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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李岩的依仗

    “分兵……”高名衡沉声道:“当年萨尔沪之战就是所谓各路齐进,以至于顾此失彼。这个分兵的法子,我看不妥。削弱了我们的力量,对李自成一战胜败就难料了。”

    “我却不以为如此。”虎大威道:“既然李茂春都能战胜李岩,追到了平定州门口收复失地去了,那分兵一路,也并无大碍。”

    就连傅淑训也赞同分兵:“李自成一个败军之将,不值得关注。强敌还是外虏啊。”

    众人纷纷开腔,你一言我一语,大多数说的却都是支持分兵的。

    谈到最后,大家忽然都噤声了。原来是来了两个文士,这几个文士是黄宗羲伴着的,几人从沙盘上挪开身子走来,这才被众人看清楚了面目。

    原来,方才紧急军情一出,沙盘又得改了。

    改沙盘的,就是黄宗羲以及身后那两人。见了这两人,不少大臣都是惊讶出声。因为,这两人都是鼎鼎大名之辈。

    为先一人,姓崔名子忠。身着一身寻常枢密院军师的淡蓝色军装,看起来与寻常文职军师一样,但此人面目露出来以后,顿时与其余几个制图的军师纷纷引起了众人的侧目。

    因为,这崔子忠可是京中有名的人物。

    崔子忠是大明有名的画家,字道母,是个生员,曾经游学董其昌的门下。崔子忠善画人物,规模顾、6、阎、吴名迹,唐以下不复措手。白描设色能自出新意,与陈洪绶齐名,号南陈北崔。不仅如此,京中不少喜好诗画之人都明白崔子忠孤傲绝俗,对高官贵戚与其交往都避之不及。偏偏,崔子忠性情高洁,私德上佳,故而得到京中许多人推崇。

    至于另一人,熟悉热络一些的就多了。

    这是一个僧人弘仁,是新安画派的创始人。和查士标、孙逸、汪立瑞等四人并称新安四大家。与崔子忠因为孤傲绝俗扬名不同,三十四岁的弘仁则是走的僧人传统路子,与朝中高官多有往来。

    唯一相同的是,这两人在历史上都是爱国人士。尤其崔子忠更为特殊,历史上崇祯松山上吊后不久,崔子忠亦是追随而去。

    眼下,朱慈烺为大明新帝,自然没有煤山上吊的故事。两人却不约而同地出现在了这里,为大明出力绘制沙盘。

    “没想到,六奇与道母都出仕朝廷,为国家效力了!”傅淑训赞叹道:“真是可喜可贺。”

    崔子忠朗声道:“国有明君,学生自当为国效力。古有班投笔从戎,今日学生为大军绘制机密沙盘,亦是效仿先贤!”

    “阿弥陀佛,小僧虽为僧人,亦是为大明的僧人。自当为国效力。”弘仁跟着一说,在场气氛顿时缓和下来,变得积极而乐观,将方才漠南蒙古来袭的阴影驱散了一些。

    朱慈烺盯着两人,心中感叹这两人随便一幅画留下来到后世,可就是几百万的价格了。

    过了这么一个小插曲,朱慈烺开腔了:“国有列位贤人各得其用,各自挥本事为国效力,这才是复兴的象征啊!好了,回到此次军务上吧!”

    众人纷纷躬身一礼:“臣等恭听圣命。”

    “北疆的袭扰,必须坚决打回去。”朱慈烺定了性:“大同不能乱,南边的宁武关正值顺军进攻,山西镇已经一头乱麻了,大同镇这时候不能再乱。宣府也是如此,锦衣卫尽快加强力量打掉汉jian分子。总之,这个势弱的口子绝不能开!而且,我注意到历来建奴南下入关,都是有大将跟随。上上次的阿巴泰,上一回的多尔衮,都是建奴朝中核心人物。这一回的正黄旗固山额真算得上是个八旗骨干,在建奴朝中只是一个总兵的分量。这一次漠南蒙古方面没有建奴郡王亲王坐镇,这意味着建奴一说明力量已经衰弱,二还未下定决心。”

    “这个空档,就是我们的机会!”倪元璐嗅到了其中机会。

    众人听了朱慈烺的分析,都觉得有道理,气氛更加鼓舞了一些。

    “可若是我们在这里露了怯,让建奴找到了机会……”朱慈烺冷声道:“那更多的地方,更多的麻烦,更多的口子和难以堵上的漏洞就出来了!”

    朱慈烺说着,划到了山海关上。这里,刚刚崔子忠又列上了三顺王的汉军旗。足足一样有二十余个小人,相比之下,在蓟镇与之对峙的陈永福部则只有三个小人,势单力薄。

    众人微微呼吸一阵紧张,他们明白,朱慈烺要下决断了。

    “分兵北上!”朱慈烺冷声道:“虎大威,你派一个营选三千京营战兵星夜援救大同、宣府二镇。”

    “末将得令!”虎大威领命而去。

    “李国桢,你领京营将士维护后路,保障粮道,配合本地官服疏通京师到真定沿途道路安危。”朱慈烺又看向虎大威身后的李国桢,这是襄城伯,京营提督。

    李国桢心中一喜,京营这一回也跟随出京,但京营是个什么成色谁都明白,接下这后路的任务让李国桢心下很是放松:“末将领命。”

    “史可法,你兼任枢密院军机处席军师,负责从各部抽调识字伶俐的军师,组建巡逻执法队,全军上下,从朕到后路的京营,胆敢有违反军纪者,严惩不贷!”朱慈烺说罢,李国桢顿时凛然。

    其余众将纷纷惊醒,不少文官尤其是保定本地的官吏都是大喜。

    史可法面无表情,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肃然领命:“老臣遵旨。”

    “其余各部,随朕开拔,向真定出!”朱慈烺环视群臣。

    众人齐齐高喝应命,随后各自退出。

    散场之中,倪元璐忽然现李定国有些闷闷不乐,显然有些心事,问道:“定国,你心中想着什么事情呢?”

    “西相……”李定国看着倪元璐,轻声道:“陛下的分兵是基于眼下对战李自成还算顺利的情况。可属下就是心中有些不确定,总觉得哪里有些问题呢。”

    “哦?”倪元璐很是重视,拉着李定国单独走了出来,眼见左近人员减少,细细问道:“你觉得哪里有些问题?”

    “属下要是将话说出来,还望西相不要笑话。”李定国有些不好意思。

    “哈哈,这么一说,老夫反而更加好奇了。但笑话么,就更加不能保证了。行了行了,直言吧。军国大事,哪里有笑话不笑话的,心思端正一些。”倪元璐说笑完了,板起了脸。

    李定国这下子反而放开了心中担忧,道:“属下是觉得,太顺利了。”

    “顺利?”倪元璐一脸惊讶:“蒙古人那边……”

    “是对阵李自成的这一路。建奴的恶毒心思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但……”李定国轻声道:“李茂春的胜利,反而是期盼意料之中,情理之外了。那一颗颗级……总觉得哪里有些问题,有些熟悉。”

    “地方官军越来越不能打,这是常理。李茂春的确是异数,那么,鸿远你的意思是……”倪元璐喊起了李定国的字。

    “我们的分兵,是建立在李茂春可靠,对阵李自成之战能够顺利施展,短时间内收复太原再北上解边镇之危的。可要是李自成这一关上面掉了链子,那么边镇的分兵……”李定国说到这里,就看到倪元璐表情渐渐难看起来。

    如果李茂春不可靠,那再分兵,就是自断臂膀了。

    要是李自成这一关跟不上,就难以绕路北上救山西镇。救不了山西镇,大同镇和宣府的安危就难以预料了……

    ……

    哗啦啦……

    平定州又下了一场雨,雨很大,仿佛上苍看不下去人间的争乱,非要下一场大雨冲刷一切污垢不可。

    傅青主心中这么一个念头闪过,想起了前些时日听到的军情。他跟在一支顺军的辎重队身后朝着平定州出,沿途还未来得及感受卧底的忐忑不安就被另一种糟糕的情绪所掩盖:道路泥泞不堪,一路行军都称得上是巨大的折磨。

    好在,在这个六月一的上午,傅青主赶到了平定州的西门。

    因为一场暴雨,明军又悄然退了出去,撤开了对平定州的围攻。

    或者按照领队的顺军将领张泓守的说法,这是因为这六千余人抵达的缘故!张泓守就带着六千余人马,押运着全军的军资而来。这里头小部分是李岩的军需,其余的都是提前为了李自成主力大队伍的消耗。

    雨云似乎是朝着西面向东去的,平定州一场大雨,西边一些的官道上却是已经晒干,夏日的烈日下,李自成已经率领主力还有三五日的功夫就能抵达平定州。

    跟着小队伍抵达平定州的傅青主进了城,然后便在一个本地的小兵带领下朝着李岩的军队走去。

    带队的小兵是个一脸疲容的壮年男子,看起来约莫二十来岁,傅青主问了名号,才知道这个叫做刘三喜的男子其实才是十七岁。

    似乎预感到了傅青主的惊讶,刘三喜道:“俺们这些烂命一条的小百姓,哪个不是日夜辛苦,这才能饱食一顿活下来的?”

    傅青主对民间疾苦多了一点认识。

    这一回他不是冲着这个来的,随口应了几句,傅青主一脸担忧地提起了最近与李茂春部作战的近况:“我来的似乎也不是时候呢。本来想着跟着李制将军这位盖世英豪立下功勋,没成想,这才刚到呢,就收兵回城,听说是大败了一场。”

    傅青主刚刚说完,刘三喜就涨红了脸,道:“甚么大败?分明是那投降的陈6诈降,惹得西风台上一败大败,制将军要不是为了保全大军不受溃兵冲击,哪里会让李茂春得了这么个好名头!”

    “哦?这缘由倒是真有道理。只是,三喜你一个小孩子,也知道这么多?制将军真是带兵有方啊。”傅青主笑道。

    刘三喜摸着脑袋,嘿笑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没有没有。这不,军中也有许多人不服呢,制将军这才亲自解释,左右最近都说着这事儿,说多了,也记住了。其实数一数,咱们军中除了投降的陈6一部,也没少几个人。”

    “哦……”傅青主感觉到了一些意思:“那为何李茂春都围上了平定州了,还未能出战击溃之?”

    “这小人就不晓得了。也许,跟着西营有个将军染病有关罢……也许您这般大老爷进了衙,肯定就明白了。”王三喜陪着笑,侧身一让。

    傅青主这才现,自己已经到了御林军的驻地,也就是李岩的府衙。

    丢了几个碎银子给王王三喜,傅青主迈步进去,赫然现府衙内来来往往,将官众多,显然是开大会了。

    傅青主小心翼翼地在小路里朝着自己的驻地走去,却未想到迎头就见到了带队来的张泓守。

    张泓守见了傅青主,很是惊讶:“你也赶到了啊。哦,记起来了。你是太原那里搜集的大夫吧。真是巧了,这次的军议也跟治病有关,你也别先去那良医所了,让你手下人先将东西卸下来,你随我一起去吧!”

    “是……”傅青主心下提了一下,既是激动又有些紧张。

    激动是能探听顺军的军议,定然有许多机密。紧张的则是军议里面肯定有些明军将领,万一有个认识傅青主的可就有些危险了。好在,锦衣卫能人众多,早就对傅青主进行过易容乔装。加上傅青主本就所学庞杂,医学也是精通,此刻提着药箱,完全让人想不到那个在太原跟着巡抚大人守城的名士。

    军议的地点就在原来的州衙上,审案断事的正堂此刻两旁位列一群武将,端坐上一位身材适中,目光灼灼的男子,赫然就是大顺御林军制将军:李岩。

    张泓守进来以后,不少人侧目望去,都在傅青主身上打量了起来。

    李岩微微有些皱眉:“怎么带来了个生人?”

    张泓守连忙道:“回禀制将军,这是马将军在太原搜集的大夫,末将听闻此次军议有医病的事情,就自主主张带过来了。”

    “要大夫的事情是我提的。”李岩听完点点头:“罢了,那就一旁听好。人来齐了,本将就说了。朱慈烺已经快到真定府了,今日议定东进收取井陉关之战!”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