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塑料工业网 - 历史小说 - 继母情深在线阅读 - 第三十八章 救助弃儿

第三十八章 救助弃儿

    姥爷去世不久,姥姥的小姑子丈夫也死啦。按说他的死,罪有应得。他在烟草行当伙计,不正干不顾家。老婆生两个孩子以后,他渐渐下班不愿意回家,在街上闲逛悠,口袋有倆小钱就进小酒馆喝两盅,结交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后来他染指毒品,偷偷吸鸦片。他上班挣钱不给老婆,反而向老婆要钱,老婆没钱给他,他举手就打抬脚就踹,老婆时常被打得鼻青脸肿混身是伤。没有钱买鸦片,他就把家里的东西拿出去变卖,直到家里只剩一条破被子的时候,他仍然不顾老婆的央求,抱起被子就走。老婆扑上前去,死死拽住被子不撒手,哭着说:“你可怜可怜两个孩子吧,大冬天他们躺在光秃秃的席片子上会冻死的!”烟鬼一脚把女人踢倒在地,夺门而去。烟鬼家里的东西卖光以后,他开始在街上小偷小摸,得逞了就去换点鸦片吸一吸,被人抓住了,没头没脸挨顿揍,但是狗性不改。有时候他烟瘾发作,犯困,打哈欠,流鼻涕,冒汗,烦燥。后来烟鬼被烟行开除了。他像一条癞皮狗一样在街上流浪,熟人见了躲着走。渐渐烟鬼毒瘾发作越发频繁,越发严重。一次在家里毒瘾发作涕泪交流,神志不清,浑身发抖,大小便失禁,撕扯头发,满地打滚,臭气熏天。两个孩子吓得哇哇大哭,老婆吓得索索发抖。

    烟鬼一贯游手好闲,就是个痞子,吸食毒品以后更是见钱眼红,他想去做贼,骨瘦如柴跑不快;他想去抢劫,手无缚鸡之力打斗不过。后来他想到卖孩子,他儿子十来岁叫墩子,男孩是个根儿,不想卖。女儿叫枝子七岁,闺女早晚得嫁人,乘早卖掉换一把钱花花。他找过几个想买孩子的家户,人家一看他是大烟鬼,都赶快后撤。烟鬼是狗皮膏药,一旦沾上,扒拉不掉,你买他的孩子?!买他一根柴火棍儿,他会说那是金条,赖住你。烟鬼卖孩子的计划没有实现。

    烟鬼又心生一计,讹人!一天他领着闺女去大马路上玩,站在马路中间,看见有车辆过来,他就拽住闺女的胳膊往车轱辘下推。他想:不管闺女被轧死、撞伤,车主都得赔钱,讹他一笔没有问题。车主远远看到烟鬼的架势,那是等着碰瓷儿,赶快绕道走。

    一天他在街上毒瘾发作,一头栽在地上,浑身抽搐,卷曲着在地上滚动两下再也没有爬起来。

    烟鬼死了,烟鬼的老婆带着两个孩子没有办法过。她拉着俩孩子去找烟草行老板,进门看见老板,娘仨一齐下跪,乞求老板念及烟鬼在他行里工作几年,让她十岁的儿子顶班,当个童工。烟草行的工序有:分类,焙烤,粉碎等。十岁的孩子干点小杂活,搬运些小物件。一次他端着一簸箕烟丝,力不从心,摇摇晃晃摔倒在地,烟丝撒了一地。老板对他娘说:“把你儿子领回去吧,按规定该罚款,你吃饭的钱都没有,咋罚款?”女人说:“我家住在火车站附近,来往行人较多,你赊给我点烟丝,在门口摆个小摊,卖卖试一试行不?”

    女人住的房子临街,她在门前支起一个木头架子,贴上烟牌广告,有大前门、哈德门、老刀、豫北香烟等,她贴不要钱的广告为招揽顾客,实际只卖烟草行赊给的烟丝。生意好能赚一两毛钱,能买二斤米。虽然辛苦,一家三口能吃饱饭也就知足,知足的日子刚过了一年多,一个买烟常赊欠的痞子,一次与女人发生口角,竟动手打了可怜的女人,女人回家在光秃秃的炕上躺三天,连气带病死了。

    烟鬼老婆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家,撇下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哥哥十一岁,meimei八岁。两个孤儿起初由他们婶娘收养,婶娘看好的是他们有两间门市房。盘算着暂时养着他们,以后把他们的房子弄到自己手里。婶娘性情暴躁,为人刻薄。她虐待两个孩子,张嘴便骂动手便打。女孩子脾气倔,挨骂挨打都不说软话,嘴里嘟嘟囔囔,婶娘更变本加厉把她身上拧的紫一块青一块。两个孩子每天头不梳脸不洗,更别说洗澡了。女孩子乱蓬蓬的头发上爬满虱子,整日闷声不说话。如果婶娘交给她的活儿没有干完,就会把她锁在屋里不给饭吃。有几次她饿得晕了过去,倒在被禁闭的屋子里。

    兄妹两人住在爹娘留下的两间空房子里。婶娘为了霸占那两间房子,对两个孩子说:“喂,两个讨账鬼,你们在我家又吃又穿,这几年花我多少钱?为养活你们我欠下债,你们找地方住吧,这两间房子我要卖掉还债!”任凭两个孩子央求,狠心的婶娘不容分说,把他们撵出家门。

    两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只好在街上流浪。一次姥姥在街上偶然看到他们,只见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正伸着小手向路人乞讨,姥姥急忙向前问明原因,才知道他们已被婶娘逼出家门,才知道他们挨冻受饿流浪街头多日。姥姥已经寡居,靠在几亩地里劳作,依靠女儿接济生活,但她不忍心看两个孩子受罪,含着泪把他们接到自己家来。

    两个孩子身上脏臭难闻,污垢厚厚一层,像泥盔甲一样。姥姥想:怎么也得洗个澡吧,去澡堂子洗澡?那不是穷人去的地方,一张澡票两角钱呢。在家里洗澡,没有澡盆,像平常人一样用一脸盆水洗一洗,那是在身上和泥!姥姥想到一位邻居。

    邻居是屠夫,屠夫家有一口大铁锅,杀猪之后,烧一锅开水,把死猪放进锅里烫,屠夫用专门的石头把猪毛蹭掉,这是最原始的杀猪去毛的方法。大概这就是俗话“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由来。姥姥借来屠夫的铁锅,烧热一锅水,让墩子跳进去洗澡,嘱咐他:“多泡会儿,身上的泥泡泛了,用刷子刷一刷,然后用手才能搓干净。唉,几年没有洗澡了?”

    后来墩子用烫死猪的大铁锅洗澡的事儿,成了笑话。屠夫说:“笑话?少见多怪吧,水为净,我杀完猪把锅用水洗了一遍又一遍。我就在那锅里洗过澡。”

    姥姥给枝子洗头,用篦子刮头发上的虱子。每刮一下,就把爬满虱子的篦子在水盆里涮一下,乱爬的虱子沉在洗脸盆底淹死了,黑黑一层。同院邻居看着掉在姥姥身上的虱子在爬动,说:“我们看着浑身起鸡皮疙瘩,你不嫌恶心?”姥姥没有接话茬,却说:“看看,虱子把孩子头皮都咬肿啦,痒痒受不过挠破了溃烂成疮,怎么忍受的呀!看着我就心痛,没有爹娘又遭遗弃,多可怜的孩子啊!”姥姥伤心地看着表情麻木的枝子,辛酸地止不住落泪。

    姥姥每天辛苦cao持,兄妹俩每天能吃到热乎的饭菜,身体渐渐健康起来,个子也长高些。慢慢姥姥教他们在地里干一些零星小活,拔草、捡山药豆,后来教他们学会锄地、松土、摘菜。墩子有时候偷懒,让他拔草,他却躲在庄稼地里睡觉,姥姥哄着劝着他才肯干点活儿。枝子习惯了自由散漫,性格孤僻不愿意听管教,动不动就绝食。邻居说:“这么不懂事理、又犟又倔的孩子,你受苦受累不说,气也能气个半死,别的亲戚不管,就你菩萨心肠?让她走吧!”姥姥善良爱心无限,决心要感化她,打开她心中的锈锁。姥姥找一个性格开朗的同龄姑娘,去接近她,跟她一起聊天一起玩耍。女孩子离群独处的性格,慢慢有所改变,渐渐主动开口说话,和人交往。

    过了几年墩子十七岁了,姥姥托人给他找一份临时工作。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也由原来的懒散变得勤快,各自找到正式工作,姥姥又帮他们各自成家。

    姥姥一辈子受苦,仿佛吃苦成了生活的本身。她从来不讲究穿戴,衣服破了缝缝补补接着穿,吃饭以填饱肚子为准。她经常左手拿一个窝窝头,右手拿根大葱,左一口右一口,吃完了到缸边舀一瓢冷水,咕咚咕咚喝下去,用手把嘴一抹,这就是一顿饭。她挂在嘴边的话:“不管吃啥饭食,一过嗓子眼儿,啥滋味都不知道了。”她教育晚辈:“干活别惜力气,出力长力。”她说自己没心没肺,别人说她宽宏大度爱心无限。

    姥姥收养八个孤儿,个中辛酸苦累她从来没有说过,总是乐乐呵呵大大咧咧。姥姥cao心地里的农活,cao心几个孤儿吃穿。麻烦棘手的事儿不少。今天这个给人打架打破头了,明天那个祸害别人庄稼,被人找上门了,冷不丁哪个孩子生病发烧、跌倒摔伤了……。一个老太太应该多难呀,可是姥姥心宽度大,她经常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啥事儿解决啥事儿。”邻居劝她:“你钱花光了,力气出尽了,你不为自己的后事打算?”姥姥说:“街死街埋,路死路埋,跌倒就是棺材。”她不顾自己,也不想那么长。乐观现实是姥姥的个性,她吃苦受累,愣是在贫困交加中拉扯八个孤儿长大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