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白羊宫的亡灵（上）
直人的突然拜访令在场唯一还清醒的两个人感觉到有些措手不及，但是塞西尔还是建议先把诺列嘉送到后面去休息。虽然为了埃克莱尔准备的升职宴会才刚刚开始，不过因为诺列嘉的酒醉导致了很多的孩子也失去了约束，加之梅林好像突然有事离开了教堂，现在这里负责照看了孩子的就只剩了埃克莱尔、诺列嘉还有塞西尔。至于塞拉和霍普更是晚宴一开始就不知所踪，不知道跑到哪儿玩儿去了。也是，他们毕竟也不过15、14岁的年纪，爱到处跑的毛病可没有少让埃克莱尔头疼。 对于贫民窟的孩子们而言，诺列嘉虽然是个随性的大jiejie，可是也许是因为心里这些年的阴郁的缘故吧，她对于孩子们的教导更接近于一种苛刻性的态度，有的时候就连梅林都有些看不过去。好在作为贫民窟出身的另一个大jiejie塞西尔倒是温柔许多，每每诺列嘉因为孩子们调皮要惩罚他们的时候，基本都是塞西尔跑去跟诺列嘉求情。两个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倒是把这群调皮捣蛋的孩子们管得服服帖帖的，当然了，孩子们对于塞西尔更亲近也成了无可奈何。 这不，一看到诺列嘉似乎酒醉回到了后园去，孩子们立刻撒了欢似得开始在宴席上疯狂地上蹿下跳。恰好塞西尔因为刚刚诺列嘉的那一段话有些心神不宁，根本没有注意到孩子们的疯狂举动，至于埃克莱尔，她原本就很少来到这教堂里，一时之间跟孩子们也不太亲近的她反而成了最尴尬的那个人。不过好在，之前塞拉跟她提起过，每一个小孩子的团体都会有一个“老大”，很多的时候，老大的话，比起塞西尔的话还要管用。对，就像是一个领袖，孩子们不需要外来的压迫，他们有自己的王国。 埃克莱尔只是凝神在人群中找了找，就知道了她要找的人。 “诺克提斯！” 被埃克莱尔的声音唤醒的男孩儿略带着一点迷离地站了站了起来，轻轻揉着自己的眼睛，宛如刚刚睡醒一般。埃克莱尔其实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小孩子，和周围的人有着非常明显的不同。诺克提斯总是安安静静地一个人待在角落里，看着大堂之中喧闹的其他孩子们，时不时地露出羡慕或是依恋的笑容。这让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显得异常的老练和成熟。当然，更加惹人注目无疑是他那一头暗灰色的披头长发，细长的刘海几乎要将他整张脸都掩盖在阴影底下。这让初次见到他的埃克莱尔甚至以为他会是一个更加阴沉的人。 而事实上也的确是，诺克提斯除了梅林和几个挚友之外，几乎很少向别人吐露自己的心声，埃克莱尔每一次见到他的交谈，他的言辞也是屈指可数。但是，就如同塞西尔对于这群孩子贴心地照顾一般，对于这里的孩子而言，诺克提斯总是无声地维护着孩子们之间的关系，不管是对内还是对外。对了，就像是塞拉所说，诺克提斯，就像是这群孩子的大哥一样，照顾着他们。 “有事吗？法隆姐？” 诺克提斯轻轻放下了手中吃到一半的面包，这个孩子的脸上透着一股子慵懒的气息。埃克莱尔转过头去看了看满桌子的菜肴，对于自己的两个好友诺列嘉和塞西尔的料理水平心知肚明的她无声地笑了笑。这些都是孩子们一整天下来帮忙准备的吧，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品尝的蔬菜沙拉，上面的蔬菜有得切得太厚，有得太薄，甚至有得还混入了一点儿不需要的菜根。但是埃克莱尔并不介意这些，她忽然想到了好几年之前，她和塞拉的父母刚刚去世的时候，她作为家里唯一的jiejie也需要像现在这样照顾着自己唯一的meimei。烧菜做饭对于她这个女军人而言同样是最不拿手的事情之一。如果那个时候没有因为第8骑士的推荐，顺利拜入骑士王的麾下，那么如今的生活，只怕也是难以想象。 不自觉地，埃克莱尔看着眼前的孩子就多了几分亲近。她看着几步小跑过来的诺克提斯，轻轻说道。 “我现在要跟塞西尔进去照顾诺列嘉，你是大家的‘兄长’，要照顾好你的弟弟meimei们…………” 带着仿佛一副说教的语气，埃克莱尔看到了诺克提斯眼中的热情。她轻轻笑了笑，不敢相信，在军中的时候，埃克莱尔一向是不苟言笑的女强人，也只有此刻身处在熟悉的家人面前，才会展露这么多的笑容吧。她放下了手中的莎拉，略带着一丝感动地说道。 “这些都是你们做的吧，谢谢你们，我很喜欢…………” 诺克提斯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周围看情况围上来的几个小孩子更是开心地大笑起来。其中有几个人还不时地夸奖说着哪一道菜是谁做的，那一道点心是谁做的云云之类的话题，埃克莱尔不由得感觉到欣慰，和同年龄的孩子们比起来，他们的确要优秀太多了。而这个时候，诺克提斯却又忽然抬起了头来。 “法隆jiejie，我能够拜托你一件事情吗？” 小大人诺克提斯难得的摆出一副严肃正经的表情，倒是让埃克莱尔微微一愣。但是她并不会拒绝这些孩子的请求，因为他们真的让埃克莱尔很感动，在这里，真的能够体会到一种家的感觉。 “你说……” “我想，我想跟jiejie学习剑术！” 埃克莱尔顿时愣住了，不仅仅是她，周围还有好些因为好奇围了上来的孩子们也是一脸好奇地看着诺克提斯。那一双一双的大眼睛，仿佛要看穿诺克提斯脑子里的想法一样。但是诺克提斯不发一言，只是坚毅地看着法隆，眼中迸发出一股不服输的任性。埃克莱尔被他这倔强的眼神逗得一乐，也没有直接拒绝，反而半开玩笑似得说道。 “等学会了剑术，好在女孩子面前炫耀吗？” 埃克莱尔顿时呆住了，他看着诺克提斯，这个时候忽然注意到了他的手腕的地方，没有被衣袖所遮住的地方，露出了一块一块的乌青。虽然感觉到心头一疼，但是却让埃克莱尔的眼神顿时冷了下来。 “剑术并不是让你学去跟别人打架的。”这是曾经克雷多教导她的时候，说过的话。 诺克提斯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说道。 “为了保护大家不受到伤害。” 保护，埃克莱尔顿时心头一震，她看着眼前还不到自己胸口高的诺克提斯，感觉到有些不可思议起来。这个时候，旁边的几个小孩子顿时也支支吾吾地开说说着今天在市场里发生的事情。因为要准备晚宴需要的材料实在太多了，他们中的几个小孩子就被分配了去市场买材料的工作。一听到这里，埃克莱尔就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们这群孩子当中，年纪最大的，也不过15岁，剩下的更是参差不齐，几个小孩子去市场买材料最容易遇到什么，埃克莱尔也并非没有遭遇过。 果然，一直被拦在后面的两个小女孩儿似乎是以为埃克莱尔生气了，顿时有些委屈地抽咽起来。 “法隆jiejie，你……你不要怪诺克提斯哥哥了，是我们不好，如果我们小心，就不会被小偷偷走了钱袋了……” “约瑟芬，这不是你的错，都是那个坏人不好，早知道，我也跟诺克提斯一起去，绝对把那个家伙揍趴下！” “对！对！对！” 诺克提斯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副古怪的笑容，让埃克莱尔感觉到有些好气又好笑。他们这些小鬼到底知不知道那些所谓的扒手到底什么来头呢。盘踞在菜市场的地头蛇，背后定然是有着一定的实力背景，就算今天诺克提斯他们赶跑了他们，但是今后的日子说不定反而更加难过。埃克莱尔有些责难他们几句不懂变通，但是看着他们个个群情激奋的样子，一时间却又发现自己根本开不了口。 为了照顾自己的弟弟meimei而追求更强大的力量，这一点和自己又何其相似呢，埃克莱尔不由觉得满腹苦涩起来。他们这些孩子才这个年纪，哪里会明白，仅仅只有力量，是不能解决一切的。她看了一眼满脸期待的诺克提斯，想了想后，还是摇了摇头。 这让诺克提斯感觉到一阵失望，垂下脑袋的模样，像极了惨遭主人抛弃的小狗，让埃克莱尔感觉到这个小家伙的可爱。 “武力，并不代表着一切，诺克提斯…………” 诺克提斯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心里面也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所以，我只会教你一些防身的格斗术，也许还有一点儿剑术吧。但是，更多的，你需要去外面的世界学习…………” 诺克提斯原本都已经放弃了，但是听到埃克莱尔这句话顿时两样放光起来。他可不是傻瓜，自然知道埃克莱尔的言下之意。他有些激动地抬起头看着她，感激之意溢于言表。 “多谢jiejie！” “先别高兴的太早，我的要求是很高的，如果你小子偷懒的话，哼哼…………” 一向以冷俊的姣好面容出现在士兵面前的埃克莱尔露出了令人后劲发寒的冷笑。下面的几个胆小一点儿的女孩儿已经忍不住嘀咕起来。“怎么法隆jiejie感觉比诺列嘉jiejie还要可怕啊”、“对呀对呀”………… “我一定不会偷懒的。” “我知道…………” 诺克提斯掷地有声地说道。埃克莱尔深深看了他一眼，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沉默了良久之后，她才终于回过神来，略带着一丝怀念的感觉轻轻揉了揉诺克提斯的长发，转身离开了。 而另一边的后院的情况，却是远远超出了埃克莱尔的预料。 早早就递交了拜帖，可是却别莫名其妙地请入了后庭，原本直人心里面还觉得事有蹊跷，但是当被请到梅林的书房之内，看到一头深蓝色长发的知性美人正搀扶着一名酒红色长发的性感美人的时候，直人还是愣在了原地。他原本想过了很多和鲁鲁修交谈的开场白，甚至包括了许许多多之前在日本的时候他们一起创下的回忆。但是现在看到酒醉不醒的两个人直人不由得感慨道布里塔尼亚真是走到哪里都少不了酒会和晚宴。 “真是抱歉，修坦费尔德少爷…………” 以塞西尔一个人的力气着实对于“有意”醉得不省人事的诺列嘉毫无办法。好在直人虽然讨厌布里塔尼亚人，但是此刻想到他们应该是鲁鲁修亲近的人不由得也按下了心中的不满前去帮忙，倒是让贫民出身的塞西尔有些感觉到受宠若惊。当然了，直人那一副东方人的面孔也着实让她小小地吃惊了一把。 “哪里，只是举手之劳…………” 直人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心中对于眼前的这两个女子的了解太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而塞西尔同样也感受了横在两个人之间的那份尴尬。任凭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这所孤儿院跟帝国八大贵族之一的修坦费尔德家有什么交集。但是看着直人心不在焉打量着四处的摆设的样子，似乎也是没有见到想要见的人，难不成是为了尤菲米娅殿下？塞西尔倒是听塞拉说了那天在修坦费尔德府邸的事情，可是看直人的样子，好像并不怎么希望有人知道他的行程，那么他来到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他下意识地看了直人一眼，后者只是保持着沉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看着直人也紧皱着眉头，塞西尔心头的疑惑更深，她不由得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仍旧子在梦呓的诺列嘉，一个念头猛地闪过她的脑海。作为帝国八打贵族之一，孤儿院这样的小地方自然没什么机会能够结识，可是有一个人不同，那个唯一跟孤儿院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的那个人。结合着刚刚诺列嘉那似是而非的梦呓，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连同声音都颤抖起来。 “请问，修坦费尔德少爷，来我们这种地方，是想要找谁呢…………” 这个“谁”字的发音仿佛是要被咬碎一般，就连直人都听出来了这其中不同寻常的意味。但是他仍旧显得有些犹豫，只见他“噌”地一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不大的房间内，充斥着他来回踱步的声音。 而就在这个时刻，一直埋首伏在沙发的角落里的诺列嘉总算是撕下了刚刚伪装的那一副醉样。看得塞西尔和直人都一阵惊讶，此时此刻的诺列嘉目光精明而充满了狡黠的味道，哪里还有半分醉酒的人的模样。两人之中，塞西尔早就觉察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也对，毕竟认识了这么多年，诺列嘉什么酒量，塞西尔怎么可能不明，也就是她被诺列嘉故意放出来的话扰乱了心神你才没有注意到。而现在，看着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的诺列嘉，塞西尔就气不打一处来。 “不装醉的话，又怎么能够摆脱的了法隆呢…………” “诺列嘉，你…………” 对于诺列嘉刻意支开法隆的手段塞西尔真是又气又好笑，她气得自然是两个曾经并肩作战的好友如今因为理念的原因而有了隔阂，甚至这个隔阂正在逐渐地扩大，变成看不见的伤口。但是一方面她又觉得诺列嘉幼稚的可笑，也许在忠于主君的诺列嘉看来，不管是埃克莱尔还是吉尔，都是彻头彻尾的背叛者吧。塞西尔叹了一口气，想要规劝她几句，但是诺列嘉却没有打算给塞西尔发难的机会，几乎就是在塞西尔开口的瞬间，她轻轻打断了塞西尔的思绪，用一句无数个日夜里，令塞西尔魂牵梦萦的梦语。 “殿下他，还活着…………” 塞西尔手指头微抖，拿出来准备给诺列嘉擦拭的手帕重重跌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