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解药
“元宝,五石散为何物?”柳明问道。 “五石散嘛,原先是一方中药散剂,对治愈伤寒病人有些作用。”李元宝解释道,“称他为‘五石散’,是因为它用石钟乳紫石英白石英石硫磺赤石脂五味含矿石药合成的一种中药散剂,而附之以防风人参等数十种草药。” “既然治病的药,为何吃了会有如此怪状?”柳明不解道。 “因为这五石散服用后,十分容易令人上瘾,让人感到燥热急痴。” 五石散,为魏晋名士们风靡饮用的一种毒品。《世新语》中有记载,“服五石散,非唯治病,亦觉神明开朗。”魏晋的名士们,在饮酒作诗时,便会服用此剂。 在**还未进入中国的时期,这五石散便盘踞中原数百年之久。 柳远志也挠着头皮道:“不过我朝开国以来,太祖皇帝曾经严查此类方剂,凡是吸食此类方剂者,都要吃刑狱官司。” “爹,你肯定市面上没有吗?”柳明问道。 “当然啦。”柳远志理直气壮道,“你爹我有段时间可是苦苦寻找这方子……咳咳,反正没有啦。” 刘账房靠在墙角边,长叹一口气:“有时候,想想自己真是生不如死,被这药物束缚成一个活死人。” 柳明现在终于明白了,这柳先达给刘账房食用了五石散,利用其毒瘾频发的症状,将其控制成为自己的傀儡。 这深宅大户之中,尽然藏有这么多龌龊之事。 柳明想想,也是毛骨悚然。 李元宝熟悉医术,也面露苦恼道:“这五石散,一旦吸食,便极难化解。” “是啊……”刘账房自叹苦经,“我自从服食之后,无时不刻想到要脱离这等孽海。可是遍访名医,却得知,这解药方子好配,药引却难寻。其中有一味药,叫做铁树金银无花果,乃是一种交杂之植物,极其难寻。也不瞒诸位,我几乎是倾家荡产,变卖房屋,花掉了大半积蓄,还是寻不得这药引。” 柳明想想也是,若是这等药引如此方便寻到,那柳先达也不会控制对方这么长时间了。 “铁树金银无花果……”李元宝摸着下巴道,“乃是铁树与金银无花果的杂交品种,因在特殊气候下才可形成,所以极为罕见。” “是啊……”刘账房翻开药材纲目,指着其中一页道,“我是遍访药材商人,都此物难寻。” 柳明知道,只有找到这药引,替刘账房解除了五石散的桎梏,才能有使他加入自己方的阵营,向官府举证柳先达的种种罪责。 然而,他推测,刘账房这般痛苦万分,必然会竭尽全力去找解药,可是找到现在,仍然无果。那明,自己找到的希望也很渺茫。 柳明和李元宝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明白对方所想——线索似乎又进入了死结中。 “这不是我后院长的花草吗?” 房间内,响起铁牛的喊声。 “什么?铁牛你什么?”柳明紧紧抓住对方胳膊。 铁牛手持那药材纲目,又仔细看了一遍,判断道:“没错啊,这种枝叶形状,就在我家山头那边有一片,遍地都是,就是这个什么铁树金银无花果……” “真的?铁牛,你可愿意带我们去看看?”柳明眼中露出希望。 刘账房的眼神也死灰复燃,仿佛铁牛是他那生命中最后一棵稻草一般。 “这自然没问题。”铁牛笑道,“柳公子,您对我们的恩情,莫要这铁树金银无花果,就是要我们的宅院牲口,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对于铁牛这些山民来,柳明帮助他们开山修路,指出了一条发财的生计,改变了他们的生活。柳明对于他们来,就是除了山神之外,最大的恩人。因此,对于这位恩人的要求,自然有求必应。 柳远志吸着鼻子思考了一会儿,问道:“可是……铁牛,既然你得这常见,为何刘账房他们费劲千辛万苦,却寻找不到?” “咳……”铁牛有些不好意思道,“这路没修的时候,咱们山民,对那山外之人,都抱着敌视态度。实话告诉您,咱这山上,好多年没让那外人进了,山民们又对这药材不懂,自然也不了解这什么金银无花果的重要。” “即是如此……那事不宜迟,明早咱们就动身,去采集可好?”柳明倡议道。 第二天清晨,几人在蒙蒙雾中,便上山去寻那铁树金银无花果。到了铁牛家中后山一看,果然见漫山遍野都是此珍稀植物。 不少山中孩童,还在用此物喂牛喂羊,并不知其珍贵。 众里寻他千百度…… 刘账房望着漫山遍野,眼中突然又重新焕发活力,这半年多的不安和担忧终于等到些许释放。 “柳公子,真是多谢你了,让我从鬼又变回人。”刘账房不禁面朝柳明,扑通一声下跪下来。 对他来,柳明就是将自己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恩人。虽,自己今后也要吃官司,蹲班房。可是,总比那五石散毒瘾频发生不如死的状态要好得多。 他跪拜在地,双手张开,仰望苍穹,双目满是忏悔之泪: “上天眷顾,我老刘头一定改过自新!” 柳明几人,采摘了无花果,熬成药汤,给刘账房服下去。在铁牛家稍作休息时,便见一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李五,什么事情怎么慌张?”柳明问道。 这李五,是那仁济堂的一名伙计,也算是柳明的心腹之一。 “柳公子……不……不好了。”李五上气不接下气道,“柳先达今天提前办了定亲宴,是办完,就要让杏儿过门!” “什么?”柳明站起身来,皱眉道,“这族议大掌柜之事,都没决定。他为何如此急迫?” 事不宜迟,柳明立即下山,往家中赶去。 回到县城中,只见街上人熙熙攘攘,很多帮工背着长条凳,摆着方桌,顺着青石板街一溜铺了下来。很多百姓食客在一旁拢着袖子,喜气洋洋地聊着什么。 “呦,柳相公来啦。”其中有人认出柳明,连忙打招呼道,“恭喜令妹出嫁。” 柳明脸上如同罩了一层寒霜,他绷着脸,也不与众人答话,更加赶往府中。 柳府门口,也是张灯结彩,丝竹悦耳。这喜庆的场面,与柳明黑着的脸成了鲜明的对比。 回到府内,就见仆役下是忙做一团。各家的礼盒干货,在前院堆成山高。
二厅内,早就布置得精美奢华。四张八仙桌,每一桌旁边设一矮脚茶几,茶几上搭着一条红毡,毡上放着选净一般大新出局的铜钱,用大红彩绳串着,代表着费县的风俗喜庆。茶几上设炉瓶三事,焚着御赐百合宫香。 柳先达坐在主桌旁,一身宝蓝色净面杭稠直裰,显得精神焕发。他的左侧空着,其他分别列坐着几位富态的中年男子,皆是锦衣华服,都是乡绅名士。 柳先达今日似乎气色很好,与其他人谈笑风生。 看到这一切,柳明心中只是冷笑。 上帝欲使人灭亡,必先使人疯狂。 这场看似风风光光的定亲宴,怕是这柳先达入牢前最后一顿饭了。 后院二楼的厢房内,凤冠霞帔,一身红妆打扮的杏儿,呆呆地坐在梳妆台前,眼睛有些浮肿。她望向铜镜,纤尘不染的铜镜中,是一张秀丽的面容。她伸出一双玉手,捧着自己的脸颊,黯然神伤起来。 一想到要嫁给那个典史,与柳明分别,她心中不禁泛出种种苦涩。 这段时间来,她都是硬挺着,硬挺着吃饭,硬挺着挤出笑容与丫鬟话。 因为,柳明跟她约定过,绝不会让她嫁给杨典史…… 可是,这花轿就备在府外,下午就要出发了,她的心又忐忑起来…… 杏儿的眼神望向了梳妆台的一格,她的手颤抖地拉开抽屉——里面是一把精致的剪刀。 杏儿眼神哀切,慢慢握紧那把剪刀,心里已做好了准备——若是万不得已,自己只能以身殉情了。 与其被那个杨典史玷污身子,不如向自己的情郎表明一份心意。 她的心……只属于一个人……身子,也只能属于一个人…… 杏儿咬着嘴唇想道。 遐想瞬间,她突然感到手腕被人捏住,有些生疼,手中的那把剪刀应声落地。 她“啊”的一声叫出来,扭头一看,目光渐露欣喜:“明郎……” “杏儿,你可别做傻事……”柳明脸色吓得惨白。 “我……” 柳明按着杏儿的肩头,直视着对方:“我答应过你,既然要给你幸福,就一定会做到。你的这身子,这命,不光属于你自己,也属于我。你是我的女人,没经过我的同意,怎么能做傻事呢?” “我就是……怕……”杏儿泪水盈盈,更添娇艳。她垂下眼帘,几滴泪珠滴落下来。 柳明见她睫毛上挂着几滴泪珠,美若雨后梨花,海棠朝露,情不自禁地将她拥入怀抱。 “杏儿……这天地间,没有什么可阻挡你我在一起……”柳明抱着杏儿柔弱似无骨的身躯,双眼湿润道。 尽管之前他已经是胸有成竹,可是此情此景,想到杏儿要用剪刀自裁,他又伤心又害怕。 若是堂堂七尺男儿,连女人都保护不了,还算是个男人吗? 杏儿抬起头来,柳明见其脸颊流晕渐出,更添娇媚,不禁紧紧握着对方的仟仟玉手,轻声告诫道:“你等会就在二楼观望着,看我给你演一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