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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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了，有空没，我请你吃鱼。” “等我一会，地点地点，我马上过去。” 一天的烦恼直接抛诸脑后，我是因为白嫖一顿晚餐而感到喜悦，也是因为再见到这个太久没见的朋友…… 我最初和他相识是在高中的时候，那时候应该是高一吧，刚分班，我和他成了同桌，他人挺好，也挺好说话的，现在想想好像我提出来的稍稍正常点的要求他都没有拒绝过我。 “叮！” 电梯开了，我和往常一样跟相熟的邻居打着招呼，也许是想着和他的饭局吧，我总有些莫名的兴奋与期待，邻居见我都说我是不是涨工资了，我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就觉得很开心很开心，电梯门一开我便兴冲冲的出了门…… 我记得当时他老是说我比他黑，一说我就生气，明明是个男生却比绝大部分女生都白，再这么阴阳怪气地一顿叨叨，我这脾气属实是比较难控制，上去就是一顿锤，现在想起来还是牙痒痒，不过一开始我是怎么跟他相处好的呢，明明那副模样配着那副阴郁的气质，一幅生人勿近的样子。 “噗嗤！” 走在路上的我一不小心笑出了声，路人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我也自觉有些失态，哼哼了两声端了端姿态，装作若无其事的向着目的地走去。 天色渐晚，这座南方的城市天黑得很早，现在又正值秋冬交替的季节，这夜色也比夏天的同一时间浓上许多，当昏黄的路灯被月色点亮，我也来到了与他约好的地点…… “走，我请你吃鱼。” “最近没时间。” “今天回来了我请你吃鱼。” “我在我舅舅这里，今天可能回不来了。” …… 好像就这样他有点点执念了吧，一天天就想着请我吃鱼，但因为种种原因他都没能如愿，偶尔我也挺奇怪的，为了这么件小事执着那么久，多少让我有些难以理解，虽说我也挺喜欢吃鱼的。 饭桌上只有我和他两个人，吃着水煮鱼，喝着一点点小酒，不过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只能喝一点点啤的，酒多了，话也就多了，也许一开始各自都不敢确定对方是否还是自己曾经认识的那个人，所以前半段我们两人都处于一个尴尬的境地，但话匣子打开后我就知道他还是他，但也不完全是他。 “还记得你高中和你在一起的那个男的吗？他真的配不上你。” “滚滚滚，还好意思说我，你不也让一个女的折磨得死去活来的。” “最后你还让他甩了。” “你……” 话音刚落我的拳头紧了又紧，他见状便收了话尾，又摆出一副独自郁郁喝酒的状态，见他这样我不禁笑出了声，然后又开口调侃起他来。 “你当时是被那女的甩了吧，揭我老底。” “……” “唉，也不知道某人心情不好，跟我说他大晚上去公园睡椅子。” “……” “怎么会心情不好呢，不会真是让人甩了吧。” “……” 他不作声只是认真地听我调侃，一边把自己手中的酒杯喝干又满上，仿佛又回到了初次见他的样子，那副郁郁寡欢，生人勿近的模样，我也知道那不是对我显露的，可能是我的某一句话，又激起了他刻在骨子里的阴郁。 “话说回来你黑了好多呀。” 他表情稍变，看了看自己的手又回答道： “那不还是比你白点。” “你……” 也许时间久了人也会被悄悄打磨改变，但总有些刻在灵魂深处的东西，无法被外物所动摇，我也不像以前那样对人大大咧咧的了，但在有些人的面前，我终究还是会露出年少的模样，我是这样，他，也是这样…… 路灯昏黄，夜深了，这个小城十二点以后便陷入了漫长久远的沉默，而我们俩条鱼游走在其中，搅乱着这里的孤寂，黯然，我时不时靠一下他的肩膀，酒醉后晕头转向地也只能说是无奈，幽然中他开口说着奇怪的话。 “你变了，我想起以前的你，从不会跟我们鬼混到夜深，我还记得我这么说过你，‘游走在违法乱纪的边缘，而又遵守着莫名其妙的规矩’。” “你还好意思说我，跟我聊天都收敛起来了，嘶，真让我寒心。” 更长的胡言乱语我并没有听清，有那么一瞬间想搞怪录音，但看到他那副模样又多少有些许不忍心。 “让他好好吐吐苦水吧。” 我是这般想着。 ……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只有一间双人房了。” “嗯？” 对于这么一个十八线的小城市，酒店会将近满员，这是极为罕见的，我没又是开口说话，想看看他怎么想的，他的声音就响起了。 “那就一间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走了我手上的身份证开了房，我突然有些莫名的紧张，但还来不及开口，他便办完了将房卡塞在我手上。 “你就住在这里吧，我去找另外的酒店。” 我愣了一下，等我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走出了酒店的大门，我有些惭愧和莫名的失落，但也只能看见他在路灯下的影子，离我越来越远…… “不过好歹让我付钱呀。” 我这样想着。 凌晨四点，公司前辈打电话催我把方案发给他，对于一个新人来说也只能无可奈何吧，方案在我家里的电脑上，挂断电话，酒劲还没过完，我骂了一句“傻逼”，接着给自己强行开机，怀揣着几分无法发泄的怒气，退房，回家。 我走在无人的街道上，夜色正浓，没有丝毫将要天亮的痕迹，寒冷的风无情地灌进了的领口，我不禁打了个寒颤，路灯还是那种昏黄的色调，没有改变，有人跟我说这种颜色的灯光是为了让夜晚还未回家的人感到温暖，但我总觉得昨晚离开的那个影子在这灯光下孤独的无以复加，我心里一阵怅然。 “他现在应该还在睡觉吧。” “这晚上可真冷。” “好好活着吧。” “……” 走过街角，我进去了一个公园，这是我回家的必经之路，心里突然想到他以前跟我说他晚上在这里睡觉，嘴角又莫名漾起一丝笑意。 “怎么可能有这么傻的人嘛，更何况那个时候还是大冬天的。” 想到这儿，我摇了摇头，但目光还时不时地观察着四周，等走到一段两边被竹子包围的长廊时，我忽然想从那里穿过去，放在平时我应该是直接以最快的方式回家的，现在这种想法只能说是心血来潮，刚踏进这里面我就有点后悔了，我这人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怕黑的，但进都进来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走去。 尽头的灯光很快就向我靠近了，我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到了尽头转角有一个长椅，我得承认我当时属实是吓了一跳，但我也一眼就认出了长椅上的黑影，把动静尽量压了下去，我多少有些无语，但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毕竟这人一向是这般无药可救。 昏黄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他一个大个子蜷在长椅上，在这朦胧月色中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我把外套脱下，轻手轻脚地给他盖上，他并没有动静，应该是睡得很死，做完这些，我轻轻的抬脚离开，生怕扰了他的好梦…… “是否也有人撞见过他这般模样？” “是不是也有人给他盖上过衣服。” …… 到家后，我把方案给前辈发了过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醒酒，靠在窗边，我好像也沾染了些许他郁郁的气质，我失眠了，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灯光，点亮着这街道，空无一人，我想他这一路上或许孤独异常…… 我也知道的，他是醒着的，他没有任何动静，只是因为不想打搅过往的人，他一向是这样，就像一条搁浅的鲸鱼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