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塑料工业网 - 言情小说 - 乱世桃花逆水流在线阅读 - 第三章 萧墙:贞观夜谈

第三章 萧墙:贞观夜谈

    得了关河的汇报,李世默第一时间差人去请李若昭至贞观殿。

    他已经很久不去流杯殿了。自从李若昭可以出门之后,有什么要商量的事,他就派张怀德去流杯殿请长公主过来。

    因为凌风不在,他最近长期被李世默外派出去打探消息,贞观殿与流杯殿的消息基本上靠张怀德传递。

    张怀德恪守了一个作为大内总管的基本职责,不问不多说,去流杯殿敲敲门,对着流杯殿的掌事宫女雪澜递个话。雪澜就小碎步进去请长公主,收拾收拾,由小厮抬上轿子送到贞观殿。

    李若昭也客客气气地对张怀德浅浅颔首,“有劳张大人。”

    疏离有度的距离,有礼有节的相处方式,他们总会在一些奇怪的方向拥有空前一致的默契。

    贞观殿的书房里就这么点着一盏灯,照着形影相吊的两个人。一个伏案身影早已淹没在堆成山的文书奏折中,另一个人就靠在窗边听他絮絮叨叨。

    “最近的进展大概就是这样的,王珏暂时让刑部收押起来了,具体怎么审还没定。祁羽的事情,实在拿不清深浅。”

    李若昭拈着放在手边的一碟山楂饼。酥皮点心就是这样,稍稍一碰就掉屑,雪花似的,捧在手里怕碎了。

    “祁羽我叫许俭查了,是祁法新的侄子没错。还有一层关系更微妙,祁法新的发妻魏夫人,和祁羽的母亲是姐妹。”

    “等会儿,这是一对姐妹嫁给了一对兄弟?”

    李若昭细嚼慢咽这块白净净的山楂饼,慢条斯理地托着以防饼屑乱飞。

    “都是魏州馆陶本地人。所以祁法新和祁羽,既是叔侄,又是姨甥。”

    “那祁羽串通山贼外泄军械,是祁法新的意思?”

    “这就不见得了。至亲未必同心,灾祸往往起于萧墙。越是接近正确答案的时候,越要小心是不是有人刻意为之。”

    李世默对着桌上堆坑满谷的文书叹了口气,“你说得对。”

    “我理解你的思路,你打算敲山震虎,借王珏和祁羽的案子,好好敲打一下祁法新,看看他是不是幕后黑手。放手做吧,这个思路没错。”

    李若昭把带来的信纸在手上端详良久。

    “关键是祁羽这个事儿我觉得很奇怪,这批军械没有流回东都折冲府,也没有流到十六卫,不可能平白无故消失。你看看许俭送来的消息。”

    李世默狐疑地看着她递来的轻飘飘的纸。

    “我?”

    许俭和李若昭一直都是单线联系,她很少向李世默透露她与风波庄那些人和事。后来李世默也习惯了,她的事情,该到说的时候会说。

    李若昭肯定地点点头。

    “对,就是给你看的。但东西不多,在洛阳的情报网并没有建立起来。和长安不同,也不该由我出面去做。”

    这样的变化,李世默不是没有察觉。他知道李若昭为此遣散了她一手建立的风波庄,

    他稍稍偏头,看见坐在窗边的李若昭并没有多少哀恸的神色,专心捧着山楂饼小口慢慢咬着,然后再伸出粉嫩的小舌舔舔指尖上的饼渣。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人还是吃酥皮点心的习惯还是一如既往。

    真不愧他特意准备的……

    李世默知道自己想远了,他轻咳一声,尽量让神思清明。

    “我以为你会让卓圭像灵溪茶庄那样,再在洛阳建立一个情报中转的地方。”

    其实卓圭给她写过信,问要不要在洛阳置办产业,像当年长安东市灵溪茶庄,西市明月楼一样,方便她在洛阳查事情。

    但这个提议被李若昭搁置下来了。

    李世默入主洛阳皇宫二城之后,很快加强了对二城的控制,来往的人员书信必查。但李若昭是个例外,但凡送到流杯殿的消息,不查,不问,给她保留了最大程度的信任和自由。

    他低头看那张信纸。

    关于祁羽的内容,许俭查的并不多。除了关于祁羽和祁法新的亲缘关系之外,还有就是正如李世默怀疑的,祁羽并不是隆平九年二十六岁时才开始服役的,他最早是魏博节在魏州招募的兵员之一,隆平九年因为魏博节的一些动乱,被迫逃到了河南。

    不过是隆平九年从河朔逃到东都的人之一。

    查到的就是这么多,李若昭建立风波庄,毕竟根据地在关中,在洛阳要明显力不从心许多。

    李世默拈着那封书信长叹一声。

    “隆平九年的长安,发生了很多事情啊。”

    隆平九年,龙门薛氏案发,薛家上下三百九十一口人被屠戮殆尽,不满十岁的孩子被罚充为奴婢,其中就包括瞒报了年龄的薛莹,如今的宣王妃。

    长安陷入一片恐慌和动乱之中。

    谁都知道这是陈太后发起的一场对薛氏的清洗,人人自危,唯恐触了那位权柄在握的太后的霉头。

    那是李世默踏上夺嫡这条不归路的起点。

    时隔多年,李世默再一次谈起当年切齿拊心之事,显得格外平静和淡漠。李若昭有时还会怀念起她第一次在灵溪茶庄见到下定决心夺嫡的三殿下,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有种莫名勃勃生气的感觉。

    他既然没什么情绪上的波动,李若昭就接着继续说。

    “隆平九年如果要说与河朔三镇有点关系的话,魏博节何献的二儿子何尚,就是在那个时候携妻子安乐郡主,从长安逃回河朔的。”

    “这两者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李世默把许俭的信折好,又递回到李若昭手中。

    “我记得,何献的女儿,何君璧……”

    你们是好朋友吧。李世默当年在河南道赈灾的时候见过何君璧,何君璧对于李若昭的赞誉之情恨不得时时刻刻写在脸上。

    “她又不傻,事关魏博节的机密又不会跟我细说。”

    李若昭专心舔了舔手指头上沾着的饼屑,然后提笔舔墨,铺开一张崭新的信纸。

    “与其考虑河朔在隆平九年发生了什么,不如想想眼下实际的,怎么查?”

    “你说。”

    她很快在纸上写写画画了几笔。

    “我的建议是,在查清祁羽那批军械去向之前,不要轻举妄动。万一这批军械流向了一个我们不可控的方向,无异于火上浇油。现在不妨查查他的——

    “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