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竹林魅影
司茗暗暗咬了咬牙,低声应道:“知道了。” “待会儿她们回来,你把雪水拿到膳房去煮些来泡桂花。仔细再打烂了。” 屋里静下来,只传来针线工具轻微的碰撞声,司茗偏头一瞥榻上的人,却见他也正瞥过来,眼里似有疑惑一闪而过,而后又转头望着窗外渐渐黯淡的天色,若有所思…… 鹿晓白主仆两人在桃林下来回逡巡,小心翼翼地抖落枝条上的积雪。鼓鼓的花苞如一只只沉睡的花之精灵,被浅绿的花萼包裹着,微微露出的花瓣,有如精灵轻轻带笑的粉唇,似乎正在做着一个关于春天的美梦。 凑近轻嗅,那带着叶腥的花香隐隐约约,勾引得鹿晓白攀着花枝一嗅再嗅,欲罢不能。不久积雪已经抖尽,而陶罐未满。 彩鸢忽然想起什么,道:“奴婢知道有个地方还有桃树,虽不如这里的多,但应该够了。”跟着彩鸢一路寻去,却原来是一处极为偏僻之地。这里秀竹丛生,另有不知名的矮树点缀其旁。半人高的蒿草,衰叶尚未剥尽,青芯已如箭镞挺起,顶着一小团积雪。 踏着厚厚的落叶,分开蒿草往前走,走不多远,有座残旧的亭子,周遭零散分布着几棵桃树,积雪累累,压得枝条低垂。 亭子过去是灰砖铺就的路,有一口废弃的水井,盖着厚木板,木板上还压着大石。再往前望去,远处是长长的宫墙,不知墙那边又是什么地方。 鹿晓白四下望了望,感觉这里阴森森的,不禁起了一层鸡皮。问彩鸢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彩鸢答有一次跟小宫婢们玩藏猫猫无意中发现的。 “小姐你看,够么?” 看得出彩鸢很为自己的发现得意,本打算敲退堂鼓的鹿晓白不忍心让她失望,只得硬着头皮道:“速战速决,赶紧动手!” 当下顾不得会不会折断那缀满桃蕾的枝条,两人快速地收集着积雪,陶罐里的雪水越来越多,抱在怀里,传来阵阵凉意。 忽然,有轻微的咔沙声从竹林那边传来,似是生物的脚轻轻踏在落叶上发出的声音!鹿晓白头皮一阵发炸,僵硬着身子不敢转头,侧耳倾听一小会儿,低声问:“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彩鸢漫不经心答:“是风吹吧!要么是野猫。这里野猫很多的。” 原来如此!鹿晓白稍微放下心来,低头看看陶罐的水已经差不多了,闻了闻,那隐约的清香又让她高兴起来。忽然彩鸢“啊!”的一声轻呼,扯了扯鹿晓白,满眼惊恐地看向她身后的竹林。 顺着她的眼光看去,有一个白色的影子闪过,看得出明显不是小动物,而是人影!只是来不及看清头脸——或许根本没有头脸——那影子便倏忽不见。 鹿晓白头皮再次炸开,心咚咚咚地跳起来,与彩鸢对视几秒,两人齐齐“啊——啊——”的尖叫着,争先恐后逃离竹林。 厚厚的门帘被一把掀起,冲进来两团寒意逼人的身影,把屋里的三人都吓了一跳。“唉呀,吓死了!”鹿晓白进门就嚷,“快快快,手炉拿来,彩鸢手都冻紫了。” 闵姑姑使了个眼色,司茗走过来,接过彩鸢怀里的陶罐,闷声道:“我来吧!” “你把炭炉搬过来,一边烧水一边取暖。”鹿晓白猛搓自己的手,不断哈着热气,神色惊惶喘息不定。 闵姑姑见状,忙问怎么了? 鹿晓白咽了咽口水,细说了刚才在竹林的经历,末了小声问:“那是人还是鬼?” 司茗骇然抬眸看向闵姑姑,倒水的手微微颤抖,闵姑姑的神色有些古怪,迅速瞟了眼司茗,沉声道:“大白天的,哪来的鬼?王妃莫不是看花眼了?” 彩鸢马上接口:“奴婢也看到了!” “宫里闲人多的是,可能是故意吓唬你们的,欺生!”闵姑姑舀了一小勺桂花到壶里,神色恢复淡漠,看了看鹿晓白,问道,“泡桂花,干吗非得要雪水?” 鹿晓白被她问得一愣,半天才答:“啊,其实我也不知道,听说雪水泡出来的桂花茶,味道更清香!我专门挑桃花上的积雪,那更是香上加香!要是把整个罐子埋在地底下,明年再开封,那煮出来的茶就更好喝了。” 《红楼梦》里妙玉不就是这样做吗?她只是依样画葫芦,装13扮高冷而已。 她又在壶里加入一把茶叶,沸腾的热水一浇,霎时一股掺合着茶叶与桂花的特殊香味溢满整个房间,撩拨得每个人都沉醉不已,忘了那神秘人影带来的不安。 元子攸也不例外,大模大样往茶几边一坐,坦然接过鹿晓白递来的茶盏,轻啜一口,闭目轻嗅,似很享受。 还以为要费些口舌才能让他赏脸品茗,没想到他不但欣然接受,而且还挺享受。如此乖觉,跟上午的乖戾相比简直是天上人间。鹿晓白表示一时很难适应。 这,是不是一个好的开端?看来我要加快进度,让他尽早步入正常人行列,哪怕只进步一点点。只要能在这个王朝覆灭时,他有足够的智商自保就行。 次日一大早,鹿晓白便趴在案几上执着毛笔在纸上涂涂抹抹比比画画。彩鸢好奇地问:“小姐,您都画些什么呀?蚯蚓不像蚯蚓,圈圈不像圈圈的。” 鹿晓白头也没抬:“这你就不懂了,这是我经过多方研究,摸索出来的教材,准备教元子攸认这些符号,慢慢的,他就会变得聪明些了。你也可以跟着学。” “真的?太好了!小姐,您几时会这些玩意儿的?奴婢从来不知道!”彩鸢一面惊喜。 “嘿嘿,先别激动。行不行,要试过才知道。元子攸呢?叫他过来,我要上课啦!”鹿晓白充满成就感地看着眼前大小不一的纸片,每张纸片都画着字母或数字。 “小王爷他,被建德公主叫去了。” 鹿晓白眉头一皱:“又陪她下棋?” “这次好像不是,今天建德公主是要骑马。” “骑马?要元子攸给她牵马?”心头掠过一丝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