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塑料工业网 - 言情小说 - 乱世桃花逆水流在线阅读 - 第九章 成都:城前下马威

第九章 成都:城前下马威

    她是谁?

    杜宇直到下车也没有明说。让李世默看向他的目光,更多了几分不真切。

    马蹄悠悠辗转几日,李世默关河一行人终于到达成都城下。成都北门太玄门,早已沿路封禁,见不到一个行人和商旅的影子。唯剩严阵以待的剑南道节度使府兵,拥簇大大小小的文武官员,军旗招展,威风八面。

    为首居中者乃一位蓝衣银铠小将,面容端方,眉眼的线条称得上清秀,却因为五官本身的大气而让整张脸变得浓墨重彩起来。胯下一匹苍白杂色的骏马,细密的甲片和擦得透亮的护心镜反射清澈的银光,在深色为主的官袍色调中,显得分外亮眼。

    剑南道节度使府已经到了的诸位将领,外加一众民事官员,紫色青色的齐刷刷跪了一片。

    “臣剑南道节度使麾下立义将军公孙致和率成都府上下恭迎剑南道黜陟使。”

    李世默安坐在车辇之中,他微微侧身撩开车舆的窗帘,故作慵懒地扫了一眼跪伏在地五颜六色一堆堆小山包。只一眼,又拉近目光看向前方马上的关河。

    “平堑。”

    关河心领神会,他一夹马肚上前一步道:

    “怎的,钦差驾临,节度使公孙大人也不亲自出来迎接?”

    公孙致和微微抬眸看了一眼来人,不过他是个懂礼数的人,只看了一眼,又伏在地上道:

    “想必这位就是武贲中郎将关将军了。请关将军代为通禀宣王殿下,家父今日琐事缠身,实在是抽不开身前来迎接,还请殿下见谅。”

    关河退回去凑到李世默撩开的窗帘边,低声问道:

    “殿下,怎么办?”

    李世默淡淡道:“你跟公孙致和说一声,我们等。等到公孙老将军出来之后,我们再进城。”

    “真的要这样?”

    李世默斜觑他一眼,“我们现在退一步,便会让对方觉得长安来的钦差好欺负,你是想丢朝廷的脸么?”

    关河偷偷摸摸吐吐舌头,“不敢不敢,末将这就去。”

    李世默没有明说的更微妙一层是,旁人总觉得架子越大里子便越虚,所谓绣花枕头,便是这个道理。

    他就是要借着这个旁人的认知,让节度使府上下都认为他李世默不过是个追求排场的虚架子,就算在剑门关栽了个大跟头也要打肿脸充胖子。现在退一步,不合乎常理的隐忍,反而会叫对方怀疑自己别有用心。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安抚住公孙枭这个老狐狸。

    关河策马向前,马鞭指着跪在地上的公孙致和道:

    “我们殿下说,要公孙老将军亲自出来。老将军要是琐事缠身,没关系,我们殿下等得起。”

    不得不说,关河这嚣张到恨不得上天的架势,倒是挺符合李世默需要营造的花架子。

    “这……”

    公孙致和伏在地上,埋首和旁边的府上长史交换了一个眼神。他起身掸掸膝盖上的尘土,结果刚一起身……

    “哎!说你呢,钦差没允许你起来,你怎么敢起来。”

    关河又拿着鞭子冲着公孙致和趾高气扬指指点点。

    公孙致和硬着头皮又跪下去,再拜道:

    “殿下恕罪,是末将鲁莽疏失了。让殿下在城门口枯坐着不妥,还请殿下允许末将派个小吏去传唤一下家父。”

    关河回头,看见坐在车辇中的李世默冲着他点了点头,才一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模样点点头。

    “行,你们快去快回,别让宣王殿下久等了。”

    又断断续续等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公孙致和带着节度使府的一众僚属便在地上跪了一炷香。李世默端坐在车辇之中闭上眼睛养神,长风敛声,飞鸟止息,唯有眼皮倏忽明亮倏忽晦暗,显示出了时间的流逝。

    忽然,地面隐隐传来一阵颤动,连同他车驾周围的马匹焦躁地低嘶。

    来了。

    李世默睁开双眼。

    金黄色的大纛旗从成都城北门分两列而出,流苏随风拉成一条直线。薄云散去,破云投下的一片阳光照得大旗竟有些流光溢彩。纛旗之下,诸兵皆身着硬铠,个个都像公孙致和一样光亮夺目。马鸣风萧萧,陷入沉默的成都北门明明仍旧无一人言语,却像活过来似的躁动起来。

    在数十名骑兵拥趸中,一人骑着鬣毛丰长的高头大马,慢慢悠悠晃到阵前来。他脚蹬一双虎头长靿乌皮靴,身披磨光如镜的数重护肩明光铠。以目视之约莫年近半百,须发泛白,在甲片的簇拥下丝毫不见疲弱老态,倦怠的眉眼一抬便能看见眸中精明的清光。刹那流露的王霸之气,明明白白昭示他天生就是这片土地上的主人。和公孙致和将长刀收于刀鞘不同,他右手一柄鎏金双钩枪直挺挺插在地上,枪头锐利之光毫不掩饰。

    剑南道节度使,或者说真正的巴蜀之主,天府之地的土皇帝——

    公孙枭。

    他拽了拽缰绳,示意胯下黝黑的骊马安静下来。

    “臣剑南道节度使公孙枭有失远迎,请殿下恕罪。”

    这话听上去客气,却也只是好听的一句话罢了。公孙枭四平八稳地骑在马上,连作势下马的姿态都懒得摆一个。

    李世默代天巡狩,所至之处如圣亲躬,迎接天子銮驾失了礼数,自然不是一句横在马上的“请殿下恕罪”就能解决。

    只是李世默觉得,时机到了,过犹不及,有些时候还是该退就得退。

    于是他撩开车轿的帘子,就着踏脚凳从象辂车辇上下来。他神色疏冷,在开口说话的一瞬间又绽开如春风般的笑容。

    “公孙老将军免礼,本王此来,实为圣上体察民意,不敢大肆铺排劳民伤财,公孙老将军何罪之有?”

    他仰头,抿嘴笑着看向还在坐骑上不肯下来的公孙枭,言下之意已然十分明显。

    “老将军,接旨吧。”

    两人一人在地上,一人在马上,对视片刻。公孙枭探究的目光俯视着几步之远的宣王李世默。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长安城中据传最丰神俊秀的皇子,称不上瘦弱,但在马上快意饮酒吃rou的人眼中,确实是单薄了些。

    李世默依旧抿嘴微笑着,他的面具戴得很好,在公孙枭试图以高度差带来的势差悉数倾泻在他身上时,不软不硬地把公孙枭的目光如数奉还。

    有点意思。公孙枭想。

    他退了一步,带着一众僚属翻身下马跪下。却在跪下去的一瞬间回头觑了一眼还趴在地上的公孙致和。

    那眼神是在说,一个毛都没长齐的白面书生,你居然都搞不定?

    公孙致和头埋在地上没有说话。

    公孙枭粗哑着嗓子道:

    “臣剑南道节度使公孙枭恭请圣安。”

    李世默双手交握斜举过头顶,以示上达天听。

    “圣躬安。”

    李世默环顾四周一片肃穆,继而侧身示意关河道:

    “请尚方剑。请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