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终于遇到傻叉了
萧东兮晃动着手掌,她反复向历从原强调——“六六六”。 待历从原认了账。 萧东兮这才收回手,正色道:“七太保,你欠我六命。” “账我记着呢——你须还我。” 历从原忙点头应诺。 “伶人唱词,你可曾听清?”萧东兮也给他倒了一碗酒。 然后,她开始教训历从原:“你就说你憨不憨罢!” “干仗是你,威名属他——你抛头颅,洒热血,好处都是他的?” “时至今日,他竟还要杀你——他做青史明君,你为地下鬼……” “是可忍,孰不可忍?!” “村长。”历从原端起酒碗。 他借机正色相劝:“大乱十载,众生盼治——这人间需要圣主。” “村长曾经说过——惟民心所向,咱们的治世之战,方能少打,进而不打!” “苍生才能少罹战火,免遭涂炭。” “少时村长之言,我不曾或忘——‘月渊之人行走江湖,当经世济民,岂可贪慕名利’……” “原乃一介武夫,虚名于我何益?倒不如赠予他。” “正如姑娘所见,他为天生圣主——举国耕战,军民同心;破镔铁之族,辟黑土,收幽州、燕云之地!” “方今之时,燕国境内人人有田,事事循时,正是中兴之兆。” 历从原越说越动情。 恍若此前他被围猎,险些身死人手之事,皆为虚幻。 只是,他全然没有注意到。 他越说,萧东兮的脸色便越不对劲。 萧东兮瞅着历从原的脸,冲他晃了晃芊芊素手:“野狼的脸,手感贼好!” “可惜呀……只扇了他两巴掌。” 历从原并未意识到,此刻萧东兮在想什么。 他还想劝:“自小野狼他就怕你,下次别再掴他了。” “他早就自领一军,也算战功赫赫,不好叫他没脸。” 他越说,她越火。 萧东兮心头火起。 她搓了搓手,看起来心平气和:“是他带兵砍的你。” “我不过,替你还了两巴掌——可曾要他的命?” “倒是你——命都没了,还要为他说话。” “只恨从前,没早点揍醒你……” “早知你是这样的憨物,就该打爆你这猪头……” 历从原未有以应。 就在此时,有一人轻歌而至座前:“东风今日放桃花,素手好将英姿掩。” “坐有佳人尊有酒,可赠清味与人家?” 来人是个书生,年未及冠。 他目有重瞳,身姿俊颖,神清气粹,姿容绝美。 幸好,萧东兮是看过此人画像的。 她才不致误以为,这又是哪家千金,在扮男装出游。 来人手执金纸折扇,与萧东兮见礼:“古诗云‘燕赵多巾帼,佳人颜如玉’——今见姑娘,古之人诚不欺我也。” 历从原闻言立起,就要正色斥之。 然不待他有所动作。 萧东兮已示意来人坐下:“小侄且坐。” “但与本村长一起,听一听——此间伶人清歌。” 被一个二十几岁的姑娘唤作“小侄”,来者也不显怒色。 他只翩翩落座,自报家门:“在下杨从嘉。见过姑娘,见过大叔。” 萧东兮摆手回礼。 她示意历从原坐下:“这个小侄你当是听过的——盛唐之时,北历南杨,实为一家。” 历从原心念电转间,终是坐下,然一言不发。 萧东兮也不再打哑迷。 她推了一盏茶给杨从嘉:“世间好胆之人愈多,名动古今的故事便越发精彩——足供市井之民津津乐道,张一张胆气。” “你们二人,一个是燕国叛将,一个是敌国少主。” “再加上我这投笔入世,砍人来的。” “今天,我们仨凑在这官营伶人馆……” “当真就是嚣张跋扈至极!有趣!!有趣!!!” 萧东兮话说得嚣张,开口笑得更跋扈。 杨从嘉与之俱笑。 他趁机扫了一眼四周;又斜了一眼台上,那唱走了音的伶人;再偷偷瞄了一眼历从原。 见四下皆无反应。 他这才举茶敬萧东兮。 他刻意压低声音:“神将岂会叛国!此事定有隐情。” 萧东兮斜了历从原一眼,亦无视了杨从嘉的刻意提醒。 她仍出言调侃,声透戏台:“他被砍死都无怨尤。” “安个叛国之罪,又如何?” 然后她正色问杨从嘉:“你是来看热闹,还是搞事情?”
“如此刺激乎?”杨从嘉似是未曾听到。 他的眼珠子,只在那台上的伶人身上。 他从未见过,一个技艺高超如斯的伶人,竟会在压力近乎于零的情况下,如初学小童般,频频唱走音。 那伶人倒也是个人物。 她每一次唱走音,都能自顾自地圆过去。 真个是脸不变色心不跳。 她知台下这位如她般娇美的贵公子,是个懂行之人。 她便借机向他一展风情。 好将她表演的瑕疵,都做成,合情合理。 萧东兮见此,心知这杨从嘉的内心在做天人交战。 她也就不去唤他。 她淡淡一笑,只自斟自饮。 萧东兮不是个莽姐,她敢在这伶人馆高调,自有她的用意。 今日在场每一个人的底细,她都一清二楚。 从被废到蛰伏十年再复出。 她这个要去投笔砍人的月渊传承者,岂是易与? 杨从嘉很快就回过神来。 他再刻意凑近萧东兮,小声道:“容我大胆提醒姑娘,我们过于跋扈了。” “台上那伶人,乃是燕国官方眼线。她闻姑娘之言,已唱错十余音。” “无妨!”萧东兮摆了摆手。 她话锋一转,声调如常:“小侄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杨从嘉这次答得异常爽快:“吾闻燕国百姓丰衣足食,民风淳朴,境内优伶风行。” “特来此间学习,顺道赏春花秋月。” “亦斗胆,为优伶写几句唱词。” “好!”此回答正合萧东兮之意,她开心得拍了桌子。 “聒噪!”此时,终于有人容不下萧东兮这等嚣张言行,出言呵斥。 萧东兮瞥了那人一眼。 原是个屡试不第的白衣秀士。 此人乃涿州郎将周德升的侄儿。 他早已无心为学,竟日在此,与伶人交流词作心得。 他发怒,自是因为那台上伶人,正频频向杨从嘉展现风情,而致唱腔有异于常。 “去把周德升给我喊来!”萧东兮连正眼都不带看那白衣秀士。 她跋扈道:“打你的脸,莫脏了本村长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