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赈灾风波
“什么！她是你娘！”可是，可是她好漂亮，好年轻啊。 “早告诉你，我怎么会知道你这么喜欢我。”赖皮枕着双臂，洋洋得意地仰躺在高度倾斜的上好红木椅里。 “少做梦，你坐好！”提醒他的眼神瞟了一眼四周富丽堂皇的装饰摆设：绫罗绸缎、玉器金漆；上好的红木坐具，堂间横梁上还悬挂着“清正廉洁”四字的大金牌匾。哦，真恶心，落华想回去了。 忘了忘了，陆和麟拍了自己脑门----假冒公主还在继续，赶紧整整行头，拉拉两边的对襟长衣----这一套他还从没穿过呢，不禁又对落华的细心佩服不已。然后绞尽脑汁的幻想出一副书卷气息，装出仪表堂堂，玉树临风的酸腐模样。 这时，一个小丫头端茶进来，“公主，请用茶。”转身对陆和麟看了一眼说，“你，也请用茶。” “谢谢。”不带一丝下流气，陆和麟仿如青年才俊脸上淡淡长长的肌rou，笑出迷人的酒窝，惹得小丫头霎时羞红了脸。而旁边姿势悠闲的落华在听到那一本正经魅力的回答时，不自觉差点吐了出来。 陆和麟看到了，隔着小丫头的背对落华翻白眼儿。端着公主身份，他知道落华是没法立即发火的。 不愧是高手！落华心里愤愤、眼神微笑瞪他。回想起决定冒充这个公主的时候，陆痞子大包小包、大翻特翻，两三套仿造的宫廷服饰和玻璃饰品，但看上去却像是真的一样。真是全套的早有预谋呀。看自己把这痞子逮回去的那天，他还这样笑着吧。混蛋大罪犯！ 这时，一个中年男人衣着光鲜，棕青色的开襟长袍，快步小跑赶来觐见，“不知公主殿下驾临，有失远迎，下官该死。”即刻下跪。 浅尝上好的龙井，落华檀口轻开，“大人不必多礼，本宫今日前来本也没什么大事。只是近来听说江东一带闹灾荒，死了好多人。可有这等事么？”华贵典雅，令人见之忘俗。淡淡的话语间，不显轻蔑亦不降格调。连深知她假身份的陆和麟都有那么一刻神色恍惚了。 “这......这下官从未听说啊！”吃出满面油光的百姓大老爷诚惶诚恐，面色不改，实有打太极之嫌。 “你不必多说，本宫既然来了，就没打算什么事都不办就回去。朝庭上下最肥的油水差事就属你这里捞之不尽。你且听令吧。放仓......嗯七千石粮草赈济，还有医药布匹......” “回公主殿下，下官这里确实没有那么多粮食啊。今年收成不好。您可以问问百姓啊。” “真是这样的吗？”落华有些犹豫，万一这官吏真的所言属实呢？他们这一闹，本来就是欺君之罪，虽然还有自己顶着。但是...... “千真万确，下官就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欺瞒公主啊。”吓得趴在地上磕头之吏抬起头来，可怜兮兮的脸上欲哭无泪。 可身边陆和麟早已按耐不住了，站起来就和官员当场对质：“你胡说！这城里就有饿病饿死的难民数百人，而你一家吃的是什么，山珍鲍鱼！你手下又做了什么，剥削庄稼人，勒令钱粮；强抢民女，逼良为娼......” “小侍卫，你可不能兴口开河呀。你不相信我还不相信老百姓吗？”落华被官吏突然变声的口吻激起了好奇，也顾不上阻止同伙露陷，不禁转头看他。 “你以为我不知道，百姓早就让你的手下封了口，说出一字半句就会杀头。他们怎么敢说？而那些所谓的老百姓，不过是领你现钱，作伪证的小人！” “你有证据吗？” “证据？上个月被你手下活活打死的陈大力、杜成、李小二三条人命，你不承认吗？” “你......”恼羞成怒，不顾形象的伸出一根指头指着陆和麟，这个大人已经气到发抖不已。 “住口！你们两个都不要说了。大人，我且问你：边关突厥压境、江东蝗虫水旱。皇上下旨赈济的三十万石粮食至今未得缓解----这整整有三十万石啊由你督办，到底去了哪里？是不是要我禀明圣上，你才肯认罪！”直到此时，观看此吏之嘴脸，落华深信他便与是那大案亏空脱不了干系之人！是以温柔之声渐渐提高了力度，有点有据，面色逐层严俊，令人不寒而栗。 可有胆亏空公帐的jian臣往往不是被吓大的，既然东窗事发谁胆大谁笑到最后。于是左腿向前一迈，不经主上同意就自顾自地站了起来，谄笑不已，“我说公主啊公主，几句就敲出了你的实话。皇上日理万机，怎么会管得到我这档子事上来？根本就是个冒牌儿货！” 实在是看他笑得太恶心了，落华神色一凛，“你以为我的权力管不了你是吗？” 而这大人笑过之后闪开的方位，豁然出现一道黑口，十数支利箭向落华和陆和麟喷射而出。 “你放肆！”落华甩开长长广袖，同时一枚灿灿金色的袖珍小簪打向大人面门----将他喝退墙壁之余，金饰就钉在他头顶廊柱上方。落华伸手自左手袖中就要拿出公主令来。和麟赶紧从中阻拦，“公主息怒！”声音低低暗示，“你有什么可以让他害怕，小心露馅自讨苦吃！” 呀！真让这个“破大人”给气糊涂了，差点就在和麟面前漏了马脚。落华只余下一双眼，想要瞪扁了这个“大人”。 “公主，八公主。你们这些无耻小民趁着八公主离宫随便找个丫头就来冒充骗钱，我会看不出来？来人哪！”吓得和麟拉着落华就要开溜，却生生被门口来人堵了个正着。 同时听到衙役扯着嗓子回报，“荣王爷到！”众人下跪，只有落华不跪。但也被大人手下按着跪了下去。“荣王爷千岁！” 和麟抬起头，看这位王爷英明伟岸，器宇不凡，无形中有一种迫人的压力气势。他在巡视下跪的人群里，无意间见到一个怎么也不应该“窝”在这的身影。“落华？” 落华马上起身，向着荣王爷的方向就直接奔了过去。扑进他怀里，“皇兄！” 荣王任由她抓的自己华贵的衣袍变形，才轻轻推开，扶着她两肩，一脸的宠溺，“你怎么会在这？” 落华伸出一指直指官老爷，“他，让我下跪。”无邪任性的样子令人疼惜这个小公主复又感觉到好笑。 “你？”荣王爷扭头看向“大人”。 “噗通！”这才知道害怕、吓得哆哆嗦嗦跪下地来，“下官该死。下官误以为公主是无聊小民来敲诈骗财。王爷饶命，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带着哭爹喊娘的腔调“通通通”地磕着响地头。 “哼！你刚才不是想动武吗？跟我打一架，我就原谅你。”任性小姐的脾气上来了。堂堂三军统领之一、有名的八公主：在所有宫廷女人之中，武功一绝；而对于男人，仅仅荣、齐二位殿下以及圣上、老皇叔之外，没有人是她敌手。跟她“打架”？那不是找死吗！“公主饶命啊！下官、下官这条狗命不值得脏了您的手。下官、下官改过。您不是，不是还让下官发放给百姓粮食呢吗？连同被子日用、下官一定不敢辜负您的吩咐，下官、下官----” “停！停停！你有完没完，这一套，哪个犯罪的人没说过？皇兄，你怎么说？”一抬头，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给哥哥。 “落儿放心，这事我自有处理。很快你会收到满意答案。不是还要赈济灾民么？”“嗯。”“苟大人，这几天你就跟着公主，公主说的一切你皆照办。” “还有药品。”搭着兄长的肩膀，这时候才有了一种优越的感觉，有个这么好用的皇兄~~~落华笑得很开心。 “药品。”尔荣王爷吩咐。 “是，药品，药品。”“大人”害怕得差点就从跪地变成趴在地上。落华微微一笑，故意半弯下腰，“狗大人，这几天麻烦你了。” “是，是是。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那，皇兄，落华还有事。你回去告诉父皇母后，落华现在在为他们办好事，办大事呢。请他们放心就好啦。” “别捣蛋！平时在外注意安全。早点回宫。” “好！”落华一笑，拉着和麟就要离开。 转身之际，陆和麟低着头，看尔荣一眼，“荣王爷？这是什么情况？”你认识他？询问的眼神让落华意会这些问题，相当可爱又学着他“老练”的回答，“没事没事，他也是个骗子。”顺便再擦擦手，拍拍灰。 “骗子？”就这么走运？ “也就是同伙的意思。”落华一本正经。 这个时候，和麟还没想明白，荣王爷扭过头来，“皇妹，你们小小声，在说什么？” “他说崇拜你。”配以天真微微笑。 “我可不这么认为。不过，你说的话，我相信。走吧。”大手一挥，看着和麟眯起来眼睛----不入眼的小角色。 ----像一个独裁者。陆和麟看着他也在心里回应：从这第一眼起，我已确定不会喜欢上你，无论你是谁。 目送落华二人离开，荣王脸色陡然变得阴森冷冽，“苟建通大人，从即日起，降你官阶一级，扣除贪赃八百万石财粮赈灾。暂代原职，听从八公主令。” 地上那个唯唯诺诺，也只好一声似有若无的气息回答，“下官，遵旨。” 一向铁面著称的荣王爷，圣上委命辅佐太子，有圣命可统伐京郊所有污吏贪官。藐视皇权这样的重罪，能这么处理，算他命大。“别得意，你以为你得了个大便宜？狗眼不识泰山！刚才八公主打出‘金灿飞花’之时，你干嘛去了？难道没有脑子分辨吗？”一语点破，而这公主特有的“金灿飞花”，当即吓坏众人。丝丝凉气，不寒而栗。“原来......”那就是要人命的“金灿飞花”...... “......落华公主在战场上杀敌数万。其中之一有名的武器----‘金灿飞花’今日都出现了。‘金灿一出，绝无生还！’难道你们不知道，那个时候就该觉悟了吧。公主手下留情，能活着，还敢说什么废话！”荣王身边近侍严厉训斥一众蠢人。 一个近侍算个什么东西！苟大人趴在地上斜眼看了对方一眼，转头奉承荣王，要证明自己更得荣王亲近的秘密：“......那公主殿下阻挠这件事，是不是要手下通知‘左使者’？”狗奴才般讨好主人的表情，自以为会受到表扬。岂知，一道无形的掌风直劈面门，忽然在他头顶停住。即使这样，竟有眼前一片漆黑的感觉，震得他头顶生疼，两道血水流了下来，“因为落华，我不会动你；但如果谁敢动落华一根寒毛......即使捣毁‘擎天教’，我也在所不惜！” 待剩下的人从惧惊中回神，尔荣王爷人已甩袍而去，留下阵阵阴风。 大功告成的几天里，落华开心能够与和麟、还有他的伙伴们给老百姓发放粮水衣食、钱财被褥。委派地方医官前去救治生病的百姓，诊断后根据具体情况再发配相关的药品和说明。场面如火如荼，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很满足、也很尽力。顺便也废物利用的让这些平日里小看老百姓的医官为大院里的老老少少诊疗了一番，用和麟的话来说就是，不用白不用嘛~ 一切来源于生活，总要在生活中度过。当这里回归平静的时候，树荫下、溪水边，落华与和麟彼此静静地坐着，就只是坐着。一个上午，谁也没看谁一眼。也许，用余光的扫视也是淡漠的。在和麟的心里，他是极想拥有身边这个女孩儿的，奈何明明知道她“一介武夫”，自己却怯步于她无形中散发的那般高贵与细腻，由此不敢再前进一步。 也不是没幻想过与他逃到天边、一刻不停、一直逃到偌大的中原皇朝势力所不及的地方去。但她心里对自己是没有自信的。也许，他始终没有爱过自己。而最深深禁锢的是落华生就的使命与责任----这些都告诉自己：生就高贵的落华公主，却从不是一个拥有自由的人。也许这段感情也只能深藏在心底。仿佛它是那样的猥亵、不堪，不敢轻示于人前；即使它是那么的纯净、天真。 “你----”/“我----”同一个时间，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发出起始音。又一阵静默，职责与公主的自尊提醒落华不可以再犹豫，当断不断的，与软弱无力的平民百姓那样牵肠挂肚、又......这样又如何保护百姓呢？是废人一个了。于是深吸一口气，以从未在和麟面前出现过的冷静异常的语调来对他说话：“假冒公主的事结束了，我也应该离开这里了。就借着这碗和百姓们一同分享的粥来为我饯行吧。”只一眼，一个微笑，再不看他多一回，低头喝着自己的粥。 “好。” “......”不敢抬头去看和麟的表情，也就不会让自己知道他的心是如何。“好”这样的一个字，就成了回答自己的唯一一句完整的话，似乎有些残忍了，真的就这么不在意吗？终于抬起头来，看了和麟好一会儿，再喝完最后的一口粥，忍住不争气的泪水，仰面朝天心知眼泪来临前兆的酸涩，像是忍住了小脾气一般，落华放下粥碗，左脚又重重地踩在了他的脚上，转身而去。扬起丝缕裙尾，却荡起泽恩拼命压抑的不平内心。 脚很痛，心也很痛。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怎么会不明白她的心思呢。可是落华，我又凭什么理由留住你？ “你留在我身边好吗？”----是适才一同发声时未说出口的话，和着碗里不知早已什么滋味的粥，都让和麟一股脑儿的咽了下去。 没有时间让和麟难过----悼念他逝去的爱情，即是他也就没拥过这爱情。因为这个时候，手下阿古狼狈万分的跑来找他。“哥，前院儿出事儿了。”喘不过来气，再说不出半个字，身子直至弯了下来。 拿起石台上的水碗递过去，拍拍他的背，“慢慢说，怎么回事儿？” 阿古连喝了好几口水，才终于顺过气，“一起挑头决定假冒公主的大胡子，说这次骗来的粮食财钱有他的一份，大家不同意，这就让他闹起来了。还有几个居心不良的一齐起哄，他们说，若是不给他们分钱，就直接告到朝廷通缉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