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明月如霜上元夜
她们几人哪曾想到，这茫茫雪夜，姜楚仪竟在院子外守着，若是她们今夜不出门，莫不是要干等着一宿？ 瞥了一眼身旁的棠儿，可见她今夜心情大好，没把往日她最讨厌的二小姐瞧在眼中，只是望着远处空中的焰火催促道：“我们快些出发吧” 此时，明月楼三层的临街雅间中，三位年轻的男子正饮着酒，窗外的街上人潮如涌，鼓乐喧天。 一个个妙龄少女手中提着精致的花灯拾阶而上，莺声燕语，红飞翠舞。 “每逢此时我便觉得活在这世间倒是极好的。”一袭白衣的男子手臂慵懒的搭在窗边，望着窗外的烟火人间。 “秦公子，今日这长邺城中人多眼杂，此番前来甚是冒险。”裴阳此刻心中仍在担忧。 几日前，那叫棠儿的少女突然出现在翟州，来寻秦公子，之后主子便决定回长邺，不知其中何因。 他几经劝说无果，那秦公子只是对他道，“若是三两日内，保你们无恙秦某还是可以做到的，不必过虑。” 语气虽是平淡，却有一切皆在他运筹帷幄之中的自信。 此时，搁着珠帘，门外站着一婀娜的年轻女子，怀抱琵琶。 “不知几位公子，可要听奴家唱支曲儿？” 是位卖唱的琵琶娘子。 裴阳正欲摆手让那女子离去，却听秦绍问道，“娘子可会唱《长恨歌》？” “自是会的。” 言罢，女子在门外凳子上轻轻坐下，手指转轴拨弦间，随着清乐缓缓唱了起来。 如潺潺流水般低吟浅唱，婉转悠扬间，似有女子的哀怨与叹息。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 秦绍斟酒，对坐在对面的黑衣男子轻轻举杯。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这般热闹的时候，秦公子却点了这首曲子。裴阳一向不解风月，听了几句，便无心细听了。 再瞧一眼身旁的主子，目光沉沉，也不知有没有在听。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良久后，女子唱罢，抱着琵琶站起身来，福了福。 秦绍收回神来，笑着道，“娘子唱的极好，赏。” 于是裴阳起身走到门边递了锭银子给那女子，却看到那女子身后站着的姜衍几人。 “你这木头，杵在这里干嘛！”棠儿见裴阳也不知道把道让出来，气嘟嘟的吼道。 被她这一吼，裴阳才缓过神来，连忙侧身让她们进去。心中暗暗不忿，以前只觉得那衍小姐行事不慎，如今眼前这位更是泼辣乖张。 棠儿率先冲了进去坐到了秦绍身旁，对着他撒娇道“主子。” 这丫头变脸也太快了。 来的路上棠儿并未透露什么，只是说去饮酒，哪曾想到眼前这几人此刻竟在这城中。 一时间姜衍傻在了原地。 秦绍瞧见她的模样甚觉好笑，“衍小姐还不快坐？” 她方才回过神，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姜楚仪便也挨着她坐了下来，一副低眉垂眼的模样。 胖果见状也挨着棠儿坐了下来，一时，这雅间中热闹了起来。 “jiejie，这几位是？”姜楚仪怯生生的问。 “jiejie？”一旁的秦绍闻言，“衍小姐竟还有meimei？竟也生的这般惹人爱怜。” 姜楚仪听见秦绍夸她，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顿时满脸绯红又连忙低下头去。 这男子身着一袭雪白色，眉目如画，比女子还俊美，气质如谪仙出尘，她从未见过这般男子。 “主子！”棠儿气冲冲的瞪了那二小姐一眼。 秦绍笑着摸摸她的头，“乖。” “你们怎么来了？”姜衍问道。 秦绍撇了撇对面的那人，递了个眼神给她。 “是冰山要来的！”棠儿嘿嘿一笑，对姜衍道“莫要赖我和主子。” 那身着一袭黑色常服的男子捏着酒杯的手在唇边停了下来，抬起眼眸，与她四目相接。 “想见你，便来了。” 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淡淡的道。 未曾想到他会这般说，姜衍怔了怔，脸上竟有些烫。 随即想到他应该是不生自己的气了，又开心地笑了起来。 姜楚仪心下惊诧，这男子是何人？这般言语，似与姜衍关系不普通，便又悄悄抬起眼眸瞧去，只一瞥，便惶恐地低下头去。 这人，世间当真…有这般风姿的男子？ “衍小姐今日穿了襦群，梳了云鬓，莫非猜到了今日公子要来？”秦绍瞧着姜衍今日的装扮，忍不住打趣道。 那人闻言，也转过头来瞧着她。 姜衍一头雾水的扭头望着胖果，胖果也茫然的望着她。 “衍小姐不知道这其中的讲究？”裴阳忍不住问道。 姜衍连忙摇头。 秦绍见她确是不知，便解释道：“上元佳节夜，未出阁的女子穿襦裙，绾云鬓，去见心悦的男子，若男子折下花朵簪于女子发间，便意为二人永结同好。” “这身装扮竟是这般讲究。” “秦某倒觉得衍小姐今日这身装扮是极好看的，不知公子觉得如何？”他又笑眯眯的打趣起对面的那人来。 那人瞧了姜衍片刻，转过头去轻轻嗯了一声。 “主子，你可曾见过这冰山夸人？”棠儿支着下巴问道。 秦绍微微一笑，“自然是见过。” 此时只听得头顶“轰隆”声阵阵，抬眼望去，那焰火又开始交相辉映的在空中炸开，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流光溢彩。 几人出了明月楼时，外面雪已经停了。 人潮中沿街而行，棠儿拉着胖果挤在最前面，二人边吃着手中的点心果子，边在一个个摊子前停留驻足，摆弄着各式各样的新奇物件。 姜楚仪则紧贴着姜衍走在棠儿与胖果后头，仍是一副生怯模样。 秦绍三人则跟在她们身后不远处。 “你看那些公子们，都在偷瞥谁。”齐澈饶有兴致的朝着前方抬了抬下颚。 此刻的长邺大街上灯火辉煌，明月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