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翻窗之人

    知州府遇了那样的事，整个锦州似乎都有几分萧条。

    颜昭沐浴完，抱着个绣花精致的枕头，懒闲的半躺在窗前的美人塌上，由着晴空帮她擦发。

    “这锦州知府一去，城中百姓家家都摘红挂丧，看来很是爱戴这位知州。”

    颜昭也想起回时的场景，还有不少的门户前挡着火盆，里头有些烧完的香纸与线香，据说是锦州这边的习俗。

    有德高望重的人物去了，便会连着为他烧香一个月，只求着能给他添些福德，叫这死去的亡魂早登极乐，能直上九天，位列仙班。

    “唉，也是不巧了，原本今日是锦州的花朝节，往日就听说过这花朝，据说女子头带绒花，代表着是未嫁妇，也没有在相看的郎君。”

    颜昭微眯的眼一睁，雪白如玉的面容带上几分兴趣。

    “带花原是这个意思啊？”

    “是啊。“晴空将发油细细抹在她的发上，长发如瀑，又直又亮。

    “我方才看到好些带花的女子，据说带了这花便是有意觅得郎胥，可收男子手上的竹灯。”

    “收了灯就算两情相悦？”

    晴空点头，又摇了摇头：“还不算，收了灯，让郎君摘了头上珠花，这良缘才算成了。”

    “哦？”颜昭坐直身子，一身雪白里衣，一件松垮的纱裙，露出几分雪白肌肤，燥得晴空面红耳赤，伸手就将她的微露的肩头遮起。

    “那只摘了花呢？没有竹灯。”

    “啊？”晴空想了一下，“这女子带花有意觅郎，那男子提竹灯也是如此，若无竹灯，便是男子无意或已有家眷，可若如此他又怎能摘花呢？”

    颜昭本就随口一问，没想到晴空答得这般认真，到后来还一脸颇为气氛模样，好笑的掩唇：“行了行了，瞧给你气的，想来也没我们想得这么复杂，兴许是那男子觉得，女子不知带花含意，提醒她莫乱带。”

    “这样吗？”

    晴空似懂非懂，擦完头发又被颜昭赶到隔壁房间去。

    她可以接受丫鬟贴身伺候，却不习惯每时每刻都在注视之下。

    翻了一页书卷，将将看到第一行，那虚掩还没关上的窗户便吱吖一声被推开。

    一个身影跃入房中，一身的黑色夜行衣，落地行动间几乎没发出声响，待转过身来。

    与正捧着书的颜昭面面相觑。

    颜昭手上有一颗不小的夜明珠，夜里揭开盖着的黑布和盖子，发出的光能照亮一小片地界。

    她一身白纱裙，衣袖挽至肘部，露出半截白细的手臂，一头未干透的长发散的随意，一张脸俏生生的白。

    整个人被夜明珠衬的像要奔月的仙子。

    水天秋的眼微微眯起，待要上前时，已听她泠泠声道：“阁下是走错屋了，还是要借此躲人？”

    水天秋脚步一顿。

    “若是走错了，阁下自行忙去就是，我这书看到兴头上，没空多生事端。若是想躲谁，那此处一分为二，以那柜子为界，阁下自便，莫越过我的地界就行。”

    她这一番说完，伸手拉了衣袖，又将微开的领口拢紧，解释道：“天凉了，有些冷。”

    水天秋那双微挑的眸子，虽然冷意还如毒蛇一般盘踞，可更多的却是兴味。

    “你不怕我杀了你？”

    颜昭不动声色的在被中摸索，想摸到方才褪下的手镯，其余的一动也没敢动。

    “第一我与阁下无冤无仇，您没有理由杀我，第二阁下黑布蒙面，我不识你面容，你没必要杀我。”

    水天秋双手交叉，闲闲靠在窗边，身姿瞧着极高，目光玩味的盯着颜昭。

    “若我就是个以杀人为乐的人呢。”

    “也有这可能。“颜昭点了点头，面上终于带了几分犹豫，瞧着他道：“那阁下除了杀人，还喜欢什么？”

    水天秋的声音不复萧默那般，天生低沉，他声音偏柔，若抛开他言语的内容，语气其实算的上温柔。

    “嗯...”

    水天秋还真认真想了一下，语气带着几分愉悦：“以人血为引，养毒制蛊，再将剥皮抽筋，喂食虫蛊。”

    颜昭冷汗都要冒出来了，偏还不敢露出端倪，这人的声音听着少年感很重，想必年龄也不大。

    这种中二少年做事冲动，她可不想被扒皮抽筋。

    “阁下不会是...落山门的人吧？”

    水天秋没否认：“怎么？怕了？”

    颜昭点头：“怕确实是怕，我大半夜翻你窗户吓你，你不害怕吗？”

    她认认真真的讲这样一句话，叫水天秋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

    “寻常人敢翻我窗，我必叫他血溅当场，你嘛...”

    他突然站直身子，往前走了一步，借着夜明珠的光认认真真瞧了她半晌，语气很认真道：“你的话我就不杀了。”

    “当真？”

    颜昭作势松了口气，借着这个动作伸手拍拍胸膛，然后一手快速的在被里摸索，摸到冰冷的一环，紧紧的攥紧。

    他突然问：“你看什么书？”

    颜昭将手里的书举起，让他自己看。

    “我不识字。”

    颜昭心里一惊，生怕自己触了他是个文盲的痛点，连忙道：

    “很正常的，我识的也不多

    她将书名读出来：“毒郎君的独宠娇娘。”

    场间沉寂了几秒。

    颜昭的脸刷红了，觉得自己的老脸都要丢尽了。

    她一手捂脸，解释道：“这个，书名虽是俗了点，内容却是有些门道的，真的。”

    水天秋又问：“讲什么？”

    “就是...”

    颜昭将手里的书翻到第一页，想着不能再触到他不识字这个痛点，要不这蒙面文盲恼羞成怒，一刀将她杀了怎么办。

    也不知镯子里剩下的毒针，够不够将这人弄晕。

    “是一妙龄女子独闯江湖，拜入正道师门学艺，却机缘巧合爱上魔道毒君，在正道师门与所爱之人中艰难抉择，之后...”

    “结局如何？”

    颜昭心想这蒙面文盲习惯跟她挺像啊，她看闲书先看结局，最怕就是认认真真看完一本，临了到头悲剧结尾。

    浪费她感情。

    “最后女子与爱人双双归隐，幸福一生。”

    水天秋很不屑的嗤笑一声，眼里冷意丛生，突然越过了她所说的界限，以一种鬼魅到极点的速度掠至跟前。

    她也在同一时刻按下镯子按钮。

    三针其发。

    然而...

    望着那双近在咫尺的丹凤眼，看清他眼里的冷意与不羁，颜昭只觉周身血液都凝固了。

    “哐”一声，她手中的镯子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