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暗流涌动
“就是她，跟照片上的女孩儿一样，跟上她…………” 彭德拉贡虽然是一座现代化城市，但是因为古老的传统风俗，这座城市还保留着相当一部分过去的石板路，尤其是分布于旧城区的小巷之中，街道甚至流露着一种nongnong的伊丽莎白时期的风格。这里大多数都是一些寻常平民最爱闲逛的民俗区，多得是步行街道和店铺，在拐角的十字路口，铺张着数以百计的露天咖啡厅。在其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两个穿着户外工作服的男子轻轻放下了手中的报纸，盯着街口的方向，那是一群其貌不扬的小孩子，正是他们的目标。 “别急，毕竟是皇女，后面肯定还跟着不少的老鼠，先把暗中保护她的暗哨做掉，别那么着急，耐心可是美德……” 说话的男子下意识地抬起头瞥了一眼消失在街头的那拨孩子，他伸出手去端起了桌上还热气腾腾的咖啡，难以想象的优雅气质，但是露出来袖口的手腕，却痕迹显著地漏出一片青色的刺青。开头说话的那个男子有着明显的焦躁不安，他盯着桌面上摆在他面前的一杯冰水，半天都止住了一口喝下去的冲动。不多时的功夫，从另一处的巷口角落里，又走出来两个寻常打扮的男子，尽管看起来很普通，但是作为一个老手，一眼就看出了他们走路的时候明显是盯着前方的女孩儿，这一点顿时就暴露了他们的身份。 他轻轻笑了笑，谈不上有任何得意或者是鄙夷的味道，真要说的话，也只有无趣这种东西。从一旁的手提包中拿出了一台超薄的笔记型电脑，上面闪烁的几个光点，显示就在这个十字路口附近。他轻轻地敲了敲几串代码，像是发送一封邮件一般简单。他身旁的男子已经急得满头大汗，如果不是周围依旧忙碌的人潮将他淹没在其中，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问题的所在。 “克，克伦威尔大人…………” “在城区里动手的话，会留下太多的把柄。要把他们引到贫民窟去，那里没有监控设备。可以放心下手…………” “现在，让我们来谈谈另一个话题吧，关于，你是如何被一群孩子从这个地方给赶走的…………” 中年男子脸上带着一贯的平淡笑容，但是另一名男子额角的汗珠却跟甚了，他丝毫不敢抬起头来看着那一对仿佛要吃人的眼睛，作为曾经横行在贫民窟一带的黑手党，在失去了所有的地位和实力之后，已经成了一个染上毒*瘾的瘾*君子，如果不是因为对眼前的这个男子还有利用价值，他知道自己早就成了路边野狗的食物。他低下头，看着咖啡杯中轻轻荡漾的波纹，像是盯着一处漩涡，将他整个人都要吞没。 “是，差不多，在两年以前…………” 露天咖啡厅上发生的一切此刻还不为人所知，沉浸在与尤菲相处的时光里的朱利叶斯，显然也没有注意到已经靠近的危机。他牵起了尤菲的那双小手，两个不足成人胸口高度的小鬼就在这群忙碌的人潮里穿行着，从来没有尝试过这般嬉戏的尤菲一面感觉到紧张害怕，一面也感受着前所未有的刺激与快乐。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一双手，坚定又不会显得太过粗鲁，他牵着尤菲，像是一位披荆斩棘的勇者，一路保护着他最心爱的公主殿下，带她去发现这世界最美好的东西。 尤菲米娅的眼中闪亮着一丝非同寻常的光彩，四周围琳琅满目的街道像是走马灯一样留给她深刻的印象。路上的行人对于他们的冲撞投来善意的笑容，丝毫没有受到冒犯的生气之举，也许是因为面对这样可爱的小孩子实在生不起气来吧。尤菲米娅被朱利叶斯拉到了路边的一处摊位上，那个有着一身仿佛印第安人的肤色的高挑女子神情慵懒地打了个呵欠，尤菲米娅这才发现她穿着的衣装是如此的大胆。 从肩上落下来的两处肩带就撑起了整件连衣裙的重量，被她这样轻轻一带，那一团丰腴的胸*脯顿时露出一丝潋滟的春光出来，尽管还没有什么常识，但是尤菲米娅仍旧忍不住下意识地脸红起来。反倒是朱利叶斯，他像是已经习惯了似得，毫不客气地拍着摊位的桌面，将那一桌子的扑克牌和水晶球之类的东西都打散了，这个时候尤菲米娅也来了兴趣，她也看出来了，这是一间占卜店………… 只是和尤菲米娅从书中看来的“知识”不同，这间店铺没有像模像样的魔法屋，也没有看起来凶巴巴的老巫婆，那个坐在主位上的女子显得相当年轻，甚至可以说是少女也没有什么不对。一头淡银色的长发像是珠帘一般垂在她的脑后，看起来多了些妩媚，也许这是某种招揽客源的方式，至少尤菲米娅站定之后，他看到了许多的男士都忍不住回头咽着唾沫，一副饿狼的样子。 “是你这臭小子啊，怎么了，这次能够付的起酬金了，你应该知道我的规矩吧…………” 那女子抬起头来很是随意地看了朱利叶斯一眼，之后的视线在尤菲米娅的脸上停顿了好久，看得朱利叶斯和尤菲米娅都感觉到有些心里发毛。那是一种仿佛要把你整个人都看穿的深邃目光，让你整个人都险些陷进去。朱利叶斯是第一个回过神来的，他很不客气地拍着店主的小铺子，那样子看起来反倒不像是来光顾的，而是来砸场子来了。不得不说，以前一帮地痞还在附近蹦跶的时候朱利叶斯就假借他们的名义受过不少保护费，现在学起来还是有模有样的。 “少废话，乌璐德，你那什么破要求，我找了这么久都没有合适的。” 朱利叶斯显然也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他一手摁在桌面上，似乎是想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施加威慑一般。只是可惜，为了养家糊口而不得不出来摆摊的乌璐德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很是干脆地转身靠着身后的凉椅上，打着呵欠的样子，让朱利叶斯觉得很受打击。 “我说，你到底要怎么样的东西啊，乌璐德，说是看起来很奇特的东西，那你直接收钱不行吗？” 朱利叶斯似乎是服软了，不仅仅是因为不想要在尤菲米娅面前失了面子，但是也不可能真得在这里动起手来。不过乌璐德对此根本视而不见，那对绿色的眼眸中，闪烁的根本不是绿油油的钞票，而是她摆放在桌子上的一堆乱七八糟的杂件。有的是一颗墨绿的小珠子，也有的干脆一点儿看着就像是动物的头骨。朱利叶斯忽然看见桌子的一角处，有一个绘着奇怪的三角符号的羊皮纸，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脑海里灵光一闪，他飞快地从上衣领口里抽出一条项坠出来，很难想象像他这样的孩子，能够这样保存着一条做工精美的项链。 “那你看这个东西可以吗？” 朱利叶斯问道，乌璐德轻轻瞥了一眼，眼中波澜不惊的淡定仿佛被投入湖水的惊愕所打破了。她一个迅猛地起身，从朱利叶斯的手上一把夺过那个挂坠，脸上不敢相信的表情看起来仿佛一件雕塑一样，已经深刻到了每一个旁观者的眼中。朱利叶斯双眼微微一眯，虽然他不知道这个东西的来历，但是他很清楚，乌璐德似乎很喜欢这个东西………… “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个东西的…………” 她低下了头，让朱利叶斯几乎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是感觉到她的语气有些微妙，像是有什么怨气似得。只是这一切对于朱利叶斯来说都不重要，如果要说对这个挂坠有怨气的话，他心中的怨念更深，因为他清楚，梅林在抚养他长大的时候就告诉过他，那是他母亲留给他的东西。朱利叶斯从来都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也不想去见他们，过早地经历了现世的折磨，他早已经对于那些缥缈的亲族不再抱有任何的幻想。 听到乌璐德问起，朱利叶斯甚至都没有迟疑，直接告诉她，那是他母亲留下的东西，还问乌璐德这玩意儿到底值不值钱。至于有什么价值，不好意思，朱利叶斯不关心。 “你什么都不知道吗…………” 她低声说着一些话，即便隔得这么近，朱利叶斯也听不清楚她说了些什么。反而倒是尤菲米娅面露着难色，她轻轻一拉朱利叶斯的衣角，就让他顿时换了张脸色。 “那个，朱利叶斯，既然是你母亲的遗物，那还是不要…………” 朱利叶斯微微一怔，他倒是没有想到尤菲米娅是为了这种小事情而跟他拜托。不过这种说辞只会牵扯到朱利叶斯的一块伤疤，他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甚至可以说是有些不容他人多言的武断，他的目光逼视着乌璐德，颇有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感觉。尤菲米娅本打算再多劝说两句，可是看着朱利叶斯一副漠然和愤怒的态度就乖巧地闭上了嘴。她并不想要做一个爱讲大道理的女孩儿，也不想被朱利叶斯讨厌………… 难道朱利叶斯憎恨自己的父母吗？并没有体会过没有父母所带来的悲剧的尤菲米娅闪着忽灵灵的大眼睛，好像在揣度着朱利叶斯的故事一样。朱利叶斯脸上带着一股笑意，但是看不出来任何轻松的感觉，那样子像是绷得很紧，仿佛只要一放松下里，就有什么东西要跑出来似得。尤菲米娅不知道，那是一个魔鬼，一个叫做悲伤的魔鬼。 “如果你坚持的话…………” 乌璐德总算是收起了脸上那莫名的表情，重新坐回到座位上的时候，总算有了一副正经的生意人该有的信誉。但是出乎预料的，她玩儿占卜从来不喜欢弄些故弄玄虚的前奏，只是简单地布置了一下所需要的东西，朱利叶斯原本很期待的看着那水晶球，结果发现乌璐德根本不用，顿时大感失望。不过他一直期待了许久的占卜总算是可以进行了，这多少让他有点儿兴奋，要知道，虽然只是在小圈子里，乌璐德的占卜也是非常准确的，这也是朱利叶斯向尤菲米娅承诺的，带她出来见见世面，尽管，尤菲米娅脸上显得忧心忡忡的。 “把手伸出来…………” 乌璐德冷冷地说道，朱利叶斯微微一愣，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被这样子毫不客气地对待让他心里有些不忿，但是还是乖乖地把手伸了出去。乌璐德嫌他动作太啰嗦，干脆一把直接扯了过去，朱利叶斯一个没站稳，就被她带了过去，那只伸出去的手，被强行摁在塔罗牌上的一瞬间，朱利叶斯有种凉飕飕的感觉窜上自己的脑门，那样子像是有什东西被抽走了似得，只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 乌璐德虽然看起来有些吊儿郎当的，但是真正工作起来的时候倒是显得挺认真，不知是否是风儿的喧嚣，乌璐德那一身稍显的暴露的长袍仿佛被吹拂地轻轻摆动起来。那种慵懒之下显得极为妖媚的身姿此刻却因为煽动的神秘气息而变得顿时凛然起来。朱利叶斯定定地看着乌璐德手中仿佛万花筒一般迅速转换着塔罗牌，像是一组罗盘，在指引着什么。尤菲米娅都不禁感觉到一丝紧张似得握紧了朱利叶斯牵着她的手，这个发现令她猝然脸红了，惹得偷偷看她的朱利叶斯有些心猿意马。 “翻开吧…………” 乌璐德轻声说着，那一身棕色的皮肤下都开始渗着汗滴。尤菲米娅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乌璐德额头上镶刻着一块三角符号一样的纹路，那看起来跟刺青有些相似，但是给人感觉像是一种古老信仰般的神秘。但是这些都不管朱利叶斯的事，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被放到了眼前静静地躺在他面前的塔罗牌上，手指触碰到背对着他的塔罗牌的那一刹那，他仿佛感觉到一场即将改变他整个世界的东西正在悄悄浮现。 他转过身去看了一眼尤菲米娅，后者给了他一个宽慰的笑容，带着一丝好奇的鼓励。这个暖暖的笑容让朱利叶斯心底稍稍安定了下来，他心想着，他的世界早已经改变了，在他与她相遇的那一刻起。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去看的时候，顿时脸色一沉。即便是对此完全一窍不通的两人，也不会觉得翻出来一张肩扛着巨大镰刀的骷髅形象的卡片是什么好兆头。就连乌璐德在看到这张卡牌的那一刹那，都忍不住蹙起了眉头。因为那正是塔罗牌中少有的，拥有着极强的命数的一张牌。 无法逃离的死亡………… 当你翻出这张牌的那一刹那，就只有一个含义。死亡，无法避免的死亡。乌璐德那对平静的眼眸之中透露着这样一股子无奈的神色。朱利叶斯从刚刚的呆滞之中清醒过来，他忽然明白了乌璐德之前的百般刁难了。如果说真如传说中一样，乌璐德的预言是那样准确的话，那么即便不依靠这个塔罗，她也早就知道了他的命运。她只是不想要告诉他罢了………… 朱利叶斯放下了手中的塔罗，感觉到双腿都有些沉重似得挪步离开了摊位。尤菲米娅看着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感觉到一阵心疼。轻轻地对老板行了一礼，就冲着朱利叶斯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乌璐德遥遥地看着，估计连她自己心里都有些堵得慌，乌璐德看起来不过18岁的年纪，却是从随身的行囊里面抽出了一杆老烟枪，点上烟火，任凭那些缭绕的烟雾包围自己。掏出那一条项链，她感觉到一丝疲倦，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在烟雾里看不真切。 “死亡，只是开始…………” 轻轻呢喃了两声，她开始收拾着行装离开了这里，直到好几年以后，都不会再有人想起，这里曾经出现过的一位，年轻的占卜师。而就在她离去之后不久，原本空出来的摊位随即被两个身穿黑衣的男子所占据，其中一人打量着周围的街道，一面轻轻对着自己的上衣高领说着，应该是放置了什么通讯工具。 “是的，他们已经离开了，看方向的话，应该是去贫民窟了…………” “那倒是省了我们不少的功夫啊，开始吧，这一次，一定要拿到御三家之一的另一块碎片…………” “是…………” 忙忙碌碌的人潮，再一次将这些不同寻常的人的身影淹没，就如同…………即将发生的一切，都仿佛沉在了水底下，无声无息，暗流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