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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一手拿鞭子，一手拿香烟，并不多话，默然的头前走着。【】秦岭跟在后面，也无言语。二人并非漫无目的的在村子里随便走上一遭，而是按照既定的目标，前去一一拜请。当然，倘若在路上遇到大人，无一例外的要跪倒磕头——自然是孝子秦岭跪倒磕头了，王二只不过是个引路人。时非一时，王二领着秦岭将要拜请的人全都拜请过来，顺路返回。

    正走间，见赵大胜的老婆老米迎面走过来，秦岭忙跪倒磕头。老米连忙说：“别磕了秦岭，赶紧起来，地上多湿！”秦岭磕了个头站起来，说道：“大胜嫂子，过去帮忙啊！”老米嗔怪道：“跟你说过多少遍，别叫我嫂子，叫我米姐，咋记不住哩！”秦岭无言以对。王二道：“他米姐吸根烟。”并抽出一根烟递给她。

    老米啐骂道：“撅尾巴就知道你屙啥屎！留着给宝刀媳妇吸吧！”说罢，不再理会王二，也没再搭理秦岭，直往东去了。秦岭回头望了望她的背影，心道：“这是干啥去？”王二说：“别看了，赶紧回去吧，家里忙着哩！”秦岭没言语，跟着他往家走。一时来到那条往家去的东西小道上，抬眼只见院门口西侧，在院墙和南面人家的后屋山之间的狭小夹道里，靠这边院墙打横搁了一张桌子——烧纸随礼的人都将纸份子礼金交到这桌子上，是为账桌。

    赵小胜和王宝刀并肩坐在账桌子后面，显然二人应该是专管收礼金记账的。在二人身后，大约两三步远处，是一堵半人多高的土墙，从大坑吹过来的寒风吹越墙头直扑在秦岭的脸上，冷意十分浓厚。秦海一身重孝，叼着香烟，靠院墙站立在账桌外侧，双膝上有两块宛若补丁的湿泥印子——他在此的任务就是给前来随纸份子人磕头。见秦岭回来了，秦海立时精神了许多，弹去手中的烟蒂，待秦岭走到近前，不等他往院子里走，开口道：“大哥，你来守一会儿，我去解个手。”说罢，也不管秦岭愿不愿意，只管进院子去了。

    秦岭来到账桌前，见桌面上放着香烟、书包、钢笔和本子，随手拿起烟抽出两支递给赵小胜和王宝刀说：“小胜哥，宝刀哥，你俩吸烟呀！”赵小胜摇头说：“我不会吸烟。”王宝刀接过烟说：“你不用让了，想吸的话伸手就拿了。”秦岭没言语，将那支没让出去的烟放回到烟盒里。赵小胜忽而说：“秦岭，你不吸烟么？”秦岭说：“我不会吸。”赵小胜说：“你可不胜秦海了，刚才我看他吸烟的架势，有模有样的，挺像那么回事。”一语未了，见有人来烧纸，忙跟秦岭说了。

    秦岭不敢怠慢，回过身来冲来人跪倒磕头。一时起来，说道：“叔，到院子里喝茶。”那人说：“不了。”眼盯着赵小胜写下他的名字和钱数，拿着王宝刀让给他的烟走了。这时只听秦薄飞在院子里说：“秦海，你咋还在那儿坐着哩呀！赶紧去换你大哥回来！”秦岭不知秦薄飞找他啥事，忙走进院子，抬眼只见几块大雨布几乎将整个院子都遮盖起来了，雨布下面放着从邻居家借来的方桌和长条凳，助忙的人三三两两的围着方桌坐着说闲话。

    秦薄飞见秦岭进来，冲他招手说：“秦岭，过来写几个字。”秦岭来到他面前说：“写啥字呀，大爷？”秦海说：“大爷，你也太瞧不起我了，不就是写几个字么，我是不能写还是不会写呀！”秦薄飞说：“我还不知道你，写出来的字跟鸡挠的了•；•；•；•；•；•；赶紧去外面盯着，别搁这儿磨叽了！”秦海发狠道：“早晚有一天我叫你对我刮目相看！”说罢，气鼓鼓的去了外面。秦岭忍不住道：“大爷，您咋不叫小海写呀，不管好赖，只要不写错别字，叫人家认识，不就中了么！”

    秦薄飞说：“这你就不懂了，照常说字如人脸，写出来的字不好看，歪歪扭扭的，净给人家瞧笑话，倒不如不写！”秦岭一时无言反驳，只得问：“写啥字？”秦薄飞说：“写俩字，一个‘男’字，一个‘女’字，‘男’字贴在西边山墙上，‘女’字贴在东边山墙上。”秦岭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忙去西屋，找到纸张笔墨，挥毫写一个“男”字和一个“女”字。

    先把“男”字贴在西山墙上，去东山墙贴“女”字时，发现堂屋门口已支起了灵棚，并在灵棚口的中间位置放置了小方桌，桌上摆着酒盅等物。一时贴好“女”字，从灵棚东侧进入到堂屋，但见赵金凤和吴秀莲靠东箔篱子坐在麦秸上说话，周梦雨一身素衣坐在赵金凤的里侧，而原本放置在那里的软床子不知被抬去了哪里。见到秦岭，赵金凤和吴秀莲都说：“赶紧坐下歇歇。”周梦雨探过身子来，伸长了手臂说：“岭哥哥，来坐我身边！”坐在棺材西侧的秦怡站起身说：“大哥，到这边来，小芳姐说有话跟你说。”

    秦岭不知秦芳有啥话要跟他说，正想过去，只听秦芳说：“小妞儿，你要是再敢拿我说事儿，我可真是不搭理你了！”而这边周梦雨近乎乞求的说：“来嘛，岭哥哥！”赵金凤顿时蹙起眉头说：“小岭，你去外面支应着，有个人来人去的，磕个头递根烟。”秦岭依言而行，依旧从灵棚东侧走出堂屋。吴秀莲说：“你俩不争了吧！争来争去的，净叫你娘为难，叫你大哥为难！”

    秦怡说：“谁跟她争了，本来就是小芳姐有话跟俺大哥说！”周梦雨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俩合起伙来欺负我！不搭你腔了，我找岭哥哥去！”说着，起身出来了。赵金凤也不拦她，只在她走出去之后，对吴秀莲牢sao道：“嫂子，你说，就这，是不是个业障！”吴秀莲说：“慢慢就好了！我看呀，这闺女也是个实心眼儿，还没过门，就跟小姑子杠上了，像她这样的还真是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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