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语言之中有神明
塔洛斯城，一座日渐强盛的城邦。 在伟大的领袖提西斯与高洁的女巫卡珊德拉的治理下，塔洛斯城邦愈发强盛，展现出力压群雄的姿态。 塔洛斯城乡下，在偏僻道路旁的一座小屋旁，一位精壮男人在务农，葡萄与无花果树开的正茂盛，架子上的腊肠和鱼干晾的正好。 男人的名字叫欧纳瑞，塔洛斯城自由民，高贵的乡村部族。 一个年轻姑娘从欧纳瑞身后的小屋里走出来，手里捧着一叠布匹。那是他的女儿海伦。 “父亲，我要去市场卖掉这些布匹。” “嗯，记住海伦，不得低于两个特兰同。” “我知道了父亲。” “还有，记得去看看。” 海伦沉默片刻，“父亲，您真的不亲自去城里看看吗。” “哼，一群可鄙的小人，有什么好看的。” 海伦点点头，不再说话。她将最外一层布匹四角拉起，做成一个包裹，沿着道路走向塔洛斯城。 当海伦路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两个人从另一条路走过来。一男一女，一矮一高。女人高峻挺拔，走路生风，男孩则坐在一个悬浮的气球上跟着这股风。 海伦向两人致意，“愿卡珊德拉祝福你们，远方来的朋友。” “你们怎么知道我们远方来的。”男孩说。 “衣服，以及风貌。”海伦说，“你们看起来像波斯人，你是魔术师吗。” “不是，不过差不多。”男孩说，“不过我们有点迷路了，找不到一个人家。你能不能接济我们一下啊。” 海伦有些不好意思，扭捏起来。 “我身上并未携带食物，你们可以沿着这条路，我的家就在路旁。父亲是个热情好客的人，会接待你们。如果朝另一个方向走，会到塔洛斯城。那里是一个大城邦，你们可以在那里找到食物。或者等我卖了身上的布匹，换了一些钱，才可以接济你们。” 男孩神情有些呆滞怪异，海伦看到不禁有些慌乱。 “如果你们等不了还是去我家吧，并不远，那里有葡萄和无花果，还有腊肠和鹿rou……” “我不是在意这些东西啦。”男孩说，“民风淳朴啊……” “祝你一路顺风，我去你父亲那里看看。”男孩跟海伦挥手作别。 奇怪的异乡人，海伦不禁心想。 但他们的皮肤真的很好，海伦很羡慕。她的皮肤相貌也算出众，但皮肤甚至不如那男孩的皮肤更丰润，更不要说边上的女人。听说波斯人面色均净，皮肤很美，细嫩光滑，那源自他们健康富足的生活方式。 收收心，海伦继续走自己的路。将布匹拿到集市上卖出才是自己的任务。现在时间刚好，棕榈树的影子投射到路中，可以让赶路更轻松一些。 塔洛斯城，无论来这里多少次，海伦都有些不适应。泥水地面，喧嚣吆喝的商贩，木笼里的奴隶，还未腌制的鱼腥和腐烂水果的味道混在一起。有人急急穿过集市，脚下的草鞋溅起泥水，弄脏了自己的衣裙。那是“告密者”，也是诉棍。远处高台上，有衣着华丽的人在高声演讲。 海伦将布匹卖掉，一番讨价还价，成功的以她父亲说的最低价卖了出去——两特兰同。海伦看着手上的两枚银币，有些难过。她就像她的父亲，不善言辞，对于这种需要语言的场合总是没法让自己满意。 收好银币，海伦看向远处的高台。她还有另一个任务，看看城里发生的事情。集市上的演讲，公民大会上通过的法令，吕翁学院当红的话题，集市上大家谈论的东西。当然最重要的，卡珊德拉的神谕以及提西斯王的意志。 通过这些，她可以了解到塔洛斯城的动向，然后再回去告诉那个不愿意自己来城里的父亲。 提西斯王的宫殿前，一条长长石阶，沿途是各种雕塑，雕刻的是各种神兽和伟人，最上方两侧的雕塑则是一男一女。男人是提西斯王，女人则是女巫卡珊德拉。很多人都簇拥在石阶上。今天是神谕的日子，提西斯王会解读女巫卡珊德拉的神谕，宣布城邦的未来，引领他们走向荣耀。 宫殿大门打开，手持权杖的提西斯王走出来，身着华丽长袍，头戴宝石王冠，修剪得当的胡子让他更显成熟，碧色的瞳孔透着智慧。与提西斯王一同出来的是一袭白纱的女巫卡珊德拉。 看到两人，众人都开始欢呼，激动而狂热。 卡珊德拉开始了舞蹈，欢呼声一下消失。所有人都在捕捉一个声音，那随着舞蹈一同出现的奇妙乐律。明明没有人演奏在场人都能听到一种音律在与她的舞蹈一同摇曳。即使不是第一次见，人们依然为神迹而震撼。 舞蹈结束，卡珊德拉的口中开始念出古奥玄妙的音符。没人能听懂这种语言，除了提西斯王。 等卡珊德拉说完自己的神谕，仿佛力尽一般，栽倒在身后的兽皮床上。提西斯王就在这时，用自己洪亮的声音向台下人解释神谕。 听着听着，海伦脸色变得煞白。 “为啥你不自己去呢？”男孩说。 男孩和女人已经坐在欧纳瑞的小屋里。两人沿着路果然找到了欧纳瑞的家，欧纳瑞请他们到家里做客，款待他们无花果叶包裹的烤rou以及葡萄腊肠。 男孩吃着无花果，跟欧纳瑞聊着天。谈话间，欧纳瑞说起了去城中打听消息的女儿。于是有了上面的问题。 “塔洛斯城已经堕落了，听信提西斯一个小鬼的话。”欧纳瑞说。 “你这听起来像是吃不到葡萄的狐狸啊。”男孩又吃了一个无花果。 “你一个波斯人，倒是很熟悉我们的寓言。”欧纳瑞说。 “都说了我们不是波斯人。” “但这不是酸，而是悲哀。”欧纳瑞说，“你们是外乡人，并不知道提西斯吧。” “他的父母都是普通的自由民，是几乎成为奴隶的农民。但提西斯从小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他能言善辩，口齿伶俐。他的父亲认为他可以成为一个告密者，就将他送到吕翁学院学习雄辩术。但他却在一个月之内将智者们全部辩倒，随后自己离开了学院。” “天才啊。”男孩说。 “没错，他是天才。凭借自己的口才，他很快拉拢了众多的支持者，甚至直接当上了公会的主席，成为一方领袖，他几乎成为一个僭主。” “僭主？他夺权了？” “不，他是靠民意，靠选举成为的领袖。” “那就不是僭主了吧。” “你懂什么！”欧纳瑞说，“塔洛斯城有十五个乡区，十五个乡村部落，只有一个城市部落。我们将那些可鄙的人都编入城市部族。但提西斯却利用了这一点，拉拢了那些可鄙的人，这些人天天聚在城市里，滥用着自己的选票和权力。完全不知道这会给城邦带来多么大的危害。” “那你为什么不去跟他争呢？”男孩说。 欧纳瑞脸色表情更难看，“我的口才不如他，他的雄辩术确实很厉害。他可以煽动愚者，哄骗民众。让大家心甘情愿将选票投给他。而他则利用自己的权力愈发巩固自己的地位，几乎已经成为了一个帝王，而不是一个首领。愚者们将他当神明来崇拜，不辨是非黑白，只知道相信他的话。” “也是本事。”男孩说。 “让他地位如此稳固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神迹。”欧纳瑞说，“他找到了一个女巫，据说可以知道神谕。他成功的预言了下雨的时间。这事被当成他的丰功伟绩，树碑立传，他的王座就是那个时候竖起的。” “嚯，还能预言下雨，那不是挺厉害的。”男孩说。 “十五个乡区的农民都可以‘预知’这件事，神明早就通过历史将这些事代代相传教给我们。他在宣布预言时，我们已经开始准备播种。”欧纳瑞说，“他不过是一个投机倒把的毛头小子，只是因为雄辩术就可以成为塔洛斯的王，塔洛斯城迟早会灭亡。塔洛斯城已经不是一个民主的国家了！” 门被撞开，海伦急匆匆跑了进来。 “塔洛斯要和莱格古国开战。” “什么？！” 欧纳瑞陡然起身。 “莱格古国是啥，很厉害吗？”道庄说。 “我们之中最强大的城邦。”欧纳瑞沉声，“到底怎么回事海伦？” 海伦刚才冲进来就是一句话，随后就在不停喘粗气。现在听到父亲的问话，想回答却憋的脸通红。 “瞧给孩子急的。”道庄顶着一张比海伦年轻多的脸说。随后给她递过去一杯水，“喝点水，理清楚再说。” 海伦捧着杯子一口气把水都灌进胃里，气顺了一些。 “提西斯王发神谕，说莱格古国侮辱了神明，神明已经发布神谕，是时候让塔洛斯取代莱格古国了。” “这都有人信吗？”道庄笑了。 欧纳瑞摇头，“这只是借口，最近莱格古国确实和塔洛斯有摩擦，之前城中就已经传播过莱格古国欺压塔洛斯的消息。只是我没想到居然已经这么严重了。” “那开战不是很正常的吗。”道庄说。 欧纳瑞没有反驳道庄，他眼珠转动，来回踱步。 他打开大门，“海伦，你在家里待着，我去城里。” “不是不去吗？”道庄说。 “我要知道事情的真相，如果这是真的。我也要应征入伍，保卫城邦。”欧纳瑞说，“海伦，照顾好自己，曼尼斯会帮你处理农务。” “父亲，让曼尼斯跟您一起去吧。” “奴隶怎么配上战场。” 欧纳瑞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道庄对着发生在眼前的场景发呆，“觉悟好高啊。” 房间中不止有海伦，还有一位女奴茜拉，两人此时都满脸担忧的看着外面。茜拉甚至忘了给道庄倒酒。 “你们真这么担心吗，还不一定开战的吧。”道庄说。 “提西斯王至今发布的神谕一定会兑现。”海伦说。 “这么准啊……”道庄嘟囔。 “我帮你们去看看吧怎么样。”道庄说，“你们请我吃饭，我帮你父亲。” “真的吗？谢谢！您的伴友看起来就是一位相当强大的战士。传说中的阿玛宗人吗，啊，但是您看起来非常丰满……” 海伦的目光集中到申灵的右胸上。 “别说她不是，就算是，谁说阿玛宗人就是割掉右乳的人了。”道庄无语，“而且就算是割掉，那也是弓箭手割掉啊，她这个样子你看像弓箭手？” “对不起……”海伦脸红。 “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走了灵儿，我们也去那什么塔洛斯城里看看。” 原野上，申灵的长矛踩在脚下。枪上浮雕延伸出六根锁链，又分散成无数更细小的锁链。这些锁链薄薄地铺在地上，变成一层履带，带着申灵的矛在地上疾驰。她身旁道庄的粉红气球始终和她并驾齐驱。 “你其实是对那个人感兴趣了吧。”申灵说。 “神谕神迹，听起来有点意思。”道庄没有否认。 很快，两人就见到了塔洛斯城。 确实是很宏伟的一座城，石头垒砌的城墙足有八米。虽然是申灵一跳就能越过的高度，不过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也是很了不起了。 不过既然能直接跳过去，申灵就不得不问问道庄的意见了。 “走进去吧，我想参观参观。”道庄说。 两人减缓速度，收起各自的武器装备，轻装走进塔洛斯城。 道庄一路走一路看，仿佛忘记了来的目的，甚至还想去看看戏剧。 “谁不想看《尼奥柏》，谁不想看米南德呢？”道庄从剧院门口长久驻足，终于没有进去，叹息道，“办正事办正事。” 王的宫殿总是很醒目，即使不问当地人也可以轻松从地理位置上找到。这些宫殿都喜欢修建的高一点。宫殿下长长的石阶醒目非常。 道庄走到台阶两旁的雕塑边，敲敲打打，饶有兴味。 “你过来。”道庄说。 “发现了什么？”申灵说。 “把这个雕塑拔下来。” 申灵两手伸出，十指没入石质雕塑中，一口气将雕塑拔起来。 雕塑的基座，一根碗口粗细的铜管裸露出来。 申灵将铜管拔出，可以看到雕塑里有一个柱形的空洞。 “完美的共振空间，看来这就是所谓神秘乐曲的来源啊。”道庄蹲下看着地上抽出管子留下的空洞。阳光挥洒下去，可以看到下面并不是一片黑暗，而是一个房间的样子。 申灵将矛枪捅进地上的窟窿，枪上的锁链高速旋转。一会一个大洞就被挖了出来。两人直接跳下去。 下面果然有一个房间，宽敞干净，但没有任何其他东西。房间只有一扇门，通向一个向上的楼梯。 “还以为下面会有乐器呢。”道庄说。 沿着台阶，两人左转右转直接进入了一个富丽堂皇的大厅。 “这里是宫殿内部。”申灵说，她的空间感好的很。 道庄看着大厅里挂着的各种兽头，地上的金丝地毯，台子上的各种陶器，啧啧称奇。 “民脂民膏啊。” 宫殿内部，提西斯王刚刚发表完一次激昂的战前演说，回到自己的房间，脱下长袍和王冠，撕下嘴角的胡子。他还真如欧纳瑞所说，只是一个毛头小子，年轻的可怕，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岁。 卡珊德拉依然跟在他身后，她开口，不再是神谕时的语气，更像一个女孩，“真的要和莱格古国开战吗？我担心……” “不用担心，我们不会败。莱格古国既然不愿分享战利品，那就要用最原始的方法分配。”提西斯王环住卡珊德拉的腰，拉到眼前。 卡珊德拉的脸染上一抹红，两人的嘴角愈发接近，突然一阵巨响传来。 提西斯顿住，“看来我们有不速之客。” “卫兵！”提西斯高喊。 “不用喊啦，你那帮卫兵都让我搞定了。”就见一个男孩带着一个女人从远处走近。 “打得爽不爽？”道庄问申灵。 申灵摇头，普通的卫兵而已，她几下就全部敲晕了。 “有刺客！”卡珊德拉说，她双手合十，“愿提西斯王免遭刺杀。” “别紧张，我就是来帮个人问问为啥突然开战。”道庄说。 “莱格古国自找的，打破契约，将我们的合作视若无睹。我们联手攻下了忒赫城，他们却将战利品占为己有。”提西斯说。 “我没听欧纳瑞说你们最近开过战啊。” “我们的协助更隐蔽，我提供了合适的天气。如果不是一场合适的大雨，莱格古国不会那么轻松的获胜。”提西斯说，“所以战利品理应有我们的一半。” “你这说法，我喜欢。”道庄说，点头致意，“打扰了，我们走申灵。对了外面的雕塑你记得修一下。” “你当我的宫殿是什么地方？”提西斯说，“你们挑战了我的权威，我只能将你们也化为我的权威。我要用你们的血当祭品，向神祈祷接下来的——” 话音未落，提西斯的眼前就被阴影笼罩。 申灵上来一枪就捅到了提西斯面前，她不是喜欢废话的人，在察觉到提西斯的敌意后，果断的先下手为强。 当然申灵也留手了，这里的人普遍偏弱，所以她用的是枪柄，而且锁链裹住了枪柄，这更像一柄锤子，而不是一根枪。 但申灵犀利的一击却没有产生效果。 枪柄停在提西斯身前几厘米处，一种强大的压力挤压着它，让它无法再前进任何一点距离。随后枪遇到一股巨大力量，将申灵逼退。 卡森德拉在边上盯着她，申灵莫名想到了之前她的那句话， “愿提西斯王免遭刺杀。” “许愿术，麻烦了。”道庄说，“以为是骗子，没想到啊没想到” 虽然不明白什么是许愿术，但申灵也看出问题出在旁边的女人身上。矛枪一甩，枪上的铁链就朝卡珊德拉抽去。 “神会给你惩罚。”卡珊德拉半步未退，急急祈祷。 铁链被一支飞箭射中，力道尽失。申灵可以肯定，那箭是凭空出现的，正如飞来的其他箭矢。 七八支箭凭空从卡珊德拉身后出现，朝申灵激射。申灵长枪挥舞的密不透风，将箭矢全部挡下。 但密不透风就会影响一些视线，申灵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击到枪上，沿着枪瞬间过遍全身。 这是雷电的力量，申灵的身体瞬间麻痹，一股焦味从身上发出来。 看着不动的申灵，卡珊德拉神情庄严肃穆，“伟大的……” 呼应这句话的，是一声破空声。铁链将卡珊德拉抽飞出去，申灵活动着僵硬的身体站起来。她身上的焦黑烧伤以rou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那边卡珊德拉在飞出去的瞬间申灵就判断出了她的状况，已经昏迷了。 卡珊德拉重重落在地上，落在提西斯王身前。 “难怪你拥有这么强大的控制力，原来是因为你真的拥有一位女巫。”道庄说，“不过可惜，我们这边的‘女巫’更强一些。” 提西斯缓缓跪在地上，搂起卡珊德拉，查看她的伤势。 “我能控制塔洛斯城是因为我的智慧，我的雄辩。”提西斯说，“领袖就是有这种才能，领导平民的才能。” “我听说你之前也是平民啊。”道庄说。 “没有谁天生高贵，我因为我的努力而变得高贵，而平民也甘愿接受我的领导，我何错之有？”提西斯将卡珊德拉轻轻放趟，起身面对两人。 “我十五岁靠我的辩论笼络到很多人，那时候我就发现，语言拥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凭借语言，我可以办成我一切我想办成的事。语言，就是神明的旨意，无所不能。”提西斯说。 他的眼神迷离，似乎在回忆过往。 “塔洛斯城是我的城邦，你们想抢走我的成果，我怎能容你们。” 提西斯这话说的杀意纵横，申灵感觉到一种刺骨的感觉。 申灵冲出，她的身体已经彻底恢复，而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她速度更快，即使卡珊德拉没昏迷，也别想在说出那句话。 “滚！” 提西斯爆喝。随着一个字的爆发，申灵的身体直接抛飞出去，如同卡森德拉。但她飞的更远，更快，直接镶进了宫殿的天花板。 提西斯整理着自己的衣襟，仿佛步入礼堂。 “就在我沉醉于语言的魅力时，我真的拥有了这种力量。这神一般的力量。我想这是神赐给我的礼物，让我统治这个城邦，不，统治这个世界。” “许愿术之后是言灵术吗。”道庄退后一步，“以为女巫是你最大的依仗，没想到你自己才是最强的。” 如果说许愿术是祈祷神的力量，言灵术就是命令神的力量。不需要谦恭的态度和繁杂敬语模糊的句式，直接用最简单的方式就可以发挥出庞大的力量。 “我是王。”提西斯说。 天花板上掉落一阵碎屑，申灵终于把自己从天花板上扣下来，摔到道庄面前。 怪力随着提西斯的语言凿进她的体内，她体内断裂的骨头正作为刺痛着她。 “他会言灵术呢，你名字也有个灵，归你了。”道庄又退了几步，“加油。” “她是你的奴隶吗？”提西斯的视线越过申灵落到道庄身上，“很少听说有如此强大的奴隶，你到底是什么人？” “也算是我的奴隶吧。”道庄说，“以及不要无视她，你会吃大亏的。” 申灵挣扎着起身，披头散发。 “她看起来都站不起来了。” “那你可小看她的意志了。”道庄说。 提西斯闭上了嘴，他看到申灵半弯的身体，骨头从体内刺出。但申灵仿佛没有察觉，又一次握紧了长枪。而让提西斯感到背后发凉的是她的眼睛。乱发中露出的眼眸沉静如水，倒映着他的身影。 申灵双脚深深插进地面，石地板整个崩碎，长裙下摆随着一起破碎。借着惊人的气势，申灵以更快的速度冲向提西斯，快到只有一道黑影闪过。 “护！” 提西斯话音刚落，就听到巨大的声响发生在身前半米处。枪尖和前面的透明空气墙碰撞处一阵扭曲的空间。但很快那股斥力还是抵消了申灵的力量，将她弹飞出去。申灵却像是提前算好这股力道，早早调整好了身形。冲击力将她拍到墙壁上，她却一脚踏碎了墙壁，从另一个方向又一次朝提西斯发起攻击。 “你拆迁啊。”道庄抱怨着退出了宫殿。 申灵没听到，暴风环绕着她，撕碎了道庄抱怨的声音。 申灵专注于自己的枪尖，叮叮叮叮叮。提西斯两秒内不知道被攻击了多少次。 “缚！” 申灵一滞。 “压！” 以提西斯为中心，数百米的宫殿开始摇晃。宫殿里的石桌都塌陷，而申灵也被压爬到地上。 “你的意志确实强大，”提西斯说，“但这个世界不是靠意志就能做成一切的。” “所以……死！” 锁链的响声。 提西斯一愣，申灵居然又站了起来。手中矛枪轻轻摇晃，枪上的锁链游动，叮当作响。 这响声越来越响，甚至压过了自己的声音……而自己那充满力量的语言，就这么失效了。 提西斯脸色突然惨然，“怎么可能，声音大怎么可能掩盖住我的声音。暴民怎么可能压制我的声音。” “节奏啊，你以为人家瞎晃的吗。”道庄又走进来，“意志就是精神力，不要小瞧她的精神力啊，在战斗中把你言灵术的原理看不明白对她来说并非不可能。” “不可能，这是神赐予我的力量！”提西斯声音依然洪亮。 “天真了啊，语言可不是神的力量之源，他们的强大是因为他们本身，语言不过是实现神力的一种手段而已。”道庄说，“想看看真正的神力吗？” “真正的神力？”提西斯和申灵都看向道庄。 而道庄则只给了申灵一个微笑，也突出一个字： “撤。” 申灵飞掠而出，揽住道庄朝外跑。这当然不是什么言灵术，她只是在遵照道庄的命令。即使她也不知道原因。 但申灵刚刚跑了几步，背后的地动山摇就让她转过头。 就在申灵之前站的地方，一个直径十多米的巨坑出现，爆炸席卷的灰尘横扫全场。 申灵的竖瞳可以看到，烟尘中一个魁梧身影若隐若现。就是这个人的降临导致了这一切，携带一股强大的压迫力。 申灵另一只手握紧矛枪。 “撤，你打不过。”道庄说。 道庄说打不过，那就是真的打不过。曾经不管遇到什么危险，道庄也没有用这种说辞让她撤退。申灵揽住道庄的腰，朝外狂奔。 突然申灵感觉身后有道光，即使背对也能隐约感受到。直觉令申灵抛飞了道庄，拧身，横矛。 一支箭击中了矛身，明明是并不粗壮的箭矢，但申灵感觉自己硬接了一发攻城弩，手都要断了。 确实是断了，她的小臂直接错位到和大臂平行，骨头刺到外面。矛枪因为承受不了这么强大的力量弹到她身上，半截身子都凹陷下去。 申灵就这么随着矛枪一起朝后爆射，被她抛飞的道庄刚好落到她背后，被她一起带着飞远了。在落地时申灵的脚狠狠一跺，几个起落间就消失在塔洛斯城。 提西斯呆呆看着眼前发生地一切，烟尘逐渐散去，露出其中的魁梧身影。 城外荒原上，申灵将道庄放下，身上的伤势开始恢复，她却始终眺望来时的方向。 “那是谁？”申灵说。 “就是我说的让那个什么王见识神力的家伙。” “以为是你亲自展示。” “我是懒狗，而且说好不用神力嘛。” “那是神？” “差不多吧，半神，不过比一般神更强。”道庄说，耸耸肩，“别灰心，你勤奋修炼就好了。这地方我们迟早会再来的。” 申灵看着自己的胸口，身上的伤势依然在慢慢修复着，数次过强的冲击让她的体内乱七八糟。 “啊，你是不是要换个衣服了。”道庄说。 申灵这才把注意力从体内拿到体外，她的强悍rou体都破破烂烂了，身上的衣服自然更惨，全是碎布，挂在身上，模样凄惨。 “大概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