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玄元幻境（二）

    荆彦白脑中缭乱之际，听顾灵夫的声音传来：“白龙与金凤怀有神力，一同统辖玄元幻境，他们地位都要尊于赝狻猊，虽未和苍魅苍蜮交过手，可老人们总说白龙、金凤化为人形后修为要高过苍魅苍蜮。”

    荆彦白道：“若说白龙金凤修为在赝狻猊之上，那为何苍魅他们作乱时，唐梵不找白龙金凤相助呢？”

    顾灵夫道：“这又牵涉到另一事了，白龙金凤出世后，都是龙凤原形，没有化成人形。唐梵那时年少，曾带着白龙神兽与金凤神鸟四处云游，唐震见此事也为东显增添荣光，便未阻拦。可世间贪心之人终究不少，南部的通明教觊觎白龙金凤，又见引领龙凤的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即便知道唐梵是东显门下的人，也愿为神兽与神鸟冒险，不顾东显威势，设计擒捕白龙金凤。”

    荆彦白听到此处，只觉愤懑不已。

    “白龙金凤虽是从梦中生来，可唐梵全是照上古传说中的神兽来生设。神兽与神鸟自怀有神力，更有唐梵梦中的构想，白龙金凤之能远比上古传说中强得多，与唐梵久在一处又通了人性，岂是修道几十年的修习之人就能伤得了的。通明教门下弟子和唐梵打斗，惹怒白龙，白龙不单杀了当时与他们打斗的通明教弟子，后来还追到通明教总坛，捣毁通明教总坛各处屋宇，通明教弟子死伤无数。就这白龙还不甘心，通明教地处洼处，白龙施雨三天三夜不止，将通明教所在之处硬生生注成个水塘。”

    荆彦白听得心惊，心道：“这不和苍魅差不多嘛。”

    “这事闹大了，不少与通明教交好的门派告上东显来，好在是通明教心怀不轨在先，唐梵这边占理，加上东显声势壮大，这事不久便被压了下来。可自那以后，唐梵便不敢将白龙金凤再带出幻境，只带着白龙金凤在幻境中修炼，在白龙金凤化成人形之际，被下了禁令，禁令为白龙金凤不论是原形还是人躯，都不得踏岀玄元幻境一步，不然就会灰飞烟灭。”

    荆彦白心想道：“真有这样神么。”

    “如此，白龙金凤就算神力无边，也只有在幻境中才管用。虽说狻猊出世时唐梵也下过一些禁令，可唐梵要在苍魅和苍蜮身上种连生之术，若苍魅、苍蜮身上仍有禁令，唐梵自己也会受束缚，便早早将他们二人身上的禁令解了，但也单解了苍魅苍蜮身上的禁令而已，其他狻猊身上的禁令仍在。”

    荆彦白插话道：“师父，幻境中有白龙一条，金凤一只，赝狻猊有多少？”

    顾灵夫见他这话问的孩子气，笑道：“唐梵极崇仰龙，便只生设了一条龙，金凤也真只有一只，狻猊嘛倒是有一群，到底是多少，这个老人们也没说，为师看过的书上也没记载。”

    荆彦白又问道：“师父，唐梵下了禁令，幻境中的那些神兽妖灵便会听话么？”

    顾灵夫道：“所谓禁令，并不同于人世的行文法令。倒更像是刑罚，若是自唐梵梦境中生出来之物做了违背唐梵严令之事，便会遭到唐梵所设的各类法术惩戒，或是被火烧，或是没了眼睛，或是断手断脚，或是像白龙金凤那样直接灰飞烟灭。”

    荆彦白听得背脊发凉，道：“不知幻境里什么不用遭禁令约制。”

    顾灵夫道：“幻境中的人便不受规约，其他的大多被唐梵施了禁令。”

    荆彦白道：“原来幻境中还有人呀。”

    顾灵夫道：“人做梦哪有不梦见人，只梦见妖神鬼怪的。”

    荆彦白一听有理，又道：“师父，真有人能在梦中给梦见的事物施以禁令、刑罚什么的吗？”

    顾灵夫道：“人有时是能掌控梦的，就好像有时候你梦到什么可怕之事，会在可怕的时候止住。有时身置美梦之中，会记得将美梦续下去。”

    荆彦白一想，自己也确有过做噩梦时梦中就止住的时候，想通之时再去看师父，只见师父呆坐着，眼中尽是哀戚。

    荆彦白轻轻唤道：“师父，师父。”接连唤了两声，顾灵夫才垂首道：“唐梵能给幻境中万物施禁令，和人能控制梦是一样的道理。”

    荆彦白道：“师父，您怎么知道这么多？”

    顾灵夫道：“我既做了你们的师父，知道的总要比你们多些，不然就枉为人师了。你日后若是做了别人的师父，可也要能给弟子解惑，这才是为人师长该做的。”

    荆彦白觉得师父想的太远，但确是有道理，便道：“是。”

    顾灵夫道：“白龙金凤在幻境中极享尊荣，管治幻境中万物，赝狻猊也在其列。民间传说，狻猊为龙的第五子，唐梵在造设赝狻猊时依这传说来造，龙为父，狻猊为子，子需尊父，否则便会失去修为，堕为凡物。白龙、金凤二人是忠于唐梵的，苍魅作乱时，白龙金凤已知晓一切，只苦于不能踏出幻境一步。苍魅知道自己在幻境中有诸多掣制，而白龙金凤离不得幻境，才想将幻境打开，若是幻境四方破壁，同我们所处的人世相通，金凤白龙被迫出离幻境，同样会灰飞烟灭，那时苍魅便再无敌手了。”

    荆彦白道：“若是这样，他们在外，将幻境毁掉不就万事大吉了。”

    顾灵夫道：“他们可舍不得，幻境中虽有白龙金凤会治辖他们，可也有众多珍宝和邪物，苍魅苍蜮喜用邪物治世，而珍宝也是他二人所求。只要他们不入幻境，便无性命之虞，他们自然是要想个妥帖的法子，将幻境中的东西拿出来。最好的法子就是慢慢消解破开幻境的四方壁墙，让幻境中的东西漫出人世，而白龙金凤只要漫出来，那便会灰飞烟灭，苍魅苍蜮再不会受外物威胁，又能得到所求的邪物珍宝。”

    荆彦白将顾灵夫所说想了一遍，急道：“师父，既然赝狻猊身上的禁令可解，那白龙、金凤身上的禁令也能解吧。唐梵为何不将‘白龙金凤不可踏出幻境一步‘的禁令解了，将禁令解了，白龙金凤入人世相助，不就能制住苍魅苍蜮了么？”

    顾灵夫道：“死结也在此处，白龙金凤不可离开幻境的禁令并不是唐梵所下，而是一个叫重笳的女子所下，这女子也是出于幻境，唐梵很是看重，白龙金凤化为人形时，唐梵便将给他二人下禁令之权给了重笳。苍魅作乱时重笳已死，禁令不是唐梵所下，他也解不了。”

    荆彦白扶了扶额，顾灵夫道：“这是怎么了？”

    荆彦白道：“师父，弟子觉得气闷。”

    顾灵夫心想道：“到底还是年轻啊。”

    师徒二人静默半晌，荆彦白又问道：“那谢掌门说的三皇子又是谁？”

    顾灵夫道：“谢掌门所说的三皇子是魏朝景帝的第三子。”

    荆彦白回溯在陵山所看的古籍，道：“钟离修。”

    顾灵夫道：“是他。三皇子并不像古籍所载那样死于刺客之手。他不知如何将苍蜮杀了，修炼成不死之身。四百年前，钟离修同东显后人一齐对阵苍魅，危急关头，钟离修化为活血结将苍魅封印在竹息。”

    荆彦白道：“就是师姐去的地方。”

    顾灵夫点点头，又道：“那时，幻境被唐氏几次搬迁，幻境出口的方位在何处只有唐氏后人才知晓，而唐氏与谢氏祖先历来不睦，联合将苍魅封印后不久便起了争执，唐氏后人将幻境方位告知其余东显后人后便离开荆山，自此少在世人前露面。方才谢掌门也说了，钟离修化为血结后便无人再能施法驱启灵钥，这一耽搁下来，出了后来的种种差池，如今苍魅又逃了……”顾灵夫说到此处，哀叹一声。

    荆彦白见师父缄默不语，他亦知道往后的艰难，又不知如何安慰，只轻声道：“师父。“

    顾灵夫道：“这事干系天下，你我既为修习之人，习得半点法术，邪灵起乱之时便要冲在前头。往后不论如何，你也要记得同本门师兄弟一起御敌，这才不负陵山先祖门传下的训育。“

    荆彦白心间沉重，道：“是，弟子谨记师父教诲。“

    顾灵夫道：“你先回房去罢，苍魅的事为师回去再细说，你陵山的师兄弟们都不知此事。“

    荆彦白踌躇片刻，还是行礼辞去。

    荆彦白进了自己屋中，想起苍魅和白龙金凤，是如何都坐不住。他自在屋中踱了小半个时辰，屋门便被敲了两下。门外传来人声道：“荆师兄，掌门师伯请师兄随顾掌门再赴承德殿一趟。“

    荆彦白开了门，见门外是个十六七岁的年轻弟子，荆彦白道：“多谢师兄相告，我师父可知此事了。“

    那弟子道：“顾掌门那里已派其他弟子去请了，荆师兄可往前厅等候顾掌门和郑公，郑公也要去的。“

    荆彦白道：“多谢师兄。“

    那弟子道：“荆师兄不必客气，可要我带师兄去前厅。“

    荆彦白道：“不必再劳烦师兄了，我自去便可。“

    那弟子辞去，荆彦白立在门前，正自纳罕谢像要说何事，便见远处顾灵夫与郑茂极并肩同行而来。原来这磐音宫虽是待客所用，却也将屋舍分了几等。上等的屋子专留给前来弥苍的各派主事之人所居，像荆彦白这样的普通弟子居所便比不得上等屋子了，离的也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