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风流债

    山庄景色怡人，亭台楼阁布局讲究、错落有致。近观小桥流水，远眺湖光山色，信步游览，随心赏鉴，处处可入画。倘若是盛夏初秋的季节，必然更加美不胜收。

    我和胖子沿着“水心榭”游览湖区，一路上游客寥寥，倒也清爽。

    陈烈和李恪却走上了叫做“芝径云堤”的狭长堤道，如果不变道的话，最后他们将到达《还珠格格》的拍摄地之一的烟雨楼。这片湖区内岛状如灵芝，“芝径云堤”就是根茎，烟雨楼则处于灵芝冠首。

    其实避暑山庄里没有一条路线能不走回头路而游遍全景，大多来此观光的游客，除了在宫殿区听听故事看看文物，便绕湖区走一圈就行了，至于山区和平原区，由于面积太大，时间和体力都成问题。

    所以如果非要去山区，一般就会选择乘坐环山游览车，但一圈儿下来，除了到制高点远眺一下“外八庙”，其他什么都看不到，因为山区真正的景观是都在山林深处而不显于外的。更有心疼贵脚的游客，乘坐环湖游览车，那就真的可惜了票钱了。

    现在我把两条路线做一下对比：我和胖子的路线可以绕湖区一圈儿，最后回到我们进来的地方；而陈烈和李恪的路线却是一条“死胡同”，终点的“烟雨楼”作为湖心建筑，若想离开就只能原路返回。

    “咱俩先敞开了玩儿，回头再找他们！”

    我拟定好计划，派出一道神幻分身跟着陈烈，便和刘立涛一路说说笑笑，边走边照相，在金山、热河等许多著名景点留下我们基情四射的数码影像。

    “要是小梦和二琳也来了该多好！哪怕秦萤在这儿也行啊，俩老爷们儿总觉得缺点什么……”刘立涛直抒己见。

    “你要是真跟秦萤合了影，你敢拿回去给田小梦看不？”

    “嘿，那可不敢……”

    “错！如果你真给田小梦看了与其他女孩的合影，说不定你在她心中的形象会提升不少，因为她会突然发现你还是挺有魅力的！”

    “真的吗？”

    “试试，一会儿我找个女生，死皮赖脸求她跟你合个影！”

    “拉倒吧，成子，再让人当成流氓……哎？你又忽悠我是不是！你找去！你给我找去！今儿我还非跟女生合个影不可了！我倒看看你是怎么死皮赖脸求人家的！”刘立涛不依不饶。

    说着话我们已经绕过了大半湖区，来到了烟雨楼的对岸，与湖心的精美建筑隔水相望。

    从我们的角度，正好能看到烟雨楼背面的石栏，那里是非常不错的观景台。站在那里凭栏展目，粼粼碧波、层层树海、绵绵远山便可尽收眼底。陈烈和一个拎着二胡的老头站在石栏后聊着天，李恪则在烟雨楼的前门外等候。

    我在湖岸的长椅上坐下来，刘立涛又从后面捅我两肋：“耍赖是不是！你给我起来！你不是说给我找个女生吗？今儿你必须给我找一个！人妖也行，但必须漂亮，至少得秦萤那个级别的，要是‘皇上’那样的就更好了……你倒给我找去呀！你那是嘴不？拉屎往回坐啊！”

    我甩开他的手，向烟雨楼方向努努嘴，笑道：“要坐一起坐，老实儿等着看好戏，一会儿女生就登场。”

    刘立涛朝湖心望了一眼，瞧见了陈烈，立马不吱声了，乖乖地坐在我身旁。长椅突然吃重，明显地晃悠了一下。

    我忽然冒出个想法，要是我跟胖子玩翘翘板，我会不会飞起来……

    此前我的神幻分身一直以更为真切的视角观察着那场会面，让我们回到二十分钟前。

    我的判断没错，陈烈的目的地就是烟雨楼。他到达的时候，那个老头正坐在多功能手杖折成的凳子上咿咿呀呀地拉着二胡。

    李恪用了一点手段，掐断了通往烟雨楼的几条通道。

    徘徊在烟雨楼院里的几位游客都是事先安排好的，我丝毫不怀疑一旦有个风吹草动，这几位游客就会立刻出现在适当的位置上，并发挥出不亚于便携式喷火器的威力！——他们全是“容器”。

    “爸。”

    随着一句轻唤，二胡声戛然而止。

    老头大概五十多岁，一身灰色的唐装，干净而体面，根根竖立的短发黑白参半，二目炯炯有神，刀削斧刻般的面孔让人禁不住去猜想他当年走过了怎样不平凡的人生。

    然而，他却是个普通人，算上作为神具的二胡，充其量是个“非容器”的神具者。

    “你不该来，现在是山庄的防火戒严期。”老头微笑道。

    陈列也笑了：“我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但我非来不可。我尊重您的意思，不宴请，不买礼物，但至少我得面对面地对您说一句——生日快乐！”

    然后父子二人完成了一个充满温情的拥抱。

    “你可以打个电话。”老头说。

    “您什么时候带过电话？”陈烈反问。

    老头扬起眉毛道：“我周围三百米内随时随地都能找出你安排的人，我不信他们身上连个手机都没有。你是不是真以为我老了？”

    “爸……”陈烈表情有些不自然，“他们没有打扰您吧？”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一个老头子，既不是国家领导人，又不是大熊猫，有什么保护的必要呢？——还是你在外面得罪了很多人，怕老爹托你的后腿？”

    “爸，您多虑了。我的工作性质比较特殊，所以……希望您理解。”

    “哼，随便你啦，我也懒得问，问你也不会说，毕竟你不是普通人，不管你现在到底在干什么，我希望你好自为之。”

    “放心吧，我不会干违法的事儿。”

    “不打自招了吧！”老头眼里闪着狡黠的光，“我可没提违不违法，你这是心虚吗？”

    这个老爸还真让人头疼啊……

    陈烈一脸的无奈。

    接着是无关痛痒的闲聊。

    老头说到兴奋处就开始忆往昔：“我陈重义半生风流，自问在道德上没有发言权，尤其在女人的问题上屡次犯错，要不然也不用东躲西藏了……好歹算是经验吧，记住了，儿子，欠债总是要还的！我说的是情债！有些女人惹不起呀……真是报应不爽！”

    听他这个话我忽然想起了《天龙八部》里的段正淳。

    “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花姨了……”老头的语气变得沉重。

    “我会尽全力照顾好双姐、近三和小瑜，他们从来没脱离过我的视线。我只是担心，如果近三知道你在这里，一定会来找你的。”

    “是啊，他和你不同，你来是为了给我过生日，他来一定是为了确定我的祭日，呵呵……不管怎么说，是我对不起他们在先……”老头苦笑道，“如果有一天，他能认我这个爹，就是让我死也行啊……”

    陈烈皱眉道：“爸，别那么矫情了，与您诞下子嗣的不只我妈和花姨吧，要是您所有的儿女都来找您的话，恐怕十条命也不够用吧！”

    “还是你了解我！”陈重义展颜大笑。

    “爸，如果有一天你不想再过这种低调的生活，就跟我去北京吧。”

    “说得好听，你真的希望我去吗？你不怕我干涉你的‘事业’么？还是你想拉我一起下水？”

    “爸，你一定要把我往坏处想吗？”

    “哼，我的儿子，遗传了我的基因，能干出什么好事来？”

    “您这是自信呢，还是不自信呢，不过说真的，您的儿女们将来的成就可能会令您大吃一惊。您有没有想过东山再起？”

    老头乐了：“起什么起啊，起不来啦，我闲散惯了，对手也没了，现在是你们的天下了。”

    “您这是服老喽？”

    “不服不行啊！社会发展的太快啦，我现在只有在怀旧中回味自己的价值了。新事物对我来讲不是不能接受，而是提不起兴趣。你说当年老子拿大哥大的时候多威风，哎呀，往事不堪回首啊……”

    “怀旧是专属于某一代人的文化现象和精神食粮，技术进步为我们的生活提供更多的方便，二者并不冲突啊！”

    “更多的方便，哼，还有更多的罪孽呢！环境污染我就不提了，我能选择呆在承德就是想让自己的肺舒服点儿！看看现在各国研发出来的那些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你说人类这不作死呢么！飞机是快，掉下来就没个活！火车跑得快，出了事儿就够呛！前两天儿，一列火车莫名其妙地就脱轨了，官方公布的信息更含糊，事故原因不明，也没找到目击者和生还者，你说奇怪不奇怪？要我说，没准儿就是你们这种人干的！要是坠机还有心可原，火车事故没有生还者，足以说明问题了吧！许多像你们这样的人……已经不再甘于寂寞了……这个世界，哼，要出大事了……”

    “火车脱轨的那个新闻我看了，说起来……真的没有生还者吗……”陈烈望向湖对岸，眼里闪过异样的光芒，——此时我和胖子恰巧嬉笑打闹着出现在他的视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