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被他救回

    “你们官商家的女子求的不是什么贤良淑德，家宅和睦，你作何要学这些？”

    水天秋双手交叉，姿态闲散的站着，语气里戏谑不浅。

    颜昭从意识到萧默并没有来救她时，便明白自己需得自救。

    水天秋这人性情古怪，对有趣的事物容忍度比旁的高一些，所以她靠着木桩，忍住脚上的寒凉道：

    “因我不想为鱼rou，任人刀俎。”

    她冷的唇齿间都带了几分轻颤，手心却微微透出潮意，望着水天秋笑意盈盈的面容，声音刻意放的很清。

    “我不知你是否也有过这样的经历，生死全然掌握在别人喜怒中，能做的只是祈求对方善良一些，放我一条生路，可若此刻你要割开我的喉咙，将我弃尸荒野，我是没有办法逃脱的。”

    她的声音天生软绵，冷下声来泠泠如春，放低了又似那缥缈烟尘，浅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她唇边带上几分无奈的轻嘲，叫水天秋眼里的笑意微微凝固。

    今日夜色是真的黑如墨，月光照在人身上，似镀了层恍惚的光晕，她衣衫轻薄，黑发散乱，清瘦的身子微微有些战栗，赤着的双足因为寒冷蜷缩，白的没有血色。

    该是有几分狼狈的，可那双眸子却亮如星辰，那种对于力量的渴望毫不掩饰，坦坦荡荡。

    水天秋怎会不懂这种感觉？

    我为鱼rou，任人刀俎。

    他被亲生母亲割开喉咙，扔进乱葬岗时，据说是四季里最令人期待的季节，秋收冬藏，是被祝福的时日。

    也是他的生辰。

    可那日他被带到满是尸堆的乱葬岗，利刃割开他的咽喉，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血液脱离身体，飞溅而出的声音。

    他说不出话，做不出反抗，只死死的望着她。

    望她冷漠的面容，望她果决的背影，望着她走的毫不留情，仿佛他是随手可弃的垃圾一般。

    后来他也望乱葬岗那浑浊的天，透着令人窒息的绝望，等着血液流完全，生命耗尽。

    但他也是幸运的，没死。

    颜昭见他陷入沉默，眉目微垂，少了那层伪装的笑意，整个人只剩一种鬼魅般的萧索，于这星群下，委实有些不像活人。

    她没敢打扰她，只安静等着，等到他抬眸，说了句：“好。”

    颜昭便知道自己赌对了。

    ...

    那夜的最后萧默还是来了。

    本以为水天秋这厮将她大老远打包到这，必定是要跟萧默林中一战，结果萧默人还未到，水天秋就扔给她两个瓷瓶。

    “好生收着，待我办完事自会去寻你。”

    说完颜昭只觉一股甜香入鼻，接着眼前一片黑暗，只记得有双微凉的手将她扶着靠在树桩上，似乎还嘀咕了声：

    “没吃饱饭吗？”

    “...”

    “小姐...”

    兰亭有些担忧的声音传来，颜昭才从有些迷糊的思绪里回神。

    她面色不大好，眉心微微蹙起：“怎么？”

    兰亭说：“客栈到了。”

    颜昭这才撩开车窗内悬挂的车帘，果然就到一家打尖客栈，比不得凤鸣楼豪华大气，但装修也爽利，瞧着很有江湖客栈的味道。

    “萧公子的人说在此休息一晚，明日再赶路。”

    颜昭由着兰亭和晴空扶下马车，一身水色碧裙，腰间一条同色束带，更是衬得整个人赢弱无比。

    她扶了扶头上的锥帽，手里头还抱着一册只翻了几页的书，因为书名叫她挡到后面去了，所以寻常人多觉得她应是在看闲谈话本。

    “晴空，去安排房间。”

    晴空应是，去了一会儿回来：“小姐，萧公子的人已经安排妥当。”

    颜昭点了头，提醒：“那你记得将银钱清算给他。”

    说罢便有人冲着她们而来，走到面前微微行了个江湖礼：“这位小姐，这边请。”

    颜昭跟着进去，一入大堂便觉气氛很是不同，与从前在凤鸣楼的那种感觉不同，这悦来客栈的江湖侠气果然更重，人人一柄长刀配剑，亦或有些其他稀罕武器傍身。

    她这样手无缚鸡之力，还需左右丫鬟搀扶的倒算是异类了，不过颜昭没在大堂停留太久，被人带着直接走到了客房。

    悦来客栈自也是好客栈，房间修整的干净整洁，颜昭独住的还是最靠右侧的一间。

    “小姐好生休息。”

    引路的人很快就离去，看起来行色匆匆，颜昭没看见萧默的踪影，相他应该也是极忙，便没再理会，让丫鬟把房间打理妥当，便简单洗漱了一下，盖着被子蒙头大睡。

    也不知睡了多久，听见外头有说话声音。

    “多谢萧公子，只是小姐睡下了，吩咐说不许吵她。”

    萧默面色平淡，只提醒道：“记得叫她服用，三个时辰一回。”

    晴空感激的点头：“是，多谢萧公子，只是...”

    萧默眉心微蹙，颇有几分不好相予的冷淡：“如何？”

    “小姐高烧是未起，只是低烧不断，这会儿也没退呢。”

    萧默腰侧的碧色长剑一向很是夺目，绑缚在劲瘦腰间，剑柄被一只修长有利的手握住。

    他微点了头，便离去了。

    晴空觉得那无形的压迫总算散去，捧着药回了房，却发现颜昭已经睁开眼，掀了被子坐在床上，虽然面色还带着困倦，却已经是清醒模样。

    “小姐你醒了？”

    晴空将门关上，绕过屏风进来：“头可还晕着？兰亭去煎退烧药了，萧公子让人送了药来，一会用点饭食可服用。”

    颜昭点头，轻轻的将脚上的长袜褪去，露出一双玲珑的足来。

    精致小巧，只是缠着两圈纱布，脚底还有几个时辰刚涂上的药。

    “奴婢给您再换一回吧？”

    说罢就去拿了药箱子，语气心疼道：“也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登徒子，掳谁不好偏生来招惹小姐您。”

    颜昭靠在床头，微闭着眼，想那日后来场景。

    她被水天秋药晕便不知一切了，只知道将醒未醒时，瞥见男人坚毅冷漠的下颌。

    还有那始终沉稳冷静的声音。

    “颜姑娘，你可还好？”

    他来的其实也不算太迟，只是若水天秋有意杀她，她早已死上千百回了。

    是以，她闭上眼睛，没头没脑回了句：

    “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