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掀盖头
柳府上下,当日喜气洋洋,父子同时成亲,流水宴就摆了三十多桌。柳府一门官衔灯笼就有八十多对,足摆了三四条街,还摆不了。全副执事,又是一班细乐,八对纱灯。这时天气初晴,浮云尚不曾退尽,灯上都用绿绸雨帷罩着,姹紫嫣红,煞是好看。 柳明已经被酒灌得晕头转向,连叔柳永这位酒仙,挡酒也挡得七荤八素的。 月明如昼。 前厅的宴席总算结束了。柳明一步三晃地来到喜房门口,正欲进门,却见房门紧闭,庭中摆着一张桌儿,桌上排列纸墨笔砚。 柳明喊了一声:“娘子,我来了,还不开门?” 房门内,无人回应。 “杏儿,我来啦……” 还是无人应。 “杏儿,杏杏……” “哎呀,你话太rou麻了。”一个矮的身影,跳了出来。 柳明一见那人,立即反应过来,下跪道:“微臣参见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柔正吃着糖葫芦,满嘴都是冰糖渣,看了一眼柳明:“明子啊……” “娘娘,要什么?微臣尽力去办。”柳明心想,这柔要是鬼挡道,拦在洞房面前,自己可就难办了。还是讨好为主。 柔带着同情心看着柳明道:“明子啊,本宫也想帮你,可是没办法啊……”她摊开了手道,“她们要整你,本宫也拦不住啊……” 此时,一位青衣丫鬟出来嬉笑接话道,“姐了,要进房,需要过两道关。如若两道关都过,自然可洞房花烛夜。如若有一道答不出,那只能明日再来了。” 哎呦妈呀,组团忽悠呢…… “明日再来?那今晚我睡哪?”柳明愣了。 那丫鬟扑哧一笑:“那您原来睡哪,就睡哪啊。” 柳明心想自己可是解元郎,两道题怎么会解决不了,酒壮人胆,高声道:“好!莫是两道题,就是两百道……算了……还是两道吧。” 丫鬟走到庭院内的桌前,将桌上的信封拆开,展开给柳明看。 只见上面写着四句诗歌, “强爷胜祖有施为,凿壁偷光夜读书。缝线路中常忆母,老翁终日倚门闾。” 柳明抓耳挠腮一阵,酒力也醒了一半,他想了一番,会心一笑,有了答案。随即提笔在纸张上一一注明,第一句是孙权,第二句是孔明,第三句是子思,第四句是太公望。 丫鬟将这信纸叠成三叠,从窗户间隙递了进去。 里面顿时传来两个声音。 “他对上了,放他过吧。” “姐,你最心疼了对吧。不过,第二道题,可是我出的,嘻嘻。” 柳明听到里面传来画眉的声音,有些意外,喊道:“画眉,你怎么不在洞房,在这里?” “干什么?我现在愿意在哪,就在哪。少爷……哦不是……咳咳,儿子啊……你听话哦。”画眉故意摆出谱来。 柳明一听,叹道自己家的关系真是乱七八糟。早先,老爹柳远志带自己找他的青楼相好就不了,现在又娶了个丫鬟,当自己的后娘。 不过,柳明知道画眉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这么叫自己纯粹是跟自己开玩笑,也就没放在心上。 他回到院内,拆掉了第二个信封,里面是一个对子。 闭门推出窗前月。 柳明心想,曲曲一个对子而已,这有何难,他想了想,写道,“流水冲出梦里花。”这对得,自觉也算是工整。于是,写上下联,将信封交于丫鬟。 丫鬟递到窗内后,半天才传来回音。 “少爷,你这对子,不过关!”又是画眉的声音。 柳明心想画眉一会儿子一会少爷,自己听得也是醉了。他反问道,“如何不过关?” 对方答道:“太过于稀松平常,意境没有相投。今夜你算是要睡在外面了……” 这画眉一完,就听见里面一阵拉扯的声音,听上去像是杏儿发急拉着画眉的衣袖。 “好啦,好啦。”屋内传来画眉的声音,“少爷,再给你两次机会。如果真不行,就要睡外面了。” 柳明心想,自己还不如寻求场外援助。他在院子内高喊一声, “爹啊——快把画眉这个妖孽收走吧!” “爹——” 屋内传来画眉的嬉笑声:“他已经喝得醉了,听不到你的喊声了。” 法克。 柳明冥思苦想一番,又写出一句,递了上去——关山裁来柳下风。 谁料到,又被画眉驳了回来。 这一来一去的折腾,柳明实在有些受不了,他准备强行攻城了。 里面传来画眉的喊声:“解元郎,君子动口不动手。咱们定好的规矩,可不能破坏。” “解元郎,你要是硬闯进来,我可就把你的事迹告知全县!” 柳明有些恼了,喊道:“画眉,我明天就让我爹休了你!” 他原本想压制下画眉的气焰,没想到画眉反而乐得在里面拍手,“好啊,好啊。少爷,你快让老爷休了我。我才不想做柳夫人呢。” 柳明哭笑不得,心想这么直肠子的大傻妞真是提着灯笼也难找。 他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愁眉不展,却见院子里人影晃动。 柳明仔细一瞧,正是那柳永站在墙边,拼命地朝自己这边使眼色。 洞房不让花烛夜,天理难容。上天派叔来帮忙啦…… 只见那柳永指着庭院内的一只盛满清水的花缸,就地取了一块砖片,投向缸中。那水为砖片所激,跃起几,扑在少游面上。水中天光月影,纷纷淆乱。
柳明当即理会,立即飞快地在纸上写好,让丫鬟送到屋内。 此时屋内,柳杏儿已经面露焦急,她有些带着埋怨地看着画眉,道,“现在大晚上的,外面的天气又这么凉。他要是感上了风寒怎么办?” 画眉边笑边展开信封,“人家是解元郎。整个青州八百多名举子,就是他一人取得了第一。连那苏东坡都甘居人后。你就对他放心吧。” 展开信封后,两人脑袋凑在一起,只见写着一句诗: “投石冲开水底天。” 画眉拍手称赞道,“果然是对得好。这意境也对得出彩,也符合这新婚的气氛。” 她对着柳杏儿道,“姐等急了吧,奴婢这就去迎少爷来。” 柳杏儿用手指挂了挂画眉的鼻子,轻笑道,“你啊……” 画眉端着银色酒壶,走到院中,对着柳明福了一福:“少爷,我给您赔罪来了。您喝了这杯酒,我将这壶酒喝光,算是自罚。” “你……怎么又叫我少爷了?”柳明问道。 “在奴婢心里,您永远是少爷。” 柳明好不容易过了画眉这一关,终于进了房内,将门合上,坐在堂内的木椅上喘气:“这画眉,这般犀利……” 房内一股清香的胭脂气,一张大床上铺着绣花的锦被和枕头。大红锦被上绣的是一对戏水鸳鸯,颜色鲜亮,栩栩如生。屋内的饰物都换成了喜庆的红色。 桌旁的蜡烛爆着灯花,红彤彤的火光,将这洞房暖成一片。 柳明刚刚又是陪酒,又是做题目,已经累得够呛,坐在床边喘着气。 那杏儿披着红盖头,有些幽怨地想道,自己的夫君,怎么还不掀盖头? 这成亲也是一波三折,刚刚又是出题解题,又让她在洞房呆坐了好久。 “杏儿,你我能走到今天,不容易啊。”柳明慢慢将脚上皂鞋除去。 掀盖头,掀盖头…… “你还记得吗?这就是你当初的闺房,那时候,我还半夜里还闯进来呢。”柳明靠在床前感叹着。 掀盖头,掀盖头,掀盖头…… “杏儿啊……” 柳杏儿一把把自己的盖头给扯下来,瞪着眼看着他。 柳明一愣,见杏儿噘着嘴,明白自己刚刚疏忽了。花烛之下,柳明这么凑近一看,不禁有些看得痴了,杏儿那闭月羞花的娇颜,在烛光之下,显得更加明媚动人。那凤冠霞帔,更让她迷人万分,如同月辉泄地,如同清水芙蓉。 烛影红摇,绣床之上,罗帐缓缓抖动,声声低语,些些情言,只恨今夜苦短,切盼次夜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