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论
比起宽阔喧闹的大厅，鲁鲁修被领到的古色古香的书房简直就是额外附赠的天堂。稍微轻点了一下仆人们端来的上好茶叶，蘸在口中，即便是不太喜欢喝茶的鲁鲁修也不由赞叹不愧是以经商起家的王家，也只有他们，才能够弄到这样上好的茶叶了。 将鲁鲁修引来此处的管家仅仅只是稍微解释了说主人还在外面接待客人便退了下去。鲁鲁修对此倒也不着急，来之前尽管已经对这个上任不久的王家少女有过一些调查，但是，真正轮到实际上阵了，鲁鲁修也难免有些顾虑。原本以为会直接跟王家的主人正面对话，这下倒好，被主人家直接请进了书房。在天朝联*邦，书房可以说是略显得私人的房间，因为大部分时候，主人家处理事务都会在这里，能够被请进书房，足可以说明主人家对他的看重，当然，这也包括了对方的自信。如果不是想到对方也不过是一个小丫头，鲁鲁修甚至还会揣摩对方是不是有给他一个下马威的嫌疑。 想到这里，鲁鲁修不禁笑了笑，天朝联*邦的男子虽然说20岁才会行加冠礼，但是，作为向来以男子为主心骨的天朝联*邦人，13、14岁就要走入社会承担家庭重担的不在少数。鲁鲁修最喜欢读的天朝联*邦历史里，诸如甘*罗等人就是典例。细细想起来，鲁鲁修和这个尚未蒙面的王家之女其实也是这样，大家都是毛头小子，丫头片子，这样一想，鲁鲁修不觉轻松了许多。 “没想到李家的家主不仅少年天才，还是一表人才啊…………” 正出神的时候，原本略微打开的房门被一阵淡淡的茉囘莉花的香气冲开了。原先半掩的房门处，亭亭玉立着妆容古典的少女。先前引领鲁鲁修的管家毕恭毕敬地跟在少女的身后，俨然就是摆明了眼前少女的身份。梳成双马尾的深色长发透着莹莹月光般的光泽，显然是有用心打理过。比起关雨也不遑多让的完美*身*体*曲线在她身上的蜀锦旗袍下俨然画家最自傲的手笔。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干净的脸上仿佛不施粉黛，但是却有着让人难以侧目的吸引力。唯一让人有些难过的，大概就是那一对略微上挑的眉尾，以鲁鲁修的认知而言，这不是个好脾气的女子。证据就是她的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容，但是没有一点的笑意。 “您过奖了，要说是少年英雄，那王家的家主，你可是巾帛不让须眉。”简单的客套，对于鲁鲁修他们这个身份的人而言，已经成了惯例。试探在之前覆灭孙家的行动时候就已经知晓的一清二楚。现在，已经隐隐摸囘到了对方想法的两人要做的，只是要合理地瓜分剩下的利益和订下友好合约了。不过在那之前，两人还是免不了要多多看一眼，彼此眼中都颇为有趣的对手。 “看起来，您对我们的茶叶不太满意啊，是我招待不周了…………”王留美的视线在鲁鲁修身侧空置的茶杯上淡淡扫视了一眼，满面的笑容，仿佛让人看不清她嘴角的恶意。 【来了啊，天朝联*邦人，啧啧，就是喜欢兜圈子啊…………】 王留美自然是不会将品评茶水这样的小事情挂在心上，与其说是鲁鲁修不满意这茶水，倒不如明言鲁鲁修不懂得给王家留颜面的无礼。也就是说，王留美的咄咄逼人是做给人看的，对于鲁鲁修吞并福建一带的地区，实际已经产生了不满。 【哼，小家子气的丫头…………】福建的孙家，严格来说并不算是王家的势力范围，但是，却能够很好的形成对李家的包围和牵制。对于王家的核心势力范围，也是可以算成保护层一样的存在。李家这样不计后果的对外扩张，很显然，触犯了王家的利益，虽然不至于动摇根基，但是，王留美不满了………… 【原来如此，孙家所在的福建，恰好是名茶的产地呢，所以，才会上这等上好的茶叶啊…………】心中了如明镜的鲁鲁修轻轻笑了笑，更是无礼地直接将两个手指都伸进了白瓷的茶杯中，将那些名贵的茶叶整个剔了出来，仿佛王留美准备的茶叶都是些难以下咽的垃囘圾一样。这实在是十分无理的举动，王留美还好，只是脸色微冷。跟在她身后的管家却是猛地抬起头，白花的老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 这是挑衅，鲁鲁修心中冷笑了两声，脸上却是故作苦恼。 “王小姐多虑了，只是李某在魔都呆惯了，更喜欢红茶…………”鲁鲁修脸上尽是无法作伪的浅浅笑意，仿佛他真是为自己的无礼而表示歉意一样，但是却把王家的主仆两人给气得不轻。鲁鲁修这般作为，却是反将了她一军，她责怪鲁鲁修不懂客人的礼仪，鲁鲁修却反过来责难她没有尽地主之谊。王留美银牙暗咬，没办法只好吃了这个暗亏。她虽然处世强硬，但是绝非不知变通之人。试探的最佳时机已过，还被对方抢了先机，王留美果断选择了放弃。 “那请恕小女子招待不周了，李公子请上座…………”脸上挂着赔罪般的笑脸，王留美轻轻摆了摆手，立刻就有人上前收走了茶具。鲁鲁修暗赞了一声雅量颇大，刚刚的事情就算是一笔勾销。没办法，人在屋檐下，鲁鲁修也是如履薄冰。 “我看王小姐似乎很喜欢这类茶叶，刚好前段时间，李某人在福建收囘购了不少的上等茶叶。李某粗俗之人不太懂得欣赏，如果王小姐肯赏个脸的话，李某自当双手奉上。” 王留美闻言眉头一挑，嘴角不由自主地勾上轻蔑般的笑意。 【王家过去在孙家那里拿多少的利益，我李修也不会亏待你们。大家彼此各退一步，孙家的事情就此打住。】这是王留美从鲁鲁修的话中听出的信号。如果说鲁鲁修此行也只不过是因为畏惧王家的威名而前来割地求和，那么王留美自是看不起这个面不改色的年轻人。只是………… “多谢李公子一番美意。只是小女子近来偶感风寒，夜不能寐，怕是要辜负了李公子的美意了。”少女于书房的主位上略微停顿了一下，最终却是淡笑着拒绝了鲁鲁修。偶感风寒，夜不能寐？哼，鲁鲁修面色不变，依旧是令人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只是心中却不由地开始暗骂起这女人的小肚鸡肠。 “只怕王小姐不是得了风寒，而是相思病吧。挂念远行在外的亲人，难免心神不宁啊…………”没有心思继续跟这个擅长在交际圈子里游走的女人继续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鲁鲁修干脆直击了王留美的软肋。就如同鲁鲁修一贯的战略风格，不动则已，动则直击要害。果然，听出了鲁鲁修话中之意的王留美眼神骤然一变。 她当然知道鲁鲁修所指的远行在外的亲人到底是谁。王家上上下下，顶着这个“王”字的人没有几千也有上百。可是，为什么这个小子却独独要提起她这个家主也不见得完全记得住的家族成员呢？因为那个人对于王留美而言很重要，足以颠覆她好不容易才用强硬手段获得的*独*裁*权利，甚至会引发其他人对于她执掌王家的不满。家族之争，这是但凡大家族都不可避免出现的问题。王家即便是传承千年，也逃脱不了祸起萧墙之内的命运。王留美作为家中的嫡长女虽然能力出众，但是，在那些接受了新思想和新理念的改革派一帮人来看，王留美的一些手段却缺乏成熟和稳重，相较起来，还是作为非嫡系的长女，王艾达更能过作为家族的领袖，将这个逐渐显露出暮气的家族走上世界的舞台。 一山不容二虎，尽管这绝非对家族有利的事情，但是长痛不如短痛，本着嫡系长女的身份，王留美最终赢得了家主之位。那么剩下来的失败者，就是理所当然的放逐。这些规则在天朝联*邦的大家族中，都是些默认的陈规。原本就算是鲁鲁修手中有王艾达这张牌，也不至于会让王留美勃然变色。但是，这些都只是说一般情况下。之前在民馆之中，看着青面鬼对上红衣女子的态度，鲁鲁修就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再一联想到文和的分析，鲁鲁修几乎可以肯定王留美得位不正，也只有这样的人，在鲁鲁修面前才会显得格外的心虚。 【这样就好办了…………】鲁鲁修在心中轻轻笑了笑。不过这样来看，她们姐妹之间的确没甚情分，这让鲁鲁修想到了曾经在天朝联*邦*动*乱*时期称雄一时的袁家兄弟。仔细想想的话，被驱赶出去的王艾达和现在面色不善的王留美，简直就是另一个袁绍和袁术兄弟的故事版本。只是，谁能做得了曹孟德呢？ 鲁鲁修心下一凛，娜娜莉的状态很不好，即便是有他陪伴着，但是，随着年岁的增长，她也开始变得患得患失。毕竟，和手脚健全，能力出众的鲁鲁修相比，她只是个拖后腿的。尤其是，当鲁鲁修的身边汇集了像是关雨还有黎星雪这样温柔娴淑的女子，更是让她产生了危机。之前的事情，只能说是压抑太久的爆发，但是鲁鲁修却不能坐视不理。太子想要做什么，鲁鲁修多少也能够猜到一二，原本，本着能够在天朝联*邦隐居的想法，他不介意帮助太子营造一个稳固安宁的大环境，可是，现在，鲁鲁修不得不开始考虑，他是不是有做一个治世之能臣的觉悟。也许，离开这里，才是他这个外来人最终的归宿………… 【再等等吧，至少，要走的了无牵挂…………】 “李公子说笑了，小女子不胜荣幸，仗着几分长辈的宠爱，被家族里的叔叔伯伯推举为族长，日夜不敢忘记职责，故而有所疲惫罢了。”我的族长一职可是被其他的叔伯承认的，就算是你搬回了王艾达，也不会对我造成什么威胁。这是王留美想要说的意思，但是，却难免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鲁鲁修嘴角笑意延伸了下去，王留美更是将下唇微微抿起，略微有些不快。没错，一切都脱离了她的掌控，不管是王艾达在族里的声望，还是眼前这个深藏不漏的少年，亦或者…………那个逃掉的重要女子………… 【该死的…………】饱受高等素质教育的王留美第一次忍耐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两声。鲁鲁修笑而不答，明显就是知道了什么内幕，这让她更不好把握鲁鲁修的底线，自是无法从容应对他。所以说，聪明人有的时候就是想问题复杂，王留美又哪里知道鲁鲁修只不过故弄玄虚，虚张声势罢了，纯粹是她自己在吓自己。不过，这也是鲁鲁修的策略罢了。 【必要的威胁已经足够了，再继续下去，会撕破脸皮的，见好就收吧…………】 “王小姐女中人杰，接替王家之主一位自然是众望所归。李某也只是前些天听了几个人的闲言碎语，所以关心个一二。还请王小姐不要介意。”我不会用你的jiejie的名义来干涉你执掌王家的事情，但是你也别忘了，我手里有你的把柄。 读懂了鲁鲁修话里的意思，王留美脸色略微缓上了一些，鲁鲁修这么做，就是典型的待价而沽了。那么，一切就等于又回到了谈判桌上，王留美自信凭借自己的手段可以拿到更多的利益。 “李公子的关心，小女子心怀感激的收下了。只是，小女子这次请李公子来，还是另有要事相商。” “在下洗耳恭听。” “小女子听说李公子之前长期居于海外，不知道，李公子对于当今世界的形势，有什么看法呢？”王留美两眼直视着鲁鲁修，似乎是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一点端倪。可是，鲁鲁修那一副显得有些阴柔的英俊面孔上没有丝毫的紧张气息，好像王留美的问题在他看来不过是问了吃没吃过饭一样的普通。 “过去，天朝联*邦凭借着它上千年积攒的实力和庞大的资源和欧洲的EU*共*和*国并肩，两极的格局长期*统*治*了这个世界。但是，随着布里塔尼亚人的崛起，这个平衡开始被打破。随着布里塔尼亚*统*一*新大陆，三足鼎立的局面逐渐形成。而在那之后…………” “布里塔尼亚人开始*入*侵*EU共*和*国*，随着布里塔尼亚人击败了他们，布里塔尼亚人一跃成为三极之首，世界的平衡已经开始崩溃。而证据就是，数年前，布里塔尼亚肆无忌惮地*入*侵*了*日*本*…………” “恩，5年前，因为对于EU*共*和*国*抢走了高加索山附近大量的樱石矿脉资源，天朝联*邦怀恨在心，在布里塔尼亚人进入西伯利亚一事上，干出了引狼入室的愚策。虽然得到了部分西伯利亚和中亚的土地，但是，在战略上，天朝联*邦却被迫转向防御。布里塔尼亚无形中对中华联*邦展开了战略包围。” “而EU方面也因为不愿意同时面对两个超级大国，加之*dong*luan*开始在东欧蔓延，结果在初期被击败以后默认了失去大片冻土的事实。妄图利用西伯利亚等土地，挑拨天朝联*邦和布里塔尼亚的关系，伺机行动。可是…………” “他们高估了大宦官的勇气，也低估了布里塔尼亚人的战略。仅仅在西伯利亚战争结束的第二年，布里塔尼亚以闪电战灭了日本，天朝联*邦实际上并没有成为抵挡布里塔尼亚的屏障。相反，大宦官为了追求和平，不惜给布里塔尼亚出囘售大量的廉价劳动力，帮助他们完成西伯利亚铁路系统。EU共和国的自作聪明，还有天朝联*邦的退让助长了布里塔尼亚的实力增长。” “在未来的十年内，必然还会有大战爆发。如果不错意料，布里塔尼亚在圣彼得堡扎稳脚跟以后，就会撕毁和EU*共*和*国*的*和*平*协*定，挥师南下。” “那天朝联*邦呢？” 王留美有些迫不及待地看向了眼前的年轻人，鲁鲁修对于这些事情对答如流，完全没有半点生手的姿态。而他分析的结果，很多都和王留美自己的判断不谋而合。这让她顿时心生知己之感，忍不住就想要知道他的想法。 “或是被布里塔尼亚变成*傀*儡*，或者……四分五裂…………”王留美眉头一挑，心中暗赞了一句。但是表面上，她却还是做出了一副事不关己的生硬姿态。 “大宦官畏惧于布里塔尼亚的军事力量而不敢与之一战。本来，大宦官得以用来钳制地方的手段无非就是中央禁军以及天子名义这一绝对正确的大旗。可是，如今天子老迈，大宦官们将要不得不面对各地不服号令的问题，而如果布里塔尼亚此时施压，摆在他们眼前的选择就只有成为布里塔尼亚摆布中华联*邦地方的*傀*儡*政*权*，或者派出军队镇囘压地方，但是，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贪生怕死的大宦官肯定不愿意将禁军消耗殆尽，那么，结果可想而知…………” 鲁鲁修侃侃而谈，一边注意着王留美的脸色。她虽然时而扭转着视线，似乎若有所思，但是鲁鲁修很清楚，这个女人对于天朝联*邦未来的国运并没有显现出她应该有的积极性，看起来，她似乎另有所图。 “李公子是不是有些危言耸听了？天子虽然老迈，但是天朝联*邦却已经早早立下了太子…………”鲁鲁修闻言看了一眼这个笑得仿佛狐狸一样的女人。之前，刘叶虽然已经将大宦官预定要开始批量生产的“钢骷”设计图交给了他，但是，本着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想法，鲁鲁修断定刘叶一定还将同样的东西也给了王家一份。就是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到底明不明白那份设计图的价值了。 “太子纵然是年少英才，只是势单力薄…………”鲁鲁修回想起了那个脸色不算太好的少年，轻轻摇了摇头。 “所以你才会想要帮他一把是吗？”天知道王留美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句话来，他跟太子的约定还只是彼此算计的口头约定。更别提太子出行不可能这样的张扬。刘叶也不可能在没有把握说服王家的情况下，将自己的目的透露给王留美。 鲁鲁修被这句话噎得不轻，因为这意味着他小瞧了眼前这个女人。她掌控着非常庞大的情报网络，一定是从某些地方至少知道了太子曾经和李修或者李敢接触过。而能够顺藤摸瓜猜测出他跟太子的事情，这女人，看起来能够夺走家主的位置，也不是全靠着嫡系出身的血统。漫长的沉默就是肯定的回答。王留美丹凤眼微微眯起，志得意满充满了小女人算计的模样。而事实上的确如此，她的手中的确是有被人故意泄露给她的“钢骷”的设计图纸，但是，以她手下顾问团的意见，也得出了跟鲁鲁修差不多的结论。 这是太子的给他们出的选择题，要么和李家一样被太子绑上战车，要么，就像大宦官检举太子的出格举动。但是，对于王家而言，这实际上是没有选择余地的，以他们家族的骄傲，是不可能和宦官有所勾结，但是，知情不报怎么办呢？如果太子失败，他们会被泼一身脏水，如果太子成功，那他们就是助纣为虐。王留美的试探，多少也是想要知道太子手中有多少的底牌，值不值得她去投资。而现在，鲁鲁修被她小小地算计了一把，至少让她明白，李家恐怕是站在太子一边的。这让她心中顿时有了计较，脸上的笑容自是不言而喻的自信。 “太子不愧是少年英才，深谋远虑啊…………”王留美似是褒扬般说道，但是鲁鲁修却脸色不快，他知道自己被骗了，这个女人其实还不知道太多的事情。 但是，事已至此，他必须要帮太子拿下这个强有力的盟友。 “那么你呢？王家的家主啊，在即将到来的混乱中，你的选择是什么呢？” 是成为从龙之臣，匡扶国家，亦或者，割据一方，静静等死？ 答案其实早在鲁鲁修暗示太子预谋的时候就已经明确了。王家不会甘心从此退出历史舞台。王留美也不会甘心被人拿来和自己能力出色的jiejie相提并论。 “那还用说吗？” “天朝联*邦，需要一场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