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八七章 自生自灭
“还有你这位李大叔,也是你可以依靠的臂膀。”袁紫烟又指了指李勣。 李勣沉默不语,这分明是拉帮结派,对于做事一向谨慎的袁紫烟,这样公然说笑,似乎有些不妥。 李恪笑了两声,然后恭迎众人前去他的官邸。路上不乏见两三层的小楼,临近官邸,便会有些大宅院,富丽堂皇,颇有气势。 而对比鲜明的则是李恪的府邸,大门红漆脱落,牌匾的字迹都有些模糊,室内摆设更是普通至极,甚至端上来的茶杯都有缺口。 李恪遣退左右,请袁紫烟上座,几人喝茶聊天。 “呵呵,恪儿,在宫中你也并不是如此节俭之人,为何到了安州,就落魄如斯?”袁紫烟抿了口茶,陈茶,毫无香气。 “为官者当清廉,且不瞒义母,朝中对我监视颇多,不得已而为之。”李恪的口气里带着几分委屈和不满。 袁紫烟微微一笑,放下茶杯,突然脸色一冷,问道:“是招兵买马花光了积蓄才会这样的吧!” 啪!李恪手中的茶杯落地,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硬挤出一丝笑容,额头冒着冷汗的问道:“义母明鉴,恪儿绝无此心。” “哼,谅你也不敢。不过是随口问上一句,瞧你吓得,真是让我太失望了。”袁紫烟随手抛过去一方帕子,帕子轻柔,但却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径直落在李恪手中。 李恪满脸黯然,知道这是义母向自己示威,有她在,决不允许有人动摇大唐根本。李恪重新落座之后,再没有了喝茶的兴致,坐在原处长吁短叹。 李山和李勣知道两人接下来有重要事情要谈,于是起身告退。屋内死一般的沉寂,袁紫烟默不作声,微微闭上眼睛调运气息。而李恪诚惶诚恐,心脏都要跳出来一般。 非是李恪胆小,谋反之事若要落实,那可是诛九族的过错。妻儿老小都要受到连累,自己也难逃一个死字。 半晌过后,袁紫烟听到了哭泣的声音,当然是李恪。 “没出息,哭哭啼啼。这点可不像你的父皇!”袁紫烟忍不住呵斥一句。 “我哪里敢与父皇相比,他是嫡出皇子,身边人才环绕,更有赫赫战功,无不臣服。况且我也没有他的魄力,玄武兵变,杀兄轼弟……” “住口!”袁紫烟勃然大怒,挥手一扬,桌上茶杯打翻在地,碎成好几瓣。 听到动静。室外立刻冲进来十几名侍卫,袁紫烟哼声道:“都给我退下!” 侍卫们站着不敢动,看到李恪摆摆手,只得怏怏退下。 “义母,恪儿虽为皇子,但活得十分憋闷。不如承乾耀武扬威,更没有治儿的运势,老实的守在安州,却四处都是长孙无忌的眼线。”李恪仰天长叹,哀声道:“义母。曾几何时,恪儿也曾放弃妄想,想要安心做个刺史,了此残生。但是形势逼人。好比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啊。” 李恪说的很是真诚,袁紫烟也放软了口气,说道:“恪儿,你的心情我很能理解。你说你父皇英勇,九弟好运。怎就不想想他们所承受的苦楚呢?玄武门兵变是你父皇一生的痛,为了洗去这个污点,他的辛劳有目共睹,这还用我多说吗?你九弟治儿,以前多么逍遥的晋王爷,如今忍着痛风的毛病熬通宵,又有几时休闲?” “这……”李恪语噎,过了片刻还是瓮声说道:“话虽如此,为何这么多人宁死也要去争皇帝之位?” “恪儿,这就是无休止的贪心啊。你的母妃至死也不召你回宫,为的就是让你能够活下去。”袁紫烟耐心说道。 “义母所言不假,但是我的祖母,如今她已经恢复皇后身份,与祖父合葬。”李恪替自己解释了一句,打心眼儿里还是认为萧皇后是他的祖母,袁紫烟不置可否,人都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好争执的,无非是一个称呼而已。 “为何提到你的祖母?” “义母!您可以占卜预测,难道祖母的话就真的不在意吗?当初包括袁天师在内,都给祖母看相,还说,还说……”李恪显得有些激动,但接下的话题太过敏感,含糊的说道:“也许这就是天意。” 袁紫烟微微叹息,半晌不语,李恪还以为自己说中了她的心思,走上前,期待的说道:“义母,既然是天意,不是谁可以轻易改变的。若是我能成就大器,一定会善待旧人,尤其是骨rou至亲。” “善待?如果这些人要反,群臣律条都不会饶恕他们,你还如何善待?” “这,这,您最是懂得顺应天意,为何到了我这里就行不通了呢?”李恪略带不满的质问道。 袁紫烟沉默不语,起身推门出去,脸色很不好看。一直等在外面的李山以及李勣,也都跟随着袁紫烟离开,已经猜到,这次的谈判很不愉快。 晚饭之时,袁紫烟拒绝与李恪共同用餐,而是三人外出在酒楼简单的点了些饭菜。 期间袁紫烟也极少动筷,脸上没个笑模样,李山和李勣因此也没有要酒。半晌过后,李勣说道:“紫烟,实在不行,咱们明早便离开,让吴王自生自灭吧。” “哎,这孩子怎么一根脑筋,总以为自己有帝王命!追封的皇帝也是皇帝,那有什么用!”袁紫烟愤愤说道。 “李恪身后会被追封皇帝?”李勣现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就那么一比方而已。”袁紫烟恼道:“可恨这熊孩子还拿自己跟世民比,他这官富二代能跟老子比吗?世民那时候为了江山社稷,拼的是命!如果不是过早消耗,那么强壮的身体为何才活了五十岁啊!” 袁紫烟说着,眼中泛起了泪花,李勣冷静的分析道:“紫烟,是否李恪又提到了玄武门?其实我反倒是觉得这个孩子是个可造之材,能屈能伸,做事谨慎,只不过因为跟你亲昵,才说出了心里话。紫烟,你该多加劝导,而非是打压讽刺。” “怎么又说起我不对了?”袁紫烟不高兴的说道。 “还不是提到了李世民,让你对李恪先入为主,想想之前你为他的打算……” “什么意思,这不是说提到谁的事儿!世民都已经走了,难道我就不能怀念吗?干嘛人都没了,还在拿他说话!” 袁紫烟猛然起身,头也不回的回到自己房间,眼泪在流,心里也在埋怨,世民啊,世民,你走得清净,扔下这么个大烂摊子,我有什么义务替你收拾! 瞧瞧你的儿子女儿们,他们都想挖你的基业啊,你若泉下有知,能安生的了吗?这些不肖子孙们,他们都是你的后人啊,又不是我的! 袁紫烟十分苦闷,对着窗外的月亮看了许久,却没有在望月山庄的兴致,怎么看都觉得弯弯的月亮就像是一张嘲讽的大嘴,正在看自己的笑话。 这是最后一次了,何必为了李家的事情难为自己呢,以后就在望月山庄定居,不管天下琐事,管他什么儿子早饭女儿篡权呢! 胡思乱想着,黎明时分袁紫烟才沉沉睡去,这一觉睡得时间很长,睁开眼时,天色已经大亮,但仍然觉得身子乏,翻个身继续再睡。 直到中午时分,袁紫烟才起床,精神也感觉好了些,梳洗过后袁紫烟伸了个懒腰打开了门。一道阳光照了进来,有点刺眼,不管怎样,毕竟是新的一天,就要以全新的自己来迎接生活。 等袁紫烟眼睛适应了外面的光线,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李恪双腿跪在地上,跟着他一起跪着的竟然还有几个孩子,想必都是他的,有个孩子还挂着鼻涕虫,眼泪汪汪的却不敢哭出声。身后则是吴王妃等妻妾,低着头跪在地上,一眼看去,黑压压一片。 “恪儿,你这是做什么?”袁紫烟冷声问道。 “义母亲临安州,探望恪儿,但是恪儿却言语冲撞,惹义母不悦,实在是该死。”李恪满脸愧疚之色。 袁紫烟嘴角抽动一下,不能不说,在这一刻她的意志力又有些动摇了,“惹我生气的是你,为何还要连带着孩子们?” “我是想让他们知道,做错事的后果就是要去承担。”李恪说道。 “你们都起来吧!”袁紫烟连忙摆手说道,李恪跪着不动,其余人也不敢动弹。袁紫烟微微叹口气,将李恪身边的一个孩子弯腰给抱了起来。 哎呦,只听孩子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声,随即用小手捂住嘴巴,瞪大眼睛看着袁紫烟。 “疼吗?”袁紫烟问道。 嗯,孩子点点头,随即又惊恐的摇摇头,袁紫烟低头看着小家伙膝盖渗出的隐隐血丝,十分心疼,轻声说道:“做人要诚实,实话实说。” “jiejie……” “没大没小,应当叫祖母!”孩子刚一开口,李恪就大声呵斥,袁紫烟被这个称呼吓一跳,什么祖母,自己有那么老吗? “不要怕,jiejie在这里。”袁紫烟翻了李恪一个白眼,李恪却差点没晕倒,儿子叫义母jiejie,那不就乱了吗,我的儿子是我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