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容后再禀

    “这姑娘，大方得体，厉害。”我送紫陌出门后回到桌上后，谭旭升说。

    谭旭升人情练达，厨艺高超，他们家的家风就好客——这帮人去他家的次数是最多的——不知道是喜欢热闹，还是喜欢做菜。他倒是说过，做饭不费脑子，心里特静。

    大英雄都爱给自己编故事。

    据他说，他小时候自己攒钱买的第一本书，不是童话故事，不是字典，而是一本菜谱。菜品齐全，图文并茂，让他禁不住跃跃欲试。

    老去谭旭升那儿不合适，但别人做东时邀请他，很容易让人觉得目的不纯：重点不是请他吃饭，而是请他下厨——事实的确如此。

    谭旭升也有一个好厨师的基本素质——爱做菜胜过爱吃菜。确实，一个人，学会了一样本事，总舍不得放着不用。

    不过，每次想吃他的菜了，得请。

    大家也习惯了，起哄架秧子，往高了捧，直当一乐儿。

    “您得早过来啊，要说喝酒没您是不那么热闹，但能忍。可今儿大伙儿真馋您那手艺了。”

    “简单吃点就行，我去了万一搂不住，给主人增加成本。”他拿堂。

    “新鲜的云南野生鸡枞菌，您不亲自掌勺，可就让别人暴殄天物了。”

    “鸡枞菌……鸡枞菌是好东西啊……”

    “我们等着您。咱们先清口品汤，喝了酒味蕾就麻了。”

    像今天这样在外面吃饭，如果是遇到熟悉的老板，又赶上他手痒或者想吃点可口的，一样钻到厨房里，拣拣菜，抓抓码，佐料又是现成的，叮咣五四，颠仨炒俩。

    “各位，兄弟那公众号链接发群里了，大家给点个在看点个赞。”许阳醉醺醺的，拜托完大家，亲热地跟我说，“哥哥我说几句心里话，你别不爱听。”

    “但说无妨，怎么还这么客气。”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也没多想。

    “我先说我自己，突发奇想弄个公众号，快两年了，不往各个群里发一下，根本没人看……我是说不能拿爱好当饭碗，还是要有个稳定的工作，没有收入是很难受的。”

    我点头应着，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他往郑凯瑞那边示意了一下，说：“你看郑凯，歌唱那么好，四大天王他能学仨，还不是老老实实上班？”

    “你大爷的，还他妈捎上我了。”郑凯瑞大声回应他。

    “你丫忒不经逗。”许阳接着对我说，“写作需要天分的，人十几岁就初露峥嵘，二十多岁就成名了。这不仅是写得好不好的问题，我看你的东西还行——”

    “有几个十几岁二十几岁的？”我还没说话，由于他的说法有些极端，有人打断了他的话。

    “我是说，他们很早就知道自己要走这条路，吃这碗饭……”

    “是，很早就知道自己要什么，能干什么，非常重要。”我觉得他说的话有道理，另外，如果我老不吭声，要么显得没礼貌，要么显得没风度。

    “人到三十岁基本都不写了，都吃老本，搞影视去了。”

    “按你这意思，人奥逊·威尔斯二十五岁就拍出了《公民凯恩》，那他们还搞什么影视。”又有人要跟他辩论。

    “对啊，二十多岁就成名了，我刚才不就这意思吗？”他逻辑有点混乱。

    “不爱听你丫说话。”郑凯瑞骂了许阳一句，转头对我说，“他那些鸡零狗碎的，不算数。你弄一长篇，不是说至少有一部长篇才能叫作家吗。”

    “不带这样的，拉一个踩一个。我刚才都是先说自己再说……谁说长了就好了？不是一个筐里的活儿好吗？”许阳不满道。

    “好，你短小精悍，特别好。”郑凯瑞“安慰”他。

    有人保持中庸似的问：“不能兼职写作吗？”

    “其实老许也是好意，毕竟他在这方面也是个不成功的过来人嘛。”谭旭升哈哈笑着说，“不过，既然你allin，我支持你，试一把，来得及。”

    “咱们这帮人里也出个作家。”唐轩也加入了谈话。

    “好吧，我也支持你，你也支持我，给我点赞，到时我那里面也能贴个广告什么的……”许阳说。

    “容后再禀。”我举起了杯子，“喝酒。”

    有几个这样的狐朋狗友，真不需要敌人了，时常弄点“斗而不破”的幺蛾子。

    郑凯瑞鼓励我，因为他了解我，知道我的愿望，不想我有遗憾。

    不过，许阳说的也有道理，是一个朋友应该提出的劝告。

    毕竟，就像麦基所说，如果你把十多年苦心孤诣写作那些推销不出去的剧本所付出的辛勤劳动和创造力用于一个正常的职业，那么你在看到你第一个剧本被搬上银幕之前就可以退休颐养天年了。

    小说亦然。或者，更甚。

    当然，也要有点信心，如斯蒂芬·金说，当一位艰苦奋斗的作家发觉，自己的作品毫无疑问要比某个靠写作赚到钱的人写得更棒的时候，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他/她感到鼓舞的？

    而且，也不能轻易giveuptheworl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