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灰瞳

    安娜听了梅森的话，从阳光中走出来，走上了石阶。

    梅森也走出了门洞，站在小巷密集的杂草间，看着安娜的身影渐渐从里面露出来。

    “你为什么要拿着这本书？”梅森盯着她的怀里抱着一本很厚的书，感到有些奇怪。

    “你说过你能够认识字。”安娜耸耸肩，淡淡的的说道，“也许你也应该像牧师那样教会我。”

    梅森盯着她的眼睛，冷淡而又平静地说：“扔掉吧，我不会教你的，因为你根本用不到。”

    “为什么？”安娜同样盯着他，面无表情。

    “因为牧师是不可能让你像我那样独自到城市中行动的。”梅森淡淡的说。

    “是你告诉他我的能力不够么，他从来没有真正见过我。”安娜依旧面无表情，额头前深色的发丝在小巷的微风里摆动着。

    “不，他不信任你。”梅森平静的回答到。

    “如果他没有秘密，为什么还要担心这个。”安娜的语气有些冷淡。

    “我不在乎他有没有秘密，我只关心他的命令能够让聚居地生存下去。”梅森冷冷的回答，深棕色的眼睛盯着女孩。

    “我在乎。”安娜继续说。

    “这也就是我告诉他暂时还不能信任你的原因。”梅森看着她说，余光中周围及腰的植物也开始被风吹的摇晃着。

    安娜蓝色的眸子动了一下，看得出她有些惊讶。

    “从一开始你就一直在怀疑牧师，”梅森抱着双臂，继续盯着她说道，“但牧师仅凭他一个人领导便让聚居地成功渡过了动物潮后最艰难的时期，没有他你我根本不会站在这里。你也许有自己不满的原因，但我同样不在乎，因为不管过程如何，他的手段很有效，这就足够了。”

    安娜依旧盯着他，没有说话。

    “他可以不用战斗也能为为聚居地做出最大的贡献，而你我都做不到这一点。他做到了他应该做的，现在轮到你完成你的责任。”

    “所以不要再和我说那些毫无作用的事情，专心在你的训练上，当你的作用超过我的时候，我会用我的性命保护你。”

    “但现在，你只是一直在浪费我的子弹。”

    梅森的语气一直很平静，他只是在客观的说着事实。

    安娜看着他，蓝色的眼睛低垂着。

    “扔掉书。”梅森说，“我会再问问牧师这些书该怎么处理。”

    安娜点了点头，抱着书的手臂渐渐松开，书从她的身前滑落，掉在了门洞外的地面上。

    “门不需要关了，已经没有假装没有来过的必要了。”梅森看着躺在草地间书页被风吹的一页页翻开，说道。

    “嗯，”安娜依旧低垂着眼睛，“你确定顾会回来么。”

    “我了解他，如果那个藏在这里的人告诉了他我们来过这里，假如顾没有能够解释清楚的理由的话，他一定会直接离开聚居地，如果有，他便会在警备后回来，”梅森说到，“而如果顾在明天上午前没能见到那个人，那么他也一定会按时回来。”

    “可是我们不能现在去找他么？”安娜问道。

    “不能，那样会让他立刻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了这里，他可能会选择和我们作战，而在那种地形下，事先隐蔽着的他比较有优势。”他说。

    “明白了。”安娜淡淡的答道。

    “那么，明天清晨你就到这里来等他吧。”梅森看着她说。

    “你不来么？”

    “明天轮到我警备。”

    “你不在乎他可能会杀了我么。”

    “如果他选择回来，他就不会这么做，我已经解释过了。”梅森说着，转身向着小巷的出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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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娜直到现在再没有说和梅森过一句话。

    入夜，房间里没有点亮一根蜡烛。梅森躺在床上，看着屋顶天花板上熟悉的裂缝。

    回来的路上，他已经向牧师说明了情况，牧师看起来似乎有些惊讶，但也很赞同梅森的决定。

    梅森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学会使用这把狙击枪的了，只知道在牧师把枪交给自己后，当天他就可以用它执行行动。

    也许自己天生适合使用枪械，就像安娜特别擅长使用弓箭一样。

    梅森这么想着，或许之前自己家说她一直在浪费自己的子弹这点有些过分了。虽然自己学习弓箭的速度也很快，但始终不如安娜强，在这点上，她学习的速度并不比他差。

    手感这种东西不是能够迅速培养出来的，只有经过长时间的使用后才可以做到。

    梅森侧过脸，借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看着安娜安静的平躺在身旁，身上仍然穿着那件薄薄的T恤衫。

    寂静的房间里，他能听到她平稳的呼吸声。女孩的两只手放在身前，白色的束胸整齐的叠放在身边的床头，灰色的被子只盖到她的双腿。

    隔着薄薄的衣服，她两侧肩膀上贴着的几条医用胶带十分明显，T恤领口中露出的锁骨上也有几个很新的伤疤。

    “安娜？”梅森看着她，低声说道。

    “嗯。”安娜没有睁眼，一动不动的应了一声。

    “我之前说的那句话是不对的，你并不是在浪费我的子弹。”梅森说道，“训练消耗子弹是正常的，换成其他人也许会消耗的更多。”

    “我知道。”安娜淡淡的说，依旧闭着眼睛，“我不介意。”

    “我不想让你觉得自己没用，虽然现在的水平还很低，但你进步的速度很快，甚至超过了我。”他继续说。

    安娜依旧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说：“我没有那样想，你说的也只是事实而已。”

    “你的情绪在那之后就很差，如果我伤到你的自信，我向你道歉，我不想因此让你在开枪时没有自信，这时很致命的。”梅森平静的看着她的脸。

    女孩睁开了眼睛，纤长的睫毛在月光的背景中十分明显。

    “我接受你的道歉。”她侧过脸，蓝色的瞳孔在黑暗中舒展着，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说道。

    “你在撒谎，”梅森盯着她说，“我们之间不能变的有隔阂，我们不仅是搭档，你和我必须要有在一起生活的基础，这样才能在下一代降生后……”

    “喂！”安娜忽然显得很激动，立刻伸出手在梅森的脸前挥了挥，打断了他的话。

    少年愣住了，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他能明显的听得出她在轻声笑着。

    梅森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我们还没有到那一步呢。”安娜看着梅森，把手缩回自己的胸前，语气中依旧带着一丝笑意。

    “那只是时间问题，我们需要成为搭档，这是我们两人的责任，我不想因为我破坏这一点，这不是我可以强迫的事情。”梅森面无表情的说。

    “好了，不要说了，我明白了。”安娜又迅速的摆了摆手，终于渐渐恢复了正常的语气，平静的说道，“我接受你的道歉。”

    “恩。”梅森看着她的脸，确认她没有假装。

    “我是你的人，我会用生命保护你。”她看着少年，蓝色眼睛眨了眨，“这是我现在的责任。”

    梅森盯着她，虽然他觉得自己并不会需要她的保护，但他并不打算说出来，因为那样也许会再次打击她的自信。

    “不要再盯着我了，睡觉吧。”安娜轻声说道，然后便转回脸，重新平躺在床上，又变回了之前的姿势。

    “嗯。”梅森回答道。

    我从不做梦。

    仿佛有什么东西逼迫梅森醒过来，迷茫中似乎感到有人站在自己身旁。

    耳边传来一阵混乱的喘息声，梅森睁开眼睛，模糊中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余光中，一个身影站在幽暗的床前。

    安娜已经起床了么。

    脑袋还在从昏睡中醒来，他下意识的动了动放在床中间的手，摊开的掌间触碰到一只纤细而又微冷的手。

    梅森转过头，看到安娜依然躺在自己的身边，女孩的闭着眼睛侧身面对着他，身体的线条随着平稳的呼吸起伏着。

    不是她。

    梅森愣了一下，立刻把视野转向另一侧的床边。

    那个身影微微向后退了一些，瘦小的轮廓中依稀看到披肩的长发泛着金色，垂在身前的手中，隐约能看到一块泛着微光的玻璃。

    朦胧的微光从窗户照进来，昏暗的面庞中，一双灰色的瞳孔无声的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