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临界神具

    “等过一段时间，时机成熟了，我会向破器天团正式提出最高首脑见面会谈的要求，双方最多只能带一名陪同人员，届时我将带您一起赴约。如果是2对2的情况，我相信我方的胜算比较大。只要失去了丁玄，破器天团就会自行瓦解。”宁志娜说出了她的计划。

    “丁玄所擅长的可是空间支配术，您不怕他跑了？”我说。

    “所以我才需要您的配合。站在他的角度，他也一定希望置我于死地，所以不到万分危急的时刻，他是不会选择临阵脱逃的。您可以先造成败亡的假象，由我来拖住对方两个人的攻击，您要做的就是找准机会，将丁玄一击格杀！”

    ——她让我负责击杀丁玄，难道她真想把“主器”吞噬的机会让给我？

    不对，她并不知道我是“主器”，所以她不怕我会得到御界之标的力量，而当丁玄死亡的瞬间，她完全可以利用御势之瞳的引导术做出对自己有利的干预。

    不过既然我是“主器”，只要丁玄死在我手里，其能力资格必然为我所吞，宁志娜再强也休想抢去。

    我出手的理由也足够充分，——既然丁玄决意要清剿所有“容器”，那么迟早会对我和我的朋友下手。这个险值得一冒，仅仅吞噬一个“主器”的话，应该不至于被“主人”掌控身心吧……

    应该不会。

    心念及此，我做出了宁志娜所期望的回答：“一切听从您的安排。”

    宁志娜非常满意：“那就说定了，具体细节我们日后再详细谋划。我们到了！”

    我没想到容联还有这么大的手笔，因为我走出胶囊，看到的居然是一座灯火辉煌的夜幕都市，各种交通设施一应俱全，风格各异的大小建筑星罗棋布，城市总面积不下500平方公里。很难想象，这是一座地下城市！只是这里静悄悄的，显然是座空城，死寂的状态与缤纷的亮化效果极不协调。

    “我们把这里叫做神谕城，规模不小吧？并非我们穷奢极欲、讲究排场，这是为应对丁玄的‘容器’清剿计划而准备的终极避难所，可容纳百万人。我们采用的所有工程材料——包括模拟星空的穹顶——都是特制的，即使整个北京城倾覆，这里也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城市本身就是一件巨型的瞬发神具。但我希望这个避难所永远不要启用，因为它并不能长久性和根本性地解决问题，它仍然无法承受破器天团‘主器’们的直接打击。”

    我们站在进入城市的主干道上，一辆无人驾驶的敞篷轿车开了过来，载着我们驶向城市深处。

    对于自动驾驶系统的应用我已经见怪不怪，所以我把注意力放在了欣赏沿途“风景”上。令我始料未及的是，在我们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我看见一组由4栋60多层的摩天大厦构成的建筑群，每栋楼顶都竖着一个红色灯箱大字，合起来竟是——“神幻未来”。

    “那是……”我心中的惊讶脱口而出。

    “您看到了，没错，那就是您的府邸，或者说，神协专用办公区。”

    “我今天能来到这里，完全在您的预料之中呢。”

    “您忘了么——我从很早就开始关注您了。”宁志娜微笑道。

    无人驾驶轿车停在一座巨大的球形建筑下。我看到正门顶端的长方形显示屏上闪烁着“容联欢迎您”字样。

    “请！”宁志娜向我打了个手势。

    我与她并肩步入容联总部。

    还好，楼里是有工作人员的，这让我感觉到神谕城还有那么一点点生机。

    一名身穿制服的迎宾美眉要过来引导，被宁志娜摆手谢绝。

    “这是整座神谕城唯一投入使用的楼区，为了让您浏览一下全景，所以启动了全城亮化系统，平时只有道路和这栋楼才有照明。”

    “米修尔先生平时都生活在这里么？”我问。

    “是的，他不喜欢社交，很少外出，绝大部分时间都在独处。”

    在见到米修尔之前，我感性地认为御光之令的“主器”即便没有霞光万道、瑞彩千条的衬托，也应该是红光满面、神气十足的形象，给人一种照世明灯的感觉。

    ——可真实的情况反差太大了。

    在第18层一个宽敞、温暖却光线昏暗的套房里，米修尔坐在窗边的轮椅上，多半边身子隐在阴影里，使他的肤色不再那么醒目。他形销骨立，精神萎靡，身上只穿着杂色的T恤和短裤，暴露在外的枯瘦如柴的四肢令人联想起癌症、饥饿和毒品。如果不是我清楚地透视到他那跳动的心脏和流动的血液，我简直要把他当做一具干尸。

    这是一个在精神和rou体上都死气沉沉的人。

    “你来了，请坐。”

    ——标准的汉语。

    他的光头被新长出来的头发茬儿覆盖，如一层晶莹的白霜。

    整个房间几乎没有明显的光源，在墙上也看不到任何类似电灯开关的装置。除了窗外射进来的灯光，室内能起到照明作用的仅仅是一些古董和装饰品，它们散发出的微光几不可察。

    “老先生好！”我向米修尔鞠躬后，在沙发落座。

    宁志娜给我和米修尔分别沏了咖啡，然后如女儿照顾父亲一般安静地站在老先生的身后，右手自然地扶在轮椅后面的把手上。

    我看到老头深陷的眼窝里有两点微光闪过，就像垂死之人突然看到了生的希望，然后我发现，那竟然是泪光。这让我感到诧异，但我的幻术面具完全掩藏了我的真实反应。

    “您的来意我已经知道了，如果是消除普通人的神罚效果，只要不超过半个月，我还是有办法使之复原的。但对于‘容器’，尤其是过度使用神力所造成的后果，我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他说话缺乏底气，但吐字很清晰。

    ——普通人也不能超半月，看来李宝胜的折寿是无法挽回了。

    他接着说：“您想帮助的那个孩子的情况我有所了解，想必娜娜已经跟您说明，我能做的最多只是让她恢复六七岁的容貌，无法将她的发育恢复到正常的十二岁。”

    “那已经很好了，谢谢您！”

    “可怜的孩子,太乱来了……”他看向我的目光忽然变得奇怪，但声音如常，“在拯救世人的同时，也应顾及自己的性命！所幸还有您这样的朋友来帮她……她一定会非常感激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过于敏感了，我总觉得他想要向我透露的是另外一件事。

    “这是我应该做的，虽然我没向她承诺过什么，但我会尽力……”我不动声色地说。

    宁志娜插言道：“米修尔先生不会离开容联，但我们会制造一枚恢复容貌的神具，让您带回去。”

    “神具？”

    “是的，临界神具颜回，”宁志娜解释说，“所谓临界神具是介乎普通神具与瞬发神具之间的一种神力延展载体，所含能力处于不稳定的临界状态，一经使用，载体也将被消耗掉，所以相当于一次性的神具。‘颜回’的制作不是一种神力之源能办到的，需要我和米修尔先生共同完成。请您稍候片刻。”

    “那就有劳二位了！我是不是需要回避一下？”

    “不用，对于您我们信得过。”宁志娜把一只手搭在老人的肩膀上，柔声道，“米修尔爷爷，我们开始吧！”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神具的制作过程，这种机会相当难得，不单因为这枚神具拥有两种神力源属，更因为现场制作的两个人都是“主器”。

    宁志娜来到米修尔对面，双手端在胸前，掌心朝上，闭上了眼睛，好像捧着什么贵重的东西。几秒钟后，她的双手发出灿烂的光辉，右手掌心呈现出血红色的圆形图案，类似于风水罗盘的形状，由无数运动着的神秘符号构成。与此同时，她的身后浮现出直径百米的球体虚影，球体表面整齐均匀地布满七彩神符，细看之下，神符之间存在着缝隙，可以窥见球体内部层层罗列着同类的神符，整体上宛如一只巨大而精细的球形魔方，正按照一定的规则不断调整着行列，使其表面色彩斑斓、变幻莫测。——那是御势之瞳的器征影像！是个眼球吗？

    米修尔的双手同样在胸前摊开，在柔和的光芒里逐渐变得透明，仿佛那双手本身就是光点构成的，然而当我企图从他的右手掌心寻找神符图案时，却发现构成右手的那些光点便是一枚枚微小的神符，它们也是七彩不一，却在相互靠近中柔化趋同，给人浑然一色的感觉。更为奇异的是，他身后的器征影像并非如我所预想的那样是一颗太阳，或者一个莫可名状的光团，事实上我所看到的是一个巨大的影子，就像我们面对烛光，投在身后墙壁上的影子一样，只是他的影子高达数丈，静静地凝立于身后。御光之令的器征影像居然是他本人的影子，——梦魇一般巨大的影子，重墨一般漆黑的影子，没有任何神符闪动的单调的影子。

    接着从他们的右手掌心同时飞出数十枚神符，在二人之间的空气中交织融合，又分散重组，如此反复了十多秒钟。

    两个人此刻全神贯注，入定一般一动不动，与那空中舞蹈的符文形成鲜明的对比。

    “主人，此刻出手，可一举并吞两大‘主器’！”香尺的声音急急传来。

    我回应道：“我现在还不想。”

    “主人！”香尺几乎在喊了，“这样的机会不可能再有！请主人当机立断！”

    “我意已决，不要再说了。”

    內境里传来香尺幽幽的叹息。

    我知道香尺说得对，或许这样的好机会是空前绝后的，但往小了说，这两个人在为恢复陈瑜的容貌而努力，往大了说，他们在为“容器”的未来、甚至全人类的未来而奋斗。我怎么能践踏我的良知，去做那背信弃义的事？他们对我不加防备，很大程度是因为我“不是主器”，因而对我出手的可能性和潜在收益产生了误判。

    “主人一定会后悔的……”香尺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也许吧……

    我想我可能会后悔，但即便让我选择千百次，我还是于此情此景下不了手。这是我的局限性，然而克服不了。

    片刻，空中的那些符文不再飞舞游散，而终于凝成一粒黄豆大小的光丹，落到宁志娜手中。——光华消褪，临界神具颜回制成，犹如一颗小巧的珍珠。

    宁志娜将“颜回”放在一个袖珍小瓶里，交给了我。

    “谢谢！”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收好。

    “明天我们将再次召开常委扩大会，增补您和刘立涛为容联常委。”宁志娜说着，重新回到老头的身后。

    假如我不同意帮她刺杀丁玄，那这两个常委名额未必会落到我和胖子头上。这个女人行事倒是十分谨慎，以常委的荣誉和地位，加上“主器”的资格和能力，双重引诱，筹码之大，不怕我不上钩。

    米修尔瘦削的脸上堆出几道笑纹：“我参加不了了，在这儿提前表态吧，我举双手赞成！我希望成先生能够喜欢容联，帮助娜娜，开创一个美好的新时代。我希望——”他的眼里再次闪烁着异样的光，“您通过颜回，能使那位不幸的小朋友重获新生！”

    “一定！”

    “成先生还有什么要求，我们会尽量满足。”宁志娜说。

    既然你大话摆在这儿了，我也就不客气了。

    我说：“对于御势之瞳的能力，我非常的倾慕，我想问宁主席，有没有那种能增加物体坚韧程度的神具？”

    宁志娜微笑道：“提高物理坚韧度的神具倒是有现成的，只不过是普通神具，增幅效果有限，如果成先生不嫌弃，一会儿随我去拿！”

    “好，那……老先生，我就不打扰了！”我向米修尔告辞。

    “期待您再来！”他眼里流露出些许不舍。

    从米修尔的房间出来，宁志娜带我去了位于24层的她的办公室，从抽屉里取出一枚子弹头大小的微型印章给我。

    “这枚神具叫做强韧之印，佩戴在身上使用，可以令自身及关联物品更加坚韧；如果蘸上印泥等有色颜料，将图案印在其他物体上，只要图案保持完好，也会收到相同效果。”

    “厉害！多谢！”我想有了这东西，刘立涛就可以实现蜘蛛侠的梦了。

    离开神谕城的路上，我坐在无人驾驶的车里，宁志娜就坐在我旁边，米修尔的话仍然萦绕于我的耳际——

    “在拯救世人的同时，也应顾及自己的性命！所幸还有您这样的朋友来帮她……她一定会非常感激的……我希望，您通过颜回，能使那位不幸的小朋友重获新生！”

    而我从他的目光中读到的是——“我在拯救世人的同时，也要顾及自己的性命！（现在我的生命受到了威胁。）所幸还有您这样的朋友来帮我……（如果您能对我施以援手，）我一定会非常感激的……我希望，您能再回来，把我从不幸中解救出来！”

    如果这不是我的错觉的话，威胁他生命的是谁？

    ——宁志娜吗？

    我的心猛然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