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狭路相逢

    戏散了，院子里只剩下颜昭和身边几个婢女。

    她让其他人退下，唯留了碧莲。

    碧莲满脸乖顺站在她面前。

    两个婢女的外在容貌，其实是不大相像的。

    晴空生的高挑，五官圆顿憨厚，碧莲虽矮，但身形纤瘦，五官清秀。

    不算什么绝世美人，但好好打扮一番也清秀可人。

    便是自认相貌不差，碧莲才会生了别的心思吧。

    “你也知我和段棋文不对付，这趟回颜家少说半月，我准备从房中挑两个丫鬟送过去。”

    碧莲猛的抬头，眼中难言惊诧。

    其实在富贵人家中，妻子给丈夫送身边婢女是常事，只是都需得在主妻圆房或是怀孕之后。

    “小姐您的意思是...？”

    颜昭慢悠悠的问她：“你觉得谁去适合？”

    碧莲心中翻江倒海般悸动。

    她有个秘密。

    颜昭初遇段棋文时她亦在旁侧，翩翩公子，俊朗无双，她在她心中也留了念想。

    她便时不时的在颜昭面前提起，只说那位郎君风姿不凡，对她还有救命之恩，很像话本中的有缘人。

    听者有心，颜昭也对那位救命恩人芳心暗许，后来段家遭难，她顺理成章嫁入段家。

    碧莲心中有过酸楚，但也有诸多庆幸。

    她随颜昭陪嫁到段家，便也能时常瞧见姑爷，且主母身边的陪嫁丫鬟，比之常人更能多些机会。

    碧莲跪下，言语恳切。

    “碧莲愿为少夫人分忧，定会伺候好姑爷，也会看好苏欢儿，必不会让她有机可乘。”

    颜昭笑笑，算是允了。

    放“虎”归山，皆大欢喜。

    ...

    段夫人失掌家权又失财，还遭了刘球那样一场无妄之灾。

    气急攻心，还未回院子就晕了。

    对于颜昭在这空档要回颜家，平日她必定要责难一番，可如今自身难保，再无精力去管，只恹恹的靠在枕上，有气无力。

    “好个颜氏，好得很...”

    段夫人咬牙。

    温嬷嬷怕她再气出个好歹来，宽慰道：

    “夫人莫急，颜氏总会要回来的，日后您再好生管教，将...拿回来就是，眼下是要让颜氏莫生了旁的心思。”

    段夫人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让人去将段棋文请来。

    段棋文片刻便到，走到床边，语气关怀：“母亲可好些？”

    段夫人抓着他的手千般嘱咐：“好好去哄一哄颜氏，莫叫她生了旁的心思。”

    段琪文没想到段夫人第一句话是这个，想起那日她摔碎玉佩的模样，周身冰寒，目色如刃，与从前判若两人，不禁有些愣神。

    “你听见没有？我告诉你，颜氏虽然已经嫁进来了，可她那父亲是个老狐狸，若是知晓些什么，我们段家...”

    段琪文：“知道了，我会去...看看她的。”

    段夫人这才又抹起泪来，捶胸顿足的哭道：

    “刘球那畜生，害得我好苦，害得我段家好苦啊。”

    段琪文不耐再听，借口要去看颜昭便离开了，走到朝阳院门口，就听到里头丁零当啷声响。

    颜昭的书房正在大改造，那些从段琪文院中搬来的物件，好些都摆到了这儿。

    但她摆上去的大多是不好藏匿的物品，例如花瓶、摆件之类，名贵书画那些轻便物件，她统统装箱准备明日带出府。

    段琪文进来，就看到忙的跟花蝴蝶一样的颜昭，长发全部挽起，衣裙也换了轻便的，指挥着几个婆子搬来抬去。

    一张小脸荡漾着他从未见过的生气。

    “咳。”

    婆子们行礼：“姑爷。”

    段琪文摆手：“下去吧。”

    颜昭不依了：“别啊，东西都没搬完呢，这些，全部放进去摆好。”

    全然一副没见到他的样子。

    婆子们左看看右瞧瞧，不知该听谁的，颜昭转头看向段琪文。

    “有事？”

    段琪文：“...”

    “没事的话快走吧，这儿忙乱着呢。”

    说罢竟又转身去折腾那堆物件。

    段琪文面色不好：“母亲让我来送些东西，我听说你明日就要启程，是不是有些...”

    “在哪？”

    “啊？”

    颜昭指了指他身后，问：“东西在哪？”

    段琪文险些一口血吐出来，上前两步，低声道：

    “颜氏，你要置气到何时？我都说了那一切都是巧合，你误会...”

    她没了兴致，退后两步离他远远的，又把他晾在一边。

    姗姗来迟的几个小厮扛着东西进来，觉得场间气压有些诡异，刚踌躇着要开口，就见屏风后走出来一女子，面露微笑。

    是今天大显神威的少夫人。

    “少夫人安好。”

    “辛苦了，东西交给晴空吧。”

    她撩了一下额前碎发，吩咐碧莲：“给这几个小哥倒些茶水。”

    小厮呆愣愣的将东西交了，看了眼黑着脸站在一旁的段琪文。

    大气不敢出。

    ...

    颜昭本以为她会因为新环境失眠，不想才挨到床就两眼发黑，进入了一个奇怪的世界。

    色彩混杂，光影扭曲，空间诡异。

    “蓝星二十一岁死者，颜昭。”

    颜昭试图找出说话的人，可四周都是诡异又崎岖的画面，她才看了两秒就头晕眼花，不得已闭上眼睛。

    “你是谁？”

    “我是空间秩序者，因为秩序错误，你的身躯受到不可逆的损害，所以我为你找到了一名将死之人，你要坚持到这个角色下场，就能真正获得这具身体，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空间秩序者的声音带上几分严肃：“鉴于你的性格与生平，我特来提醒，人物属性不能改变，否则会影响全局，你也会受到波及。”

    颜昭：“这具身体的属性是什么？”

    “段琪文的原配夫人。”

    她的眉心微微蹙起：“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想和段琪文和离，需要等到这个角色下场之后？”

    “没错，你若改变了这具身体的既定命运，会影响到其他人物，产生不可逆的伤害。”

    对方的声音越来越远，空间扭曲感越来越强，颜昭只觉得一切归于平静，她慢慢睁眼，醒来见一屋子黑暗，颇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

    再也睡不着了。

    好在晴空她们也早早起了，伺候她梳洗，又挑了一身满意的衣裙换上。

    “小姐。”

    碧莲欲言又止，望着她的目光倒也真挚不舍：“小姐多多保重，碧莲...必定不负小姐所托。”

    颜昭面色如常，也未跟她多说，扶着晴空的手上了马车。

    马车是昨晚按着她的吩咐布置的，熏香到位，软垫铺满，以确保她一路上的舒适度。

    车中备下果干、糕点、水果，还准备了泡茶所用器皿热水。

    最重要的是准备了好几本当下热门话本，什么小娘子救俏郎君，什么山中狐妖报恩，什么身负家仇的苦命鸳鸯，

    各种风格题材，应有尽有。

    可看了两页不到，颜昭就撑着脑袋，眼皮上下打仗，最后不敌困意，在车中睡了一个回笼觉。

    “晴空姐儿，今日头不辣，马速若是快些，一个时辰就能到凤鸣楼。”

    那时候将将能赶上饭点，颜昭还能在凤鸣楼里休憩片刻。

    晴空从外头叩了下车窗，里头安安静静，没有声响。

    她小心从外拉开车窗，只见颜昭一手撑着头，一手握书卷，那书卷斜斜搭在茶几上，将将掉落。

    见她睡得正香，晴空不敢出声，准备将木制车窗关上。

    这时几匹马儿自拐角奔出，为首之人玄衣劲装，未见面容，便觉一身气度非凡。

    马车边的晴空被吓得“啊”一声，往边上退去。

    她这一声响的突兀，那人冷凌双目往此处一瞥，因着他于马车前来，所以此时这一眼，恰好撞见车中光景。

    车窗未闭。

    女子一双眸如灿星，盈盈如水，指尖细弱的过分，正...捂着嘴巴打哈欠。

    狭路相逢而过，却见她微微探出头来，一声娇软无骨的问询婢女。

    “晴空，到了吗？”

    马儿正正越过马车，他已冷漠的收目光。

    晴空也从惊吓回神，赶紧走到窗边，两手撑着车窗往回拉，一边回。

    “还未到呢，方才有人当街纵马，车被逼停了。”

    颜昭还有些迷糊，捂着发晕的脑袋，疑惑：

    “当街纵马？这儿不是民道吗？”

    江湖侠客不是偏爱山中走道？

    晴空想起方才景象，虽来不及看清马上人，但想来也不一般。

    “应是官差办案。”

    “哦。”

    颜昭兴致缺缺，换了个姿势躺回去，这回儿不想睡了，拿起手中话本继续看下去。

    江湖群英传。

    目前出场的是御剑山庄的少庄主，少年郎一身正气，手握神剑，行走天下，匡扶正义。

    但性子内敛腼腆，不过撩拨他一声眼生的好看。

    就叫少年郎红了脸。

    颜昭脸上带上姨母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