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暗战(上)
“尊贵的菲尼克斯少爷,您拍下的商品已经送到了,您还是按照老规矩?……” 鲁鲁修终于从略微疲倦的小憩中清醒了过来,从刚刚击晕了菲尼克斯家的少爷之后,他就一直保持着斜靠着墙壁休息的姿态。这个时候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他才懒懒地睁开了眼睛。对方似乎是第一次看到鲁鲁修这么年轻的保镖,不过看着他穿戴整齐守在门口倒是没有多想什么。对于他们而言,到账的资金才是生意最重要的环节,不管交易的对象是谁其实都无所谓。那个人想通了这一点当下就收起了脸上的错愕,转而换上了一副讨好的笑脸,将跟在他身后的女子轻轻推了上来。 “少爷他有些不舒服,不希望外人打扰,由我送进去就可以了。” 鲁鲁修淡淡地扫视了一眼低垂着脑袋的女孩儿,那一团锦簇般的金发耷拉在她的额前,落下一片阴影遮挡了她脸上的表情。鲁鲁修不动声色地轻拽了一下她的胳膊让她脱离了服务生的身边,他嗅到了一种淡而奇异的香味,不由得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和刚刚在舞台上时候的样子没有什么两样,硬要说的话,此刻这样近距离的靠近看着她,更能够感觉到那如雪的肌肤下,颤栗着的血rou。这让鲁鲁修多少心里一松,因为至少,她还会害怕………… 将身后牢牢抵住的房门轻轻打开了一条缝,装模作样的鲁鲁修学着大家族里的仆从一般恭恭敬敬地朝着里面行了一礼,也不说话,只是神色恭敬地将女孩儿一把推了进去,她手上还有脚上的细链发出玲玲的声响,热的人忍不住侧目。鲁鲁修轻轻地带上门,看着依旧迷茫的女孩儿的背影,他也在心里暗叹着,为她戴上脚链的人的确深得装扮的心得,懂得利用人的特点来抓住别人的眼球。 站在鲁鲁修面前,被他用身体挡住的酒店服务生也是同样地看着那个楚楚可怜的背影渐渐淹没在黑暗的房间里,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从刚刚露出的一角之中,他只能够勉强看到有个人坐在里面那张唯一的靠椅上。他在心底里面有些疑惑地同时,更多的还是在心底里面羡慕着有钱人的生活。当视线转到鲁鲁修身上的时候,那副迷恋的眼神顺势又变得献媚起来,鲁鲁修抱拳看着他,眼里有种说不出的厌烦。 “那个,依照惯例,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虽然对于菲尼克斯少爷我们是绝对信任的,但是,您也知道,这几年我们也不景气…………” 虽然嘴上说的如此毕恭毕敬,但是鲁鲁修还是从他的眼神里面听出了一丝急切的心思。想想也是,为了能够确保把这个女孩儿买下来,鲁鲁修可是发了疯似的狂按叫价器呢,如果不是因为熟悉菲尼克斯公子的纨绔作风,相信早就有人觉得不对劲而来询问了。现在这个结果,也只不过是眼馋这笔数额巨大的交易资金吧,毕竟,通常而言,吃这碗饭的小厮一般都会收到一笔不菲的小费。鲁鲁修显然对于这种事情已经是轻车熟路了,从怀里抽出了一沓面额50的英镑,在小厮略微激动的目光中递到了他的手中。 “这笔单还请算在修坦费尔德少爷头上,这是一个君子约定。” 鲁鲁修淡淡地补充道,他当然不可能真得让已经不省人事的菲尼克斯起来刷刷信用卡,或者写写支票,这些都是不现实的。提起修坦费尔德,也只不过是因为跟直人之间还有一个约定。虽然这看起来很奇怪,不过贵族之间的事情绝对不是他们这群下等仆人可以过问的。只是一个照面,在鲁鲁修冷峻的目光逼视之下,服务生生生压制住了自己询问的好奇心,只是恭敬地表示自己明白了之后就退了出去。一直到他消失在楼道的尽头,一直绷着一张扑克脸的鲁鲁修才轻轻地嗤笑了出来。 “也不知道直人在看到那笔账单之后会作何感想…………” 他轻轻摇了摇头,似乎丝毫没有为坑了自己的好朋友一把而感到愧疚,看了看四周,左右无人,他眼神微微一凛便推开门走了进去。而另外一边,原本就因为等候消息等得有些不耐烦的直人在接到了随从的报告的时候,说菲尼克斯少爷留给了他一张账单的时候也是微微一愣,他跟这个菲尼克斯少爷根本没有任何形式上的往来,硬要说的话,也就是在修坦费尔德的府邸上见过一次,仅仅也就是点头的交情,他可不认为这又是什么贵族客套的规则。而当那张账单的数额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却脑筋一转忽然就明白了过来。 这个数字实在是留给了他太深刻的印象,就在刚刚,那个不知名的买家以这样的一个天价得到了一个女孩儿的一切。直人从始至终都端坐在自己的包厢之中,听着外面那些添加了变音设备而播放出来的主持的吆喝声,直人差点将自己座椅的扶手给硬生生地掰断。歌舞升平?酒池rou林?以践踏生命,蹂躏尊严和灵魂为乐…………这就是布里塔尼亚,直人的心中从来都没有过今天一般的愤怒。透过这一面面薄薄的玻璃,他能够看到那些被带到这里来的少女眼中的恐惧和绝望,那瑟瑟发抖的身躯,就恍如此时此刻仍旧在废墟之中苦苦挣扎的日本人一样,无助,绝望,仿佛下一秒就会如同垃圾一般死去。这样的心情透过这间不大的会所重重地刺进了直人的内心,他忽然有些想念起还在日本等待着消息的母亲和meimei,一瞬间抬起头仿佛看到了眼前那个耷拉着脑袋的少女也有着一头玫瑰一样的火红的长发,惊得直人差点忘记了呼吸。 “卡莲,至少只有你…………” 他咬着牙低喃道,恐惧还有愤怒,这些都沉寂在直人的心中,发酵成了对于布里塔尼亚人的憎恶。那之后的过程,他的脸色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因为他根本无力做这些事情去改变什么,没有那个力量,也没有那个心思。他的脑海里只有仿佛铁匠浇筑的一个事实。那就是赢得修坦费尔德大公的认可,让自己的meimei至少不用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让自己的meimei至少不会在将来的某一天,成为他眼前的这些人之一。 修坦费尔德大公提出的三个条件,其中之一自然和如今如日中天的皇室势力,第二皇女的派系搭上关系,虽然最后因为鲁鲁修的乱入而导致挽回不欢而散,但是,凭借着瓦尔哈拉的从中周旋,这并非是什么不可能的任务。而至于第二件,修坦费尔德大公所需要的,直人能否处置好这个庞大的家族名下产业的能力,捏着手中的这份账单,他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气,别人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是只有他清楚,这是鲁鲁修的信号。 【就当是欠下你的人情债吧…………】 他在心中喃喃自语了两声,接过随从递来的钢笔,写下了过去自己想都不敢想的庞大数额的支票。但是出乎意料的,直人并没有如同那些升斗小民一般因为这巨额的资产而情绪激动,至少看起来,这么多天修坦费尔德家的贵族教育让直人已经有了一点儿布里塔尼亚贵族的模样了。管家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对于直人的变化还算满意。他最难以忍受的,恐怕就是直人在见到修坦费尔德家的府邸的那一刻脸上露出的震惊了吧,简直就是乡下的土包子一样,怎么能够有资格继承修坦费尔德大公的爵位呢。 不过,作为派来协助,或者说监视直人的老人,他本能上还是觉得有些蹊跷,毕竟,这并不是一笔小数目,如果只是为了卖菲尼克斯家一个人情,那么修坦费尔德的名号未免也太掉价了。对此,直人却横过了脸清冷一笑,对于花出去那么多钱仿佛丝毫不在意,是的,直人并不在意这些,反正,他也从来不觉得贵族名下的资产有多少是来路正当的。 叫住了转身离开的小厮,直人直截了当地再写给了他一张数目客观的小费,只是要求带他到菲尼克斯小公爵的房间一叙,虽然有些不合规矩,但是本着“有钱能使鬼推磨”的原则,他还是咬着牙同意了。一路上,他仔细想了想自己应该摆出一副怎么样的表情,之前在酒店房间里会面的时候太过仓促了,甚至都没有来的及解释他是如何找到鲁鲁修的。直人事后回想起来都觉得有些命中注定的缘分,因为他会知道鲁鲁修住宿在这里,完全是因为在直人来到这里之前,负责护卫他的安全的随从就已经将整栋大楼的外来住户的资料都彻查了一遍,加之还因为他们买走了相当程度的药品,才让直人注意到了他们。不得不说,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也更让直人坚定了,要找鲁鲁修帮忙的想法。 一行人最终只叫上了两个护卫和管家,直人跟着前方点头哈腰的小厮一路行至菲尼克斯小公爵的房间,却发现根本没有任何人守在门外,结合到之前看到的情况,直人心里面多少已经有些了然发生了什么。轻轻地拍了拍前方带路的小厮的肩膀,将他毫不客气地“请”走,直人走到了房间的大门前,不出所料,房门并没有锁………… 他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房间的布置和他所在包厢相差无几,只是因为陌生的缘故感觉起来多了一份阴冷。直人甚至幻想过也许会看到鲁鲁修那刀架在菲尼克斯少爷脖子上的场面,但是等到他适应了屋子里面黑暗的环境之后,却仍旧令他脸上一片错愕。跟着他进来的修坦费尔德的管家也是人老成精的主,看到这件漆黑的屋子里面,作为主要的当事人的菲尼克斯少爷不省人事栽倒在地上,旁边一堆破碎的红酒瓶子的玻璃碎片。而作为修坦费尔德少爷派出去的暗子的那个少年,此刻正双手钳制着那名被作为压轴的货物的女孩儿,整个一副压在她身上的动作,顿时让走了进来的直人尴尬地咳了咳嗓子,老管家则是更为冷静地顺手关上了身后的大门,并吩咐了谁也不准进来的命令。搞得鲁鲁修没来由地嘴角抽搐,他知道很有可能这个家伙误会了什么,根本没有心情去解释什么,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终于摆正了自己的视线,紧贴着那个女孩儿的脸,鲁鲁修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更加温柔,平静。 “我不会伤害你的,你不用感到害怕…………” 近乎零距离的温声细语像是一道软软的棉花糖,年仅15岁的爱莲顿时感觉到一阵温热的气息吹拂在自己的脸上,从刚刚开始就一直蔓延在她的心中仿佛虫噬一般的恐惧像是被这一阵温热的气息轻轻吹散了,一种异样的平静透过那对紫罗兰色的眼眸传递到她的心中,禁锢着她的,强有力的手腕仿佛略微松开了一点,一下子将她从那种紧绷着的感觉里释放了出来。感觉到自己的手心一疼,她急急忙忙想要抽手回来,动作一大顿时一种虚脱一般的疲惫让她整个人都忍不住倒在了鲁鲁修的怀里,感受着比之刚才更为浓厚的安心感,一如她自己房间里的床铺一般柔软,少女终于忍不住鼻子一酸,竟是“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仿佛是要被这些天心里压抑的恐惧都排泄出来一样。 鲁鲁修不动声色地拍着她的后背,竭尽所能地想要安慰她,结果她只是嚎啕大哭,仿佛得了失语症一般,看着围上来的直人和老管家,竟然是一个哆嗦地直接缩进了鲁鲁修的怀里,不停地躲闪着,像是一只受惊的小猫。这让鲁鲁修略感无奈的同时也松了口气,这才终于松开了死死握住爱莲手腕的手,即便是在黑暗的环境里,直人依旧能够看到被鲁鲁修的手所握出来的乌青,他暗自撇了撇嘴,但是下一秒他又明白了鲁鲁修的意图。那双白得毫无血色的手心里,握着一块破碎的玻璃碎片,看样子应该是从地上的那一堆碎片之中捡出来的,直人斜眼看过去,那略微带着一点儿婴儿肥的手心里面沾满了暗红色的鲜血,已经微微凝结,但是仍旧让人有种触目惊心的震撼。他沉默着,看向身旁那个尸体一般的菲尼克斯小公爵,略微厌恶地踢了一脚说道。 “死了吗?” 他倒希望他已经死了,没有人在看到之前的那一幕之后还能够无动于衷。除了布里塔尼亚人吧………… 他抬起头来看着鲁鲁修一脸同情地为哭得昏睡过去的女孩儿捋平了额前的刘海,露出了那张安静的睡颜,那只尚且流淌着鲜血的手死死地拽着鲁鲁修的衣襟,仿佛溺水的人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是那样的害怕,仿佛一离开他,就无法生存一样………… 直人不由得轻轻闭上了眼睛,看着和自己meimei年龄相差无几的鲁鲁修,想到他如今的身份,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抽出一根香烟点燃,轻轻地吸了一口,在管家皱眉之前又掐灭了。他终归必须要成为修坦费尔德家的公子,他也终归不再是那个被流放日本的“骑士王”,唯一不变的是什么呢?名字吗?相貌吗?他怔怔地看着鲁鲁修,忽然间想起了那个来他家店铺买东西的少年,轻轻笑了笑,有种物是人非的沧桑。 也许,唯一没有变的,是我们的初心………… 对吧,鲁鲁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