，这项目是要做什么，怎么这么偏？” 前方，李建华一边推着单车，一边往前方扫视，其中已经有一辆小型挖土机和几名工人在做事了。 “一个领导的别墅院子要栽点苗子，没什么油水，算是送个人情了。” 李建群拿出一包黄芙蓉王，给了李建华一根，然后自己点燃吸了一口，继续边走边道：“到时建华你就带几个工人按图纸先把那些大树栽了。” “那我小子呢？” 李建华知道对方不喜自己儿子，立马又多说了一句：“我看这小子今天还算老实，应该能帮上点忙。” 闻言，李建群手夹着烟，往后瞥了一眼，犹豫了片刻才道：“就让他跟着那些女工栽小苗吧，他身子骨小，也做不了太重的活。” “好，我这就交代他去。” 见李建华转身给他儿子交代，李建群蹙眉摇了摇头，便往工地里走去，对于自己弟弟这儿子是打心眼里觉得不靠谱。 随后，李建华和李建群带人去栽大树，而李景则便跟着女工们一同蹲在地上栽植地被苗子。 栽小苗的确是个简单活，也没太多技术含量，只要把小苗顺着提前画好的线栽植就行。 而这些栽植的女工不了解李景之前的事迹，也没什么反感，反倒是因为他的加入，女工们多了一个调侃开玩笑的对象，氛围也热闹许多。 不远处，不太放心的李建群望着这边氛围融洽的女工们，和在土地里认真弯腰栽苗的李景，微微诧异，想不到李景竟真的老实在做事。 …… 一个上午很快就过去了。 中午时李建群带着为首的几人到附近一家私人小餐馆吃饭，顺便叫人带十几份盒饭送给工地上的工人。 饭桌上，李建群坐在主位，熟练快速地点了四五个菜，然后又叫了几瓶啤酒。 “下午还做事，中午就别喝太多了。” 李建群顺手给人递啤酒，当目光扫到李景时，李景立马摇头：“大伯，我不喝酒。” “不喝？” 李建群吊了吊浓厚的眉毛：“我怎么听说你平时吸烟喝酒是一样没少？” “那是以前，现在我想好好读书，不弄这些了。” 李景语气平静，但说完整个房间瞬间安静了下来。 就连本来想戏谑几句的李建群都愣了好一会还没反应过来。 倒不是李景说得有多好，而是从他嘴里说出“好好读书”这四个字，实在是让人有些不可思议。 随后，谁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时，李建华只得出声尴尬笑了笑，然后岔开话题顺了过去，氛围才又逐渐开始热闹起来。 而李景见众人刚才的神色，微微低头，没有再说什么。 砰！ 这时，突然包间房门被踢开，发出一声闷响，吓了房内众人一跳。 而本不悦的李建群看到门外身影时，立马眉开眼笑道：“是鑫鑫啊，快来坐！” 只见一名头顶非主流发型、刘海快遮住眼睛且双眼好似涂了烟熏妆的女生出现在门口。 “爸，把我叫来这么偏的地方干嘛？！直接给我钱，我自己找地方吃不就得了。” “给你钱你真会全花在吃饭上吗？”李建群脸色微沉，但眼神里的宠爱却掩饰不住，伸手催促道：“快来，坐我旁边！” “我不坐！这么多人，你还是直接给我……堂哥？！” 话没说完，李鑫面色微变，看到座位上的李景，顿时露出惊喜之色！ “小鑫。” 见对方看向自己，李景便点头回了一声，淡淡笑了笑。 李建群早年打拼，结婚结得晚，所以李鑫的年龄比李景还要小上一岁，今年刚上完初一。 “原来你也在这啊！”李鑫立马开心地坐在李景旁边：“那我就在这吃吧！” “呵呵，这兄妹俩从小就关系好，就让他们坐一起吧。”见状，起身倒酒的李建华见自己位置被抢也没在意，而是笑呵呵地换了个位置。 而李建群看着自己女儿和李景这么亲近，不经意间蹙了蹙眉，但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任由两人坐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