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伴随着涡轮机越转越快，我听到自己的脚下传来哗哗的声响。上游的水正以每秒几千立方米的速度往水库冲去。我看到贺龙和王勇在外面朝着我们挥手。水从二三十米的高度落下，溅起的水花笼罩了整个大坝。飞虫们果然因为惧水而不敢靠近，只得在天上徘徊。

    成功了！我们证明了贺龙的想法是正确的。借着水雾，我们集体从大坝内转移出去，往树林里移动。只要有了树林的掩护，飞虫就不会轻而易举地发现我们了。

    直到所有人都安全到达林子里后，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我望着大坝那边有八条水柱如同蛟龙从上游翻下，煞是壮观。即使我已经离开大坝有百米的距离，弥漫的水雾还是打湿了我的脸。

    顺着水流，然后我又看到了困于水库中的陈海山他们。正巧同伴们也在讨论这件事。

    “他这叫多行不义必自毙！”王勇朝那边吐了口唾沫。

    相比较那些“可怜人”，我们的形势要乐观许多。当然我就集体总的来说，至于我个人的话，由于发烧的缘故，连直立行走都已经是个困难了。我不应该畏惧发烧感冒肚子疼这种小病，因为我可是从无数丧尸和飞虫底下活下来的人，如果把我两个小时前的事迹翻拍成商业电影，恐怕只有WetaDigital①那样的特效制作公司才有勇气接手这样高难度的任务。

    我们沿着水库从南边绕行，这需要我们翻过两座山，保守估计要整整两天时间。可我觉得这两天过的非常的迅速，感觉甚至比我在庇护所和大坝的两个小时还要短。也许是同伴的关怀，或者是贺龙在身旁的原因吧。

    贺龙是个优秀的年轻人，非常值得人钦佩。我在大学也接触过各种牛逼的大神，那种嫉妒的火苗早已点不然我整颗心，或者说，我压根就不是那种会嫉妒的人。正如林霄曾评价过的那样，我是个有点狂妄的家伙，当然那是过去。末世中，我有意保持着低调，尤其发生了很多事后，我的世界观和价值观都在潜移默化地改变。

    我也很庆幸自己所在的团队能如此融洽，我们没有因为食物发生过争吵，也没有因为生死而推卸责任。我没有看到电影里充斥的那种道德沦丧——为了一块面包而自相残杀的兄弟——为了活命吃掉自己的孩子——为了生命放弃自己的爱人等等。

    没有看到不等于没有发生，世界如此之大，我所经历的不过是末世飘渺的一角。

    我想到了自己在大坝腹背受敌的情况下，陈海山那可恶的嘴脸。为什么他要背弃我们，为什么他对我们如此偏见，为什么对我们见死不救。我左思右想都不明白，最终只能将之归类为人性的丧失。他不是坏人，只是一只胆小的，没有道德约束的鸵鸟。

    等等，我这是在什么地方？

    …………

    我看到自己坐在众人中间，眼下摊着一本书，书上用黑笔画满了横线。这是间大屋子，屋子前面老师在讲课，拿着教鞭对着背投指指点点。同学们无心上课，玩手机的有，睡觉的有，吃零食的有。头顶电扇哗啦啦的旋转，丝丝凉风吹起我的鬓发。

    我翻了遍书，突然在书中发现一片树叶，墨绿色的，拿在手上有毛茸茸的感觉，树叶的根茎清晰可见，支撑着整片叶子使之看起来挺拔而健康。可将叶子翻过的时候的时候，我吓坏了，只见叶子背面堆满了各种恶心的虫子，它们贪婪地啃食着，黑压压的一片。我丢开叶片大叫一声。

    …………

    “罗浩，你没事吧！”

    噩梦中醒来的我浑身大汗淋漓，王勇正坐在我身旁，关心地询问我。

    我咽了口唾沫，发现天已经黑了，同伴们还在林子里相互依偎着，大坝处落水的哗哗声依旧在耳边环绕。

    刚才我在想陈海山的事情，然后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结果梦到了一些事情。我把梦告诉了王勇，他听完后说，我对过去的生活太过怀念了，所以总是梦到上课的情景。

    可我自己琢磨着梦里所包含的意义，我觉得这是个对现状的抽象。

    ——世界就是一片叶子，正在被外星虫子所啃食。等到哪一天，虫子把叶片吃完了，我也完蛋了。

    “忘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吧。”王勇拍拍我的肩膀说，“有些事我们是必须经历的。”

    “你指什么？”我问。

    “比如，死亡。”他淡定地回答。

    刚说完，一块石子精准地砸在他的头上，王勇啊哟一声，摸着脑袋往后看去，只见沈天音好没气地盯着我们。

    “对……对不起，我以为你睡着了所以……”王勇狡辩说。

    沈天音扬了扬手，王勇护住头钻进我的怀里，嘴里还不住地喊着：“别别！女王大人，我错了，我错了不行吗。”

    看到王勇的怂样，我和沈天音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果然是这样呢。我想。我们年轻人还活在叶子的正面，而陈海山他们却已经处于叶子的背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