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裂土:身似柳絮
从成德节度使崔慕平手中劫走那封求救信的人,正是安乐郡主。 安乐郡主在何尚出兵之后,根据夫君的意思,日夜监视何肃与何疾两兄弟。包括何君璧写给何疾的信,也一并被安乐郡主截了下来。 自然也就知道了何君璧曾命何疾截获崔慕平求救信一事。 “都做干净了。”安乐郡主起身,将崔慕平的那封求救信从内室取出,双手奉上。 何尚拈着信封展开来看,确实是崔慕平写给小崔氏的,上面央求小崔氏吹吹枕头风,无论如何也要让何家人退兵。 一边看信,一边随口问了句。 “何疾知道此事吗?” 安乐郡主在一旁绞手道:“是……妾身与何疾一并拿下的。” “你与他一并拿下?你告诉他你掺和进来了?” “是……” “岂不是明摆着告诉他你在监视他?你怎么能让何疾知道你在监视他?” 被何尚一连串的问题呛得半晌没说出话,安乐郡主低眉不敢看他,一双和善的眼眸压得死死的,只是小心地试探道: “何疾此人是个庸才,懒得做事又能白领功劳的事,他不会不愿意干。而且妾身想着何君璧与何疾之后见面,总是要对对口风的。万一何疾从没见过她jiejie寄来的信,咱们不就暴露了,所以就……” 何尚一拍桌子,吓得安乐郡主一激灵。 “那也不应该让何疾知道了,有谁监视别人还让人家知道了你在监视他?” “我没有……” 安乐郡主自然不会傻到拿着何君璧写给何疾的信,明明白白告诉何疾,何尚正在派人监视他。 截走何君璧的信后,她将这封信不动声色还给了何疾。又在何疾一筹莫展之际,适时当了一个知心大jiejie,帮何疾截走了这封信,自己临摹崔慕平的笔迹、又找人私刻印章,仿制了一封交给何疾。 反正以何疾的水平,她仿的信是看不出来的。 这些话都还没说出口,何尚一副长吁短叹痛心疾首的模样。 “不会办事。” 安乐郡主一时凝噎。 那……是不是坏了你的大事,可有补救之法? 这些话都还没说出口,何尚挥挥手,揉了揉发胀的眉心。 “行了行了,下去吧,我还要见个人。” 安乐郡主走后,在屋外回廊尽头逡巡良久的那个人才出现在阳光之下。 此人一身孔雀蓝的长纱,头戴帷帽,莲步慢移,仿佛一顶行走的幔帐,似带香风。 来者取下帷帽,恭恭敬敬在何尚的脚边,拎着纱裙摆跪了下去。 如果卓圭见到此人,一定会惊呼眼熟。 如果李若昭知道此人的身份,一定会惊叹,原来是她。 因为,帷帽之下,是一张长着和长欢楼昔年头牌絮儿姑娘一模一样的脸。 不过不是絮儿,只见来者轻声细语道: “奴婢柳儿,见过何公子。” 是她失踪多年的同胞jiejie,柳儿。 同时也是洛阳长欢楼自隆平九年以后的新主子,那个消失在洛阳商户档案的长欢楼之主。 美人跪在膝下的总是惬意的。何尚分外受用地把脚翘高,等着来者给他拖鞋。 “这几日长欢楼有什么动静吗?” 柳儿熟练地上前,跪在地上帮何尚脱去昼夜行军数日的鞋袜。 “这些时日都没有什么动静。趁着事少,奴婢查了当日闯入长欢楼威胁絮儿的那个人。” “哦?” 柳儿跪伏在地上,一双白如葱根的手柔柔地抚上何尚走得有些发肿的脚。 “此人名叫卓圭,曾经是关中至西域倒卖马匹和药材的商人。奴婢还想办法打听了一些消息,说这人有些江湖背景,被人称为‘风波庄的钱袋子’。” 柳儿一双与絮儿极为相似的杏眼美目盼兮,同样是妩媚甜美的圆脸,柳儿五官更为大气舒展。 何尚眯着眼假寐听一句应一句。 “听说过风波庄,说是关中一大帮派。他既然与风波庄交好,又长年走西域,为何盯上了长欢楼?” “这也是问题所在。” 她的声音舒缓而轻柔,“许是长安陷落之后关中生计不好,他自去年末便开始在京杭运河一带行走。今年才来洛阳,”
柳儿埋首掐上何尚足下几处xue位。 “和宣王入主洛阳的时间一致。” “当时我与何君璧的猜测便是,卓圭是李世默的人,果不其然。看来近年来李世默在长安异军突起,背后也是有风波庄襄助。” “公子既知这些,打算下一步怎么走?” 按得舒服了,何尚顿觉通体舒泰。他伸手将柳儿扶起来,顺势环过她纤细的腰肢揽入怀中。 “卓圭既然是李世默的人,又对长欢楼如此感兴趣,那不妨给他们一些消息。还是由你的meimei,絮儿,亲自去办。” 听到“絮儿”二字,何尚清晰地察觉的怀中人柔软的身子骨稍稍一僵。 何尚低头调笑道: “真的不打算让絮儿知道你的消息吗?” 柳儿垂眸,一双与絮儿异曲同工的眉眼,细看却有不同。 絮儿的眼眸是风月场上仪态万千的甜美,虽看惯欢场夜夜笙歌,略带疲惫的眸子依旧风情万种。 这双眼睛放在柳儿身上,却有一股子冷意, “柳儿既然已是公子的人,自然时时刻刻为公子效命。絮儿若是知道奴婢在哪儿,奴婢便不能全心全意为公子效劳了。人情是债,抽身太难。” 何尚闻之大喜,他掐了一把柳儿纤细婉转的腰肢。 “那好,既然你全心全意为我,那本公子自然不能亏待你。” 他勾了勾柳儿的鼻尖,另一只揽着柳儿腰肢的手轻巧地 “本公子答应你,大事已成当日,本公子一定将你扶正。” 柳儿却缠缠绵绵地推开了几欲上下其手何尚,整个人凑近了何尚迷蒙的眼,一抹巧笑倩兮似一阵香风,轻轻灵灵地略过那人的心湖,勾了勾何尚的魂。 然后她便从何尚的身上起来,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拜了拜,自顾自带上帷帽。 “公子舟车劳顿,还是要保重身体,好好休息。柳儿琐事缠身,实在是拂了公子的好意,还请公子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