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火光

    我从七米高的树枝上落下，一脚踩在榕树三米高处的一个凸起上，然后顺势落在了满是枯叶的地面上。

    巨大的冲力让我不得不向前踉跄了一步才站稳。

    “梅森。”

    安娜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抬起头，看到她微微蜷缩起身子，从树枝上跳下。

    我伸出手，在她落在地面前抓住她的衣服，帮助她减弱冲击力。

    看着安娜在面前站稳了脚，我松开手，把身后的狙击枪拿在手里。

    “发生了什么？”安娜也把弓拿在手里，看着我问道。

    “我发现了两只动物，但在开枪前它们身边发生了爆炸，同时也失去了它们的踪迹。”我一边说，一边开始朝着刚刚爆炸的方向跑过去。

    “只有两只？没有动物群？”安娜跟在身旁继续问道。

    “嗯。”

    “你觉得它们被炸死了么？”

    “看起来是的，但我们需要确认。”我回答。

    寂静的森林，厚厚的落叶铺满了树林间的地面，蓬松的枯叶让鞋有些打滑，拖慢了一些我们的速度。

    树木的黑影从身边飞快的闪过，我一边跑，一边时不时的把狙击枪的瞄准镜举到眼前，确认我们没有偏离爆炸的方向。

    半分钟后，不远处的树木间已经开始能够看到一些爆炸留下来的火星。

    已经离爆炸的地点很近了。

    我把手伸到安娜的身前，示意她停下来。

    虽然看起来这次爆炸的威力并不是很大，但也不能排除原因可能是埋着几十年前的战争中遗留下的地雷。

    安娜和我停在了倒在地面上的一棵树干前，我紧接着举起枪，一边注视着面前昏暗的树林，一边慢慢的向前移动。安娜举着弓箭，不近不远的跟在我身后，监视着我的视野盲区。

    火光越来越近，暗红色的光线照亮了地面上的一些植物。

    借着比较明亮的月光，前面不远处的草地上一团覆盖着火苗的物体出现在了视野中。

    我立刻把枪对准了那里，静静的向它靠近。

    烧焦的味道传来。

    干枯的草地上，一个被烧掉一半的动物头部躺在那里。

    “这是什么动物？”安娜走过来，看着地面上的头说。

    “看起来是狼。”我看着它没被烧掉的那半边头部，上面还能看到一些没有被烧焦的灰色毛发。

    “狼的体形应该要大得多吧，而且它们不是都有外骨骼么。”安娜问道。

    “成年狼的体形很巨大，但幼狼的体形只比野狗大一些，而且也没有长出成年狼那样的外骨骼。”我回答。

    幼狼是十分罕见的，我曾经在城市附近的废墟间见到幼狼的踪迹，不过还从来没有近距离的接触过。狼群每次出现在聚居地周围时，从来都没有任何幼狼跟随。

    为什么会有幼狼出现在这里。

    这时，安娜忽然拍了拍我的肩膀，指了指左侧一个正在着火的草丛。

    我继续举起枪，走到草丛边，看到后面的草地被爆炸烧出了一块黑乎乎的空地，露出深色的土层，覆盖在周围边缘的草丛也都被爆炸点燃，泛着火光。

    看来这不是地雷造成的，因为爆炸点附近没有任何深坑产生。

    忽然，一声尖锐的嘶鸣声从前方传来，我立刻举起枪，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在绕过爆炸点旁边的一棵树后，又一只幼狼出现在了视野中的草丛间。

    我放下了手中的枪，感到血腥味弥漫在四周。

    这头幼狼还活着，它倒在地上，撕裂的鼻骨下露出尖锐的牙齿，喉咙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嘶吼声。它的嘴不断张和着，仿佛还想要撕咬什么，即使它的半个身子已经在爆炸中被炸的粉碎。

    幼狼的叫声越来越大，濒死的嘶鸣声回荡在森林中。

    这时，安娜默不作声的走了过来，熟练的拉动手中的弓，把一根弓箭射进了地面上幼狼的眼睛中。

    ”没有必要浪费子弹。“她说着，把弓箭又拔了出来，放回身后的箭筒中。

    ”我有刀。“我看着安娜，手里拿着刚才从衣服里掏出来准备用的短刀。

    安娜看着我，耸了耸肩。

    地面上的幼狼停止了嘶鸣，血rou模糊的身体微微抽搐了几下，很快就不动了。

    我站起身，刚想要举起狙击枪确认刚刚幼狼的声音是否吸引来了其他动物，却忽然瞥到一个人影出现在不远处的一棵树后面。

    我默不作声的举起枪，把瞄准镜对准远处的人影。冰冷的月光中，那个人正把半个身子躲在一棵树后面，远远的望着我们。

    森林间昏暗的光线还不足以让我看清她的脸，隔着草丛，隐约中只能看清一头披肩的长发，在月光下微微泛出金色。

    我愣了一下。

    难道是昨天行动中遇到的那个女孩？可是她完全没有理由会出现在这里。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那个身影忽然消失在了树后面，向着远处的树林跑去。

    “要追过去么。”安娜这时对我说，看来她也发现了那个人影。

    “嗯。”我微微点了点头。

    不管是谁，此时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我放下枪，看着那个身影朝着远处跑去，准备追过去。

    然而还没等我迈出一步，一声沉闷而又阴冷的吼声突然从前面的树林传来。

    我和安娜都愣在原地。

    这是狼的叫声。

    阴郁的声音穿透密林，月光中一个巨大的黑影忽然出现在远处的河岸边。

    我立刻把瞄准镜对过去，成年狼接近四米高的身躯几乎填满整个视野，由于光线太暗，我看不清楚它的动作，也分辨不出它的头在哪里，只能看到它身上棱角分明的外骨骼，在月光反射出幽暗的光线。

    “要不要发信号。”安娜依旧盯着远处，低声问我。

    “再等等，现在还没有看到其他狼出现，或许它只是一个诱饵，真正的狼群可能不在这里。”我看着那头狼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那个人哪去了？

    我忽然想到这个问题，意识到这头狼出现的位置就在刚才人影的附近。我迅速的把瞄准镜对准人影最后的位置，没有看懂任何东西。

    也许那个人已经被狼杀死了。

    “梅森！”忽然，安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立刻把瞄准镜转回去，而狼巨大的黑影已经不在原地。眼睛离开瞄准镜，这时我才发现狼已经冲到了距离我们只有一百多米外的树林间。

    “准备好弓。”我对安娜说着，一边重新瞄准快速移动在一棵棵树木后的狼。

    我还是不能辨认出它头部的准确位置。

    虽然狙击枪的子弹可以穿透外骨骼，但同时威力也会大大减弱，只有命中头部才能对狼造成致命的伤害。

    我绷紧手臂上的肌rou，狙击枪的枪托抵在肩膀上，扁平的枪口死死的对准远处的狼，眼睛略微离开瞄准镜。

    十字锁定狼的身影，右手扣住扳机。

    火焰在枪口崩裂，伴随着几乎撕裂耳膜的爆炸声，一道流光射向百米外的森林深处。

    我继续按住扳机，用尽全力克服狙击枪巨大的后坐力，把枪口始终对准移动中的狼。伴随着接连不断的流光划过漆黑的树林，五发接近十厘米长的子弹射穿弹道上的树木，撕开树干，飞向百米外的狼。

    瞄准镜里，子弹击穿狼的外骨骼，发出闪烁的火焰。

    我松开扳机，不顾肩膀的剧痛，把眼睛贴上瞄准镜。

    虽然不知道一共中了几发子弹，但那头狼明显在减速，最终停了下来。

    我看到了机会，眼睛离开瞄准镜，再次扣住扳机。

    爆裂声再次在耳边接连不断的响起，火光照亮了周围的树木，双腿感受到枪口传来的一阵阵冲击。

    两秒内，弹夹剩下的子弹被打空，不用瞄准镜我也能看到那头狼已经改变了方向，朝着河岸迅速的移动，很快就再一次消失了。

    我透过狙击镜，看着远处月光下空荡荡的河岸，确认狼已经离开了。

    森林又一次陷入一片漆黑中。

    成功了么。

    我松了口气，全身的肌rou渐渐放松，汗水从头发下流出，剧烈的疼痛从右肩扩散，拿着枪的双手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抖，最终不得不用背带把枪挂在手臂上，同时避免碰到有些泛红的枪管。

    头开始有些犯晕，我伸出手扶住身旁的一棵树。

    安娜拿着弓箭走了过来，她一只手扶着我，蓝色的眼睛平静的看着我，嘴唇张合，似乎在说着什么，而我能听到的，只有持续不断的巨大的轰鸣声。

    我伸出手，摸了摸流着血的耳朵。

    安娜把脸凑到我的面前，继续说着什么。

    “你刚才是说让我准备好弓么？”

    我通过她的嘴型判断出她说的话。

    “嗯……只是以防万一。”我喘着气对她说。

    安娜看着我，月光下露出了一丝笑容，然后用手臂架住我的身子，开始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