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献祭真相
唐三藏见老者赶人，连忙解释道：“老施主，我乃东土大唐钦差往西天取经者，今晚到贵处，听得府上鼓钹之声，特来借宿一宿，天亮就走。” 那老者道：“和尚，出家人休打诳语。东土大唐到我这里，有五万四千里路，你单人匹马，如何来得？” 唐三藏道：“老施主说的是，我还有三个小徒，逢山开路，遇水迭桥，保护贫僧，方得到此。” 老者道：“既有徒弟，何不同来？我这里有地方安歇。” 唐三藏回头叫道：“徒弟们，都过来吧！” 孙悟空本来性急，猪八戒生来粗鲁，沙和尚却也莽撞，三个人听得师父招呼，牵着马，挑着担，一阵风闯进去。 那老者看见他们一个个像妖怪，吓得摔了一跤，嘴里连忙道：“妖怪来了，妖怪来了！” 唐三藏上前，搀起老者，道：“施主莫怕，他们不是妖怪，是我的徒弟。” 老者这才大着胆子，战战兢兢起身，道：“你什么眼光，怎么找来这么丑的徒弟？！” 唐三藏道：“他们虽然相貌不好看，却各有本领，降龙伏虎，捉怪擒妖样样精通。” 那老者半信半疑，扶着唐三藏慢慢往家里走。 猪八戒三人跟随，拴了马，丢下行李，到那厅中去。 那厅中有几个和尚在念经，猪八戒掬着长嘴问道：“那和尚，你们念的是什么经？” 那些和尚听见有人问，抬头一看，只见三个妖怪在面前，全都吓坏了，丢了念经的家伙一窝蜂跑了。 孙悟空三人见那些和尚跌跌爬爬逃走，鼓着掌哈哈大笑。 唐三藏脸都黑了，骂道：“这三个泼物，十分不善！为师朝朝教诲，日日叮咛，让你们行善积德。你们却这般撒泼，实为至下至愚之类！走进门不知高低，吓倒了老施主，惊散了念经僧，把人家好事都搅坏了，却不是堕罪与我吗？” 孙悟空他们见唐三藏发怒，低着头不言语。 那老者一看，三个妖怪都怕他，这才相信猪八戒三人都是唐三藏的徒弟。 那老者急回头作礼，道：“长老，没大事，没大事，刚才关了灯，散了花，佛事本来也快完了。” 猪八戒道：“既然都快完了，那就摆出斋来，我们吃了好睡觉。” 那老者叫道：“掌灯来，掌灯来！” 家里人听得，大惊小怪道：“厅上念经，有许多香烛，如何又要掌灯？” 几个僮仆出来看，只见屋里黑漆漆的，便点火把灯笼过来，忽抬头见猪八戒、沙和尚，慌得丢了火把，抽身关了门，叫道：“妖怪来了，妖怪来了！” 孙悟空拿起火把，点上灯烛，扯过一张交椅，请唐三藏坐在上面，他们三人坐在两旁，那老者坐在前面。 不多时，只听得里面门开，又走出一个老者，拄着拐杖道：“是什么邪魔，夜里来我善门之家？” 前面坐的老者，急起身迎到屏门后，道：“哥哥莫嚷，不是邪魔，是东土大唐取经的长老。徒弟们相貌虽凶，但却相恶人善。” 那老者方才放下拐杖，与唐三藏四人行礼。 礼毕，他也坐在了面前，道：“看茶来，排斋。” 连叫数声，几个僮仆战战兢兢不敢过来。 那老者大声喊道：“教他们捧斋来侍奉四位老爷。” 猪八戒道：“几个人伏侍？” 老者道：“八个人。” 猪八戒道：“八个人伏侍哪个？” 老者道：“伏侍你四位。” 猪八戒道：“那白面师父，只消一个人；毛脸雷公嘴的，只消两个人；那晦气脸的，要八个人；我得二十个人伏侍才行。” 老者道：“这么说，想是你的食肠大些。” 猪八戒道：“也就看得过吧。” 老者道：“有人，有人。” 那老者又叫出三四十人来。 众人见那老者与孙悟空他们说话，这才不怕。 众人安了一张桌，请唐三藏上坐；两边摆了三张桌，请猪八戒三人坐；前面一张桌，坐了二位老者。 不一会儿果然上了面饭、米饭、闲食、粉汤，排得齐齐整整。 唐三藏先念一卷《启斋经》。 猪八戒早就饿了，他等不及唐三藏把经念完，拿过碗来，把一碗白米饭扣进去，衣袖一遮就没了。 旁边服侍他的小的道：“这位长老没算计，不拿馒头，怎么把饭拿来藏到袖里，却不污了衣服？” 猪八戒笑道：“没有藏，已经吃了。” 小的道：“一大碗米饭，一下子就吃了？” 猪八戒道：“不信，再吃与你看。” 那小的们，又端了碗，盛一碗递与猪八戒。 猪八戒幌一幌，又是遮一下就吃了。 众僮仆见了惊道：“长老呀！你这喉咙也太大了，一大碗白米饭，一口就给吃了！ ” 唐三藏一卷经还未念完，猪八戒已经吃了六碗米饭了。 反正有人服侍，猪八戒也不论米饭面饭，果品闲食，只要是吃的就捞过来，嘴里还喊着：“添饭，添饭！” 孙悟空叫道：“贤弟，少吃些罢，半饱就好，总比在山里忍饿强多了。” 猪八戒道：“什么嘴脸？！常言道，斋僧不饱，不如活埋。能吃我肯定要吃饱！” 孙悟空道：“收了东西，莫理他！” 二老者躬身道：“不瞒老爷说，白天倒也不怕，似这大肚肠的长老，也斋得起百十众；只是晚了，收了残斋，只蒸得一石面饭、五斗米饭与几桌素食，要请几个亲邻与众僧们散福。不曾想你们来了，唬得众僧跑了，连亲邻也不敢请，尽数都供奉了列位。如没吃饱，我让人再蒸去。” 【讲真，最近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安卓苹果均可。】 猪八戒道：“确实没吃饱，再蒸去，再蒸去！” 老者果真命人又去蒸饭。 吃完后，唐三藏起身，谢了斋供，问道：“老施主，高姓？” 老者道：“姓陈。” 唐三藏合掌道：“那老施主与我是家门了。” 老者道：“长老你也姓陈？” 唐三藏道：“是，俗家也姓陈。请问刚才做的是什么斋事？” 猪八戒笑道：“师父问他作甚？！必然是青苗斋、平安斋、了场斋罢了。” 老者道：“不是，不是。” 唐三藏又问道：“那是什么斋？” 老者道：“是一场预修亡斋。” 猪八戒笑道：“我们都是和尚，岂不知斋事？只有个预修寄库斋、预修填还斋，哪有什么预修亡斋的？你家人又不曾有死的，做什么亡斋？” 孙悟空闻言道：“老施主，你是不是说错了，怎么叫做预修亡斋？” 那二位陈姓老者眼中惆怅，道：“你等取经，怎么不走正路，却到我们这里来了？” 孙悟空道：“走的是正路，只见一股水挡住，不能得渡，因闻鼓钹之声，特来造府借宿。” 老者道：“你们到水边，可曾看见些什么？” 孙悟空道：“见一面石碑，上书通天河三字，下书‘径过八百里，亘古少人行’十字，再无他物。” 老者道：“再往上岸走走，离那碑只有里许，有一座灵感大王庙，你们不曾看见？” 孙悟空道：“没看见，请老施主说说，何为灵感？” 那两个老者道：“那大王感应一方兴庙宇，威灵千里右黎民。年年庄上施甘露，岁岁村中落庆云。” 孙悟空道：“施甘雨，落庆云，也是好意，你们却为何如此烦恼，何也？” 那老者道：“虽则恩多还有怨，纵然慈惠却伤人。只因要吃童男女，不是昭彰正直神啊。” 孙悟空道：“要吃童男女么？” 老者道：“正是。” 孙悟空道：“想必轮到你们家了？” 老者道：“今年正是到我们这里。我们这里属车迟国元会县所管，叫陈家庄。这大王一年一次献祭，要一个童男，一个童女，猪羊牲畜供他。他一顿吃了，保我们风调雨顺；若不献祭，就来降祸生灾。” 孙悟空道：“你府上有几位令郎？” 老者捶胸顿足，道：“可怜啊，说什么令郎，羞杀我等！这是我舍弟，名唤陈清，老拙叫陈澄。我今年六十三岁，他今年五十八岁，儿女上都艰难。我五十岁上还没儿子，亲友们劝我纳了一妾，没奈何寻下一房，生得一女，今年才八岁，取名一秤金。” 猪八戒道：“怎么叫做一秤金？” 陈澄道：“我因儿女艰难，修桥补路，建寺立塔，布施斋僧，有一本帐目，到生女之年，刚好用了三十斤黄金。三十斤为一秤，所以唤做一秤金。” 孙悟空道：“那有儿子么？” 陈澄道：“舍弟有个儿子，也是偏出，今年七岁了，唤做陈关保。” 孙悟空问：“为何取此名？” 陈澄道：“家下供养关圣爷爷，因在关爷之位下求得这个儿子，故名关保。我兄弟二人，年岁百二，只有这两个儿女，不曾想轮次到我家祭赛，所以不敢不献。故此父子之情，难割难舍，先与孩儿做个超生道场，所以叫预修亡斋。” 唐三藏闻言，道：“这正是古人云，黄梅不落青梅落，老天偏害没儿人。” 孙悟空笑道：“等我再问问他们。老施主，你府上有多大家当？” 陈澄和陈清道：“颇有些家当，水田四五十顷，旱田六七十顷，草场八九十处，水黄牛二三百头，驴马三二十匹，猪羊鸡鹅无数。舍下也有吃不完的米粮，穿不完的衣服。” 孙悟空道：“你们有这等家业，也亏你们省得起来。” 陈澄道：“怎见我们是省出来的？” 孙悟空道：“既有这么多家产，怎么舍得亲生儿女献祭？拿个五十两银子，可买一个童男；一百两银子，可买一个童女，不就留下自己儿女后代了？你们偏要省下这钱来作甚？” 陈澄和陈清道：“老爷啊！你们有所不知，那大王甚是灵感，近来常来我们陈家庄行走。我们这里的人家，匙大碗小之事都知道，老幼生时年月，他都记得。只要亲生儿女，他方受用。不要说二三百两没处买，就是几千万两，也没处买这般一模一样同年同月的儿女。” 孙悟空道：“原来是这样，也罢也罢，你且抱令郎出来，我看看。” 陈清急入里面，将陈关保抱出来，放在灯前。 陈关保笼着两袖果子，跳跳舞舞的，吃着玩儿。 孙悟空见了，默念一声咒语，摇身一变，变作那陈关保一般模样。 两个孩子搀着手，在灯前跳着玩，吓得那陈澄和陈清慌忙跪下，道：“老爷，这位老爷刚才还在说话，怎么就变作和我儿一般模样，叫他一声，齐应齐走！折了我们年寿！请现本相，请现本相！” 孙悟空把脸抹了一把，现了本相。 陈清跪在面前道：“老爷原来有这样的本事。” 孙悟空笑道：“可象你儿子么？” 陈清道：“太像了！一般模样，一般声音，一般衣服，一般高矮。” 孙悟空道：“你还没细看哩，取秤来称称，可与他一般轻重。” 陈清道：是，是，是，一样重。” 孙悟空道：“这样可瞒得过那灵感大王么？” 陈清道：“可以，可以！” 孙悟空道：“我就替这个孩儿性命，留下你家香火后代，我去献祭给那大王去。” 陈清跪地磕头道：“老爷果若慈悲替得，我送白银一千两，与唐老爷做盘缠往西天去。” 孙悟空道：“就不谢谢俺老孙？” 陈清道：“你已替祭，被他吃了。” 孙悟空道：“他敢吃我？” 陈清道：“不吃你，好道嫌腥？” 孙悟空笑道：“听天由命！吃了我，是我的命短；不吃，是我的造化。我与你献祭去。” 与此同时。 通天河底的水府里。 江寒面前有几十个小童，年长的有十余岁，年龄小的只有七八岁。 这几十个小童各有法力，能够在水中避水，全都在给江寒他们端茶倒水。 实际上，是江寒问起灵感大王献祭一事。 灵感大王指着他们，道：“江道友，你看，这些便是献祭的孩童。他们都以为我吃了这些孩童，殊不知我每年将他们接到水府中，一个未吃。一来收些门徒，二来多些人手帮工！” 其实，江寒也猜到了，这灵感大王从观音菩萨的莲花池而来，时常听观音菩萨讲经，还不至于吃人那么凶狂。 只是，陈家庄的人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