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年夜前的平静
凛冽的寒风吹开年末的篇章，小镇上的家常餐馆里挤满了客人。 “听说没，一年前的陆家大少爷杀人案警察局最近准备平反，杀人凶手另有其人！”身穿老式军用棉衣的邋遢男人半遮着嘴小心翼翼地对同伴谈论着，“老板娘要半斤羊rou，记得撇沫儿！” “好勒！” “为啥？这陆家大老爷都失踪一年多了，警察局那位还会给一个死人平冤？这明显吃力不讨好啊！该不会……” 邋遢男人摆摆手，两人相视一笑。 “醒酒水，五毛一瓶！” 服务员陆老二点头哈腰地站在门口向吃完东西离去的客人们吆喝着。 “大年快乐，客人您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卖烤红薯的老大爷推着车经过，混杂着泥土味的香甜热气迎面而来，他放下推车，小心翼翼地挪动摊子靠近餐馆门口，毕竟剐蹭到餐馆里出入的各位老板崭新的皮毛大衣那可不好说话。 这老汉，头上戴着一顶包浆的破棉帽，露在帽裙外的鬓角已经斑白。斑白杂乱胡子上尽是冰碴子，肩上搭着一件似青似黄的破洞棉衣。腰上插着一根彩色丝绸腰带，腰带上有一个小小的玉质挂件，总有人说他滑稽可笑。 “老顾你这大过年的咋来这么迟？” 盖着毯子、揣着手瑟瑟发抖的摊饼贩子是个秃子，跟顾老头是老相识。自认为在这个镇子上卖了三十年饼，什么事都经历过一二。 “老伴儿今天没起来，我也就迟了。” 顾老头抱出推车里放好的有些黢黑的被褥，一个一个，慢慢地拿出裹在里面的烤红薯。 “下雪啦！” 街上的小孩呼喊着跑在湿滑的泥地上，虽然被冻得鼻涕横流，但玩心不减，每每摔倒很快又爬起来，擦擦鼻涕抹在胸前带福字的新衣服上，一看回家就少不了父母一顿打。 雪花像白色的精灵，飞舞着、飘荡着，一片又一片，扑落在人们的肩头。 “去年这个时候，陆家娃子还在他顾爷爷我这里骗红薯吃来着勒！” 顾老头看着飘落在身上的雪花，往昔回忆跃上心头。 “嗐，老顾” 陈秃子也不知道该怎么慰藉这个相伴数十年的老伙计，他一直都是个倔脾气，一有事就听不进去人话。 顾老头握着手里热乎乎的烤红薯，眼丝通红，湿润的眼角是说不尽的故事，但他作为已经半截入土的人，眼泪花在过去的苦难日子里已经流干，哭不出来了。 “孩儿，来吃吧，爷爷的烤红薯热乎着呢！” 在旁人不解的眼神中，顾老头将手中的烤红薯扔到大路上，瞬间就被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窜出来的野狗叼走。 “顾老头你这样浪费？”刚从店里走出来的女人看着顾老头在寒冬这样浪费粮食忍不住指责。 周围的人看见是警长夫人，也就没人敢给顾老头作帮衬。 只是顾老头连头也不回，直直地看着野狗叼着烤红薯在风雪里跑不见影子，只剩下泥地上的一串串脚印子，让这个老人颤颤巍巍的手始终放不下来。 孩儿，是爷对不住你。待我办完此间事，我下来陪你。 正午时分，大地已经换上白色的素衣，纯洁无瑕。 “下雪好啊，这街上什么屎尿都有，等开春可以清洗个干净！” 餐馆的客人渐渐变少，老板闲来无事，也出来看今年的第一场雪，她叫小梅，是个勤快的寡妇。门口的小商贩们都很感激她，整条街只有她愿意让商贩们在隔壁空房休息。 “这样藏污纳垢的地方，洗不干净！又是个多灾多难的年份啊！” 循声望去，见呛自己话的是站在雪地里摇头晃脑、蓬头垢面的扫地老头儿，小梅也不生气，这老头子几十年前就已经疯掉，到现如今已是疯癫成性，估摸着日子也不多了，也就当是让着他吧。 深深呼出的热气不断化作白雾消散不见，尽管今年的确比往年更冷，但小梅觉得日子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 自从一年前镇子里发生那些事儿过后，日子总算是有盼头了！ 她喜欢掌握自己的命运，而不是作为男人的附庸，悲欢离合，一辈子都只能围绕着别人在原地踏步。 雪花如鹅毛，直落落地摔在手心竟让小梅觉得有几分微微的痒意。黑色的小镇仿佛也会冷，披上了一件厚厚的貂皮大衣。从远处看小镇就像是冰天雪地里的雪精灵。 “顾老头，这事儿都过去整整一年有余，你也该释然了。” 往日热闹不已的小镇此时落寞而凄清，雪已经没过脚踝，人越来越少。 “是啊，这一年，我一直都是惶惶度日。” 陆家镇这一年多以来，发展迅速，开明一些的人们也都逐渐富裕起来，也只有顾老头这样的老顽固派还是苦巴巴地过日子。 卖不完烤红薯，疯老头子估摸着回家又要被他家的老婆娘咒骂一晚上。 虽然顾老头总是跟自己不对付，但是她还是不忍心：“老三，把先前客人没动过那份儿辣子炒红菇打包好。” 老三麻溜的打包好就径直递给顾老头。 显然，这不是第一次。 菜还热着，丝丝香味萦绕在空气中，小梅的厨艺，在镇子里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谢谢你，小梅。”顾老头接过就赶紧把菜放到被褥里，怕凉。 寒风呼啸着，像一根鞭子，狠狠抽打着所有人，人们都瑟缩着脖子躲在屋子里，顾老头他们也推着摊子躲进空房避难。 为了活命，没人会想不开。 这可能是近三十年来陆家镇最大的一场雪。 也许真就应了那句话，多灾多难。 傍晚，漫天的大雪终于停了，不过出山唯一的山路也彻底被封闭起来。 每到年末都会有一个月的封山期，三面环山的陆家镇出不去，外面也进不来。再加上离这里最近的城镇，也有一百多里的山路，可以说陆家镇周围就是荒山野岭，实实在在的人烟罕至，虎豹财狼、山魈野精的古怪传说亦是不在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