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磨刀石
长邺城裴侯府。 裴若寅的父亲,裴老侯爷裴恒,原籍江陵人。圣上钦封定国侯,长邺王朝第一武候,战功赫赫,膝下两子。 裴恒在功成名就之前便已有一任发妻,育有长子裴郁,之后圣上的亲meimei纯华长公主对爱慕其英姿凛凛,对裴恒一见钟情,一心求嫁,之后育有次子裴若寅。 裴恒原配发妻在长公主嫁入裴府一年后郁郁离世时,裴家长子年仅五岁,自小唯与母亲亲近,待人向来疏离。母亲离世后,便被父亲养在军中,远离京都长邺,自小身处于战场的杀戮之中,后天性子更是冰冷倨傲。 次子裴若寅是长在温室中的花朵,被身份高贵的母亲呵护着长大,在长邺城中人缘口碑俱佳的风流翩翩贵公子。 同样是裴府的小侯爷,却是殊而不同的命运。 三年前江陵之战,敌国天晟来犯,定国侯裴候却因头痛顽患复发,由江陵返回长邺王府养病。 长子裴郁则替父亲留守江陵一役,而当时的裴家长子仅仅是个年方十六的少年郎。 沙场上,他杀伐决断,用兵如神。以区区江陵两万将士,击退天晟大军五万大军。 大获全胜,一战成名。 修罗战场,昏天暗地。厮杀了半月有余,最后天晟写来休战书,愿以前担黄金,万担白银,换五千战俘之命,盛元帝同意。 谁知裴郁,将在外军令有所不从,面对谕旨充耳不闻。即刻下令绞杀五千战俘,并残忍的剥皮抽筋,并将陈尸于江陵城门整整十日有余,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皇帝大怒却又顾忌裴侯府,只因盛元王朝谋臣众多,唯独骁勇善战的武将,屈指可数。而不得不依仗的便是裴候府,裴恒上至百官,下至百姓,威望极高。 江陵一役后,裴家便又多了个杀伐果断的安陵侯裴郁。 皇帝一纸诏书,力赞裴家长子裴郁,因固国有功,封安陵侯,永守江陵城非召不得回京。 看似封赏,实则敲打。 怎料,三年后却一纸圣谕,召其回京。 此刻,长邺王宫上书房内。 “裴恒老了。而他的长子,是枚双面利刃,锋利亦危险。若不能为我所用,终有一日必毁之。” 昏暗的上书房中,中年帝王轻轻拨弄着花盆中那株修剪精美的雀舌栀子,表情如燃烧的烛火一般,阴暗不定。 “不知陛下此次召安陵侯回京...”国辅姜明衡望着上位者,心下骇然。 “陛下似乎已有了主意。” “若不能驯化,再杀也不迟。” 只听清脆一声,那栀子被硬生生折断在皇帝手上。 还有三天就是上元佳节。 各家世族公子少女们正在满心期待的时候,一个消息传了。 安陵侯裴郁回京了。 其实已经回京有几日了,今日早朝圣上才向朝堂宣布,一时间朝堂,民间炸开了锅。 在坊间的传闻里,裴家长子,如修罗恶鬼,饮人血食人髓。就连吓唬哭闹的孩童,“再闹小心裴阎罗来扒了你的皮。”孩童能即刻止住哭啼。 朝堂亦议论纷纷,多数朝臣纷纷抗议,安陵侯应当永守江陵关,以保边界无恙。 “圣上,请容臣一言。裴老侯爷旧疾反复无常,安陵侯理应固守江陵,以保我盛元国土无恙。” “安陵侯公然抗命,视天威于不顾。即便那五千战俘是敌军,也未免手段过于残忍,陛下网开一面未曾治罪,已是大恩,裴家须终生铭记。” 当然也有不同的声音。 “臣认为圣上明察,据臣所知,裴家长子在江陵威望颇高,甚至江陵百姓对他的赞美已经超过裴老侯爷,甚至。”说罢他甚是惶恐的望了龙椅中的皇帝。“若留在江陵,怕是日后养虎为患。” “罢了罢了,”龙座里的皇帝似是有些疲乏的摆摆手,揉了揉太阳xue打断一众朝臣的悠悠众口。 “你们别忘了,当初没有这裴家长子,江陵城如今是否还在?” 此言一出,众人沉默。 当年裴恒旧疾复发,放眼整个长邺王朝,可以拎出去的武将所剩无几,满朝十有八九皆是文官。 裴郁虽抗了旨,但终究是力挽狂澜。 “怎说倒也只是个不到年方双十的孩子,回家见见父亲兄弟罢了。” 皇帝转而又道:“你们家中可有合适的女子,朕想着,为安陵侯定一门亲事。朕今日在这朝堂上许诺,你们当中若是谁,将女儿嫁入裴府,朕定给你们官升三品,女子也在一品诰命之上再追封一品。” 此言一出,台阶之下的众臣哑口无声。 一旁的姜明衡扫了一眼众臣的神态,不由感叹君心深似海。 官升三品,富贵荣华,即使这裴家长子是恶鬼,怕也不乏有源源不绝的人愿意把自家女儿嫁进裴侯府。 嫁的是女儿,亦是为皇帝磨刀的石头。
翌日长邺学堂 姜衍一进学堂便看见那中书令家的三小姐伏在桌子上哭泣,旁边几位小姐便去询问她是为何一早如此伤心。 只见那少女抬起脸来,满脸泪痕,今日着的一身淡粉云锦裙更是衬的她娇弱动人,“今早听母亲与父亲吵架,说是父亲昨夜里把我的肖像和名帖送去了裴候府。”说罢便又伏到桌上比方才哭的更大声了。 “昨日我也听父亲说了,听说圣上要为裴候府长子定门婚事。谁家若是把女儿嫁入裴候府,便官升三品,女子一品诰命。”边上的一个少女悻悻说道,“幸好年前父亲为我已定了亲事。” “难怪我父亲今日一早便请了师傅来为我画像。”太傅家的小姐徒然间面色变了,转而也伏在桌上同那中书令家的三小姐一起哭了起来。 一时间只听这学堂内哭成一片。 “父亲他怎可如此,他已是当朝一品,莫不成,莫不成他想爬到姜国辅头上去不成!”说罢又抬起头恨恨的看了姜衍一眼。 “你瞪我作什么,又不是我要把你嫁去侯府。”姜衍扁扁嘴。 “早知如此便一早答应那许知州家提亲了。六品便六品罢了,也比嫁给那安陵候要好上百倍。”太傅家的小姐越说心下越悲。 “你们又没见过他,为何如此怕他。”姜衍一只手托着下巴,漫不经心道。 “江陵一役,违抗谕旨,将那五千战俘剥皮抽筋,天下谁人不知他的残忍手段,”中书令家三小姐满脸泪痕的抬起头来愤然道。“你父亲是当朝国辅,自是不用把你给那般人,你倒是说的轻巧。” “传闻中他面目狰狞,如修罗恶鬼。专食人髓,饮人血。”人群中不知谁又飞来一句。 再看那两个小姐,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江陵一役,我们又没有亲眼所见,怎知其中没有夸张,你们切莫在这里人云亦云。”少女突然道。 “况且那晟军队在江陵城杀烧抢掠作恶无数,最后便轻飘飘一纸休战书,用金银换那些人的命。”姜荀望着窗外的树枝上正在啼叫的鸟儿,一脸云淡风轻“那些恶人杀了便杀了。” “瞧你这般说辞,我看你倒是和那安陵侯是极般配的,你父亲不将你嫁过去倒是可惜了。”边上的少女讥讽道。 姜衍嫣然一笑, “少年英雄,我自是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