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的磷火
他迷失在荒郊野外的农舍里,那里破败不堪,铺满的灰尘早已成了积年的装饰品。落脚处俱是零星分布的蛛网,他有些嫌弃的拍了拍自己身上沾染的尘土,心里也不知道今晚该怎样度过。 肩上的背包早已被枝叶上的晨露浸润的湿了,他趴在树上睡得很香,丝丝凉意让他的身体不由得蜷缩的紧了。朝阳初现,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眼前的朦胧景象让他明白了自己迷路的处境。 作为一名资深的驴友,迷路这种鬼打墙的事让他内心自嘲的笑了笑。他觉得这也算是不一样的刺激,至少眼前这壮丽的风景就让他觉得不虚此行。前后伸了个懒腰,他坐在树上摸了摸肚子,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背包中翻了翻,找了找,就只剩下些干面包和矿泉水。 悉悉嗦嗦的从树上下来的他,手上被横叉出来的树枝划破了皮,他瞅了瞅后浑不在意。也不知道是他起的太早,还是朝阳刚好,他很不和谐的跟一只突然跳出来的松鼠打了个照面。他自觉自己好像被那只松鼠瞅了一眼,就随之被无视了。他有种自己好像被全世界给抛弃了的感觉,此时此刻他居然有点想回家。 可到目前为止,他还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他目前已知的信息是这是片原始森林,位于他此行的目的地——九寨沟旅游景区。他知道自己因为好奇偏离了队伍,他们原本此行一共四个人,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三个人怕是再也看不到他了。因为这就是个鸡不生蛋,他自己不敢拉屎的鬼地方。 他此刻欲哭无泪,向着朝阳,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空气中夹带着泥土的湿润气息与野花的芬芳。他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农舍,他在想那不会是古人的遗迹吧?也许是吧!他觉得自己得有命离开这里,才能去回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的指南针好像受磁力影响失灵了,所以他一直跟着太阳走,但却发现自己不是往东的方向,反而是在往南走。他感觉自己的大脑有点乱,眼睛有点花。他想睡觉,他觉得自己好乏,他怀疑是自己没有洗漱导致的。于是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对自己说了句不走了。 他在原地坐着,想外面那三个王八蛋有没有因为自己失踪而报警。如果报了,说明他们还有点良心。如果没有,哼哼......。他又转念一想,不行,我要找他们问清楚。他此刻心里忽然想偷笑,他在想,要是他们以为我死了,而我又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会是什么表情?他们会不会以为我是鬼啊?一想到他那三个好友惊恐的表情,他就哈哈大笑。、 不远处他休息的那棵大树上,那只松鼠再次出来探了探头,看着坐在地上的他,那嫌弃的小表情仿佛在说这是个什么物种的白痴。他对它招了招手,示意它过来。可那只松鼠再次无视了他,又回到了洞里。 他讨了个没趣,颓丧的站起身拍了拍身后的泥土。这次他不嫌弃了,因为这是他目前仅有的干洁衣服,看着包里的银行卡和现金,他觉得此刻这些还有什么用。他到现在都没有吃饭,他觉得不到饿的要死的时候只喝水不吃饭,那些干面包现在就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三天后的深夜,他整个人都有点瘦脱相了。可他每晚做梦时都想给他爸妈一个惊喜,他想跟他们说你们看,你们的儿子回来了。他还要告诉那三个迟迟不来找他的王八蛋,他的命很大,死不了。他的嗓子有点哑了,他竭力嘶吼着给自己鼓气。 他的意识有点模糊了,那是饿的。他这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他突然有点感谢盼盼食品有限公司了,他觉得他要是能回去,一定要买几千包,因为他还没吃够。就在他觉得自己真的快不行了的时候。在他的不远处,或许说就是在他的正前方有一团鬼火,那是幽蓝的磷火,是死人骨头留下的产物。 他忽然有些不寒而栗,他在想自己无人问津的死去后,会不会也变成一团火?他在想,哪怕死后变成这团鬼火也要找到自己回家的方向。 其实三天了,他连方向都没明了,因为走到哪儿都是树,还要躲避原始深林中那些未知的危险。他决定跟着这团火走,幽蓝的颜色至少让他的世界有了新的格调,那是一股盎然向上的生机。 六天后,他的行囊中除了几件破烂的脏衣服,就只剩下银行卡、现金和最后半瓶水。他这几天喝的都是自己用瓶子采集的晨露,吃的是那只松鼠“馈赠”的松子。此前他还被一条毒蛇偷袭过,现在在他看来这都算是小事。 他回想起第四天他爬到树上躲了一天一夜才敢下来,就因为下面有头熊瞎子在来回不停的转悠。那会儿他的额头直冒汗,两条腿更是不停的发抖。他觉得阎王爷离自己好近,他一直待到第五天的傍晚,那头熊见事不可为离开后,他确定它走远了,他才从树上下来。 这躲藏一天的中间,他又被那只松鼠狠狠的鄙视了。因为它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眼前这个怪物不要脸的偷它的库存。他快绝望了,它也快绝望了,到最后却都迎来了生机。
它走了,他也走了,他可以继续寻找回家的路,而它也不用再提心吊胆地守护自己的粮食了。夜再次昏暗袭来,那团幽蓝的鬼火又出现了。他很开心的看着这团毫无意识的东西,觉得这份幽蓝好美丽。他临走前趁那只松鼠不在,把松鼠的余粮给掏空了,然后自顾自的在心里默默地道了句:谢谢您的救命之恩。 第七天的清晨,鬼火又消失了,到了晚上又出现了。他白天收集晨露,偷其他松鼠的松子,晚上就继续看着星星跟着鬼火走。他背着背包,怀里抱着根死人骨头,造型十分犀利。因为他知道这不仅是一团火,更是他回家路上的明灯。 第十天他终于走出来了,他看到了九寨沟的美,他看到了那道景区封锁线,最重要的是他看到人了。这么多天下来,他已经好久没说话了,起初他还跟松鼠打打招呼。后面见这世界对他毫无回应,他就沉默不语了。 此刻他激动地哭了,他对着那些根被他带出来的死人骨头一顿猛亲,然后跪在地上就晕了过去。他是喜极而泣的,他是意志力松懈后疲惫不堪累倒了。 当他第二天醒来时,看着正在挂点滴的手,他明白自己得救了。他觉得医院的病房看上去好亲切,其实是他看见他妈了。他张了张嘴没有喊出,然后声嘶力竭的叫了声妈,接着又哭了。 后来恢复后的某天里,他看着背包里最后的那半瓶水。他笑了,他觉得除了那幽蓝的磷火,这半瓶水也是他活下去的希望。他那三个好友也来了,他们在他失踪后出山报警了,警察们寻山找了三天愣是没找到就放弃了。他看着他们笑了,哈哈大笑。 他看着这人世间的岁月变换,觉得活着才是最刺激最幸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