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倒数三秒，我们猛地挪开抵住大门的桌子，没有了相较量的力道，大门被虫子们撞得面目全非。也是在同一时间，我拉开灭火器的保险栓，对着虫子最密集的地方喷去。虫子们在白雾中乱成一锅粥。

    借着优势，王勇用灭火器罐头砸坏了制造舞台烟雾的机器，里面的半桶干冰瞬间气化，更多的白雾弥漫在大礼堂。在扰乱虫子们视野的同时，我们也失去了彼此的照顾。

    雾气中，只看见两只幼虫在地上打滚，拍打着翅膀似乎忘记了飞行。我大吼一声，疯狂按压灭火器的开关，干粉泡沫像两条白龙，扑向恶虫。虫子受不了，扑棱着翅膀，跌跌撞撞，向着天窗飞走了。

    “大家都还好吗？”听到林霄不知在白雾的何处喊了一句。

    “我在这里！”很快，沈天音回了句。

    “我们在这里！”那是王勇声音，“我，还有两个女生。”

    “大家不要慌！那些虫子害怕粉末。”我说。刚说完，我想到了刘军，那个不能说话的可怜小伙。突然，左臂传来阵阵刺痛，我转过头，发现一只巴掌大小的幼虫正趴在我的肩膀，一对尖牙深深刺进我手臂。

    它娘的！

    我咒骂了声，徒手抓住那只小虫子，摔在地上，还不忘用脚将之碾碎。

    我捂着伤口，两眼不停地冒眼泪；不顾干粉熏坏眼睛，我四处寻找落下的同伴。

    灵魂告诉我，不能再抛弃任何一个人了。我亲眼看见太多的人倒在自己面前，那种感觉，好像一把可以击穿魂魄的枪，将我作为人类的灵魂一遍又一遍的枪毙。

    终于，在大家的努力下，我们奇迹般地将一大波虫子赶跑了，但是也有人受伤了。白烟散尽，所有人狼狈地瘫倒在地上。除了我，林霄和王勇以及王勇保护的那两个女孩都有不同程度的皮rou伤。

    沈天音始终看着我，眼睛瞪得大大的。她瘫坐在舞台正中央，怀里抱着一个人，那个人安详地闭着眼，肚子上血流如注。我认得那张脸，是他，那个不能说话的青年，刘军。

    两个女孩看到忍不住呜咽起来。而其他人只是看着，没有说一句话，没有流一滴泪。但我们的心里都仿佛有把刀将心脏一刀刀的宰割。

    刘军牺牲了，为了保护沈天音而牺牲了。沈天音后来回忆起他说，当虫子戳穿他肚子的时候，这位矮个子青年甚至没有喊出一句话。不知道的人都为他的精神打动，只有我和当时的同伴才清楚，刘军是个哑巴。

    我们将刘军的尸体在学校的草坪火葬了，火焰燃烧了整整一个晚上。

    后来，我们试图找到丁伊的尸体，但始终没有一点线索。我们不知道她到底是活着还是被虫子撕成了碎片，但她的失踪是我的错误，我愿意担起这份承重的责任。

    黎明时分，经过剩下六人的商量，我们一致决定转移阵地。首先，大礼堂已经不是安全的地方了；其次，我们储藏的水和食物已经所剩无几；如今，我们又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络。在救援队到达之前，我们都得靠自己存活——在群凶暴的外星虫子足下。

    天刚刚亮，我们整顿一新。大家选择的新的阵地，是在离H大学一里外的齿轮厂。那个地方我去过，大学有一个精工实习的学分，我就是在那里完成的。厂子中央有个宽敞的实习车间，四周绿树成荫，外侧还有厚厚的围墙，应该是个不错的藏身地。我们所祈祷的，只是那里没有大量的鬼蛇出没。

    这时，不远处的天空传来低沉的轰鸣声，因为半边天都被烟雾笼罩，看不见是什么，于是大家纷纷猜测。

    “是救援队！救援队到了！”王勇盯着乌黑的天空兴奋地喊道。

    “恐怕没你们想的那么好。”林霄也抬头向声音的源头望去。

    那阵低吟声越来越响，似乎是冲着我们而来的。

    “打雷了？”沈天音歪了歪脑袋。

    声音滑过头顶的时候，我感觉到连大地都在颤动，心跳也随着加快起来。

    那种频率的声音，我记得，是飞机！

    准确的说，是轰炸机！

    更准确地说，是挂满弹药，低空飞行的轰炸机！

    然后，一股不祥的预感萦绕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