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艳色倾城（下）
庆恒走的还算平静，只是很有些舍不下红拂。就算这个女人，来到他身边，只是为了复仇。 大概爱情本也是这么盲目，所以庆恒在最后看着红拂看向他的悲悯的眼神的时候，很安心的闭上了眼。 这个荣华富贵了一辈子的男人，第一次，露出纯净如孩童的笑容，在自己最爱的人面前，在自己马上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之前。 “我以为的爱啊，我最看重的爱人啊，就这么狠狠的在我心上插了一刀。”红拂的笑意癫狂，她看着落倾城，一边笑一边落下泪来，“那个时候，我突然想起他最后离开前的那段日子，那些笑容泪水，那些誓言谎言，突然很想问问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也许是庆恒的死，让红拂彻底的心累了下来，也或许是庆恒离去时揭露的现实太过，让红拂无所适从。所以在庆恒死后的当天，她就离开了皇宫，而她居住的宫殿，被熊熊大火焚的干干净净，半点痕迹都未曾留下。 后面的故事里，大抵就是红拂一直在寻找着苏黎的转世，也曾经试图寻找过庆恒，只是结果总是差强人意。这两个男人，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样，再寻不到半点痕迹。 因为红拂的关系，庆恒去世的匆忙，大庆瞬间群龙无首，于是就被如今的孟东皇族趁了先机，打的节节败退。最后，还是倚靠着红拂的援手，才保下了大庆皇族仅有的几条血脉。 “我应该是对不起庆恒的，可我还是在外漂泊了很多年，想要找到苏黎。”红拂的手指抚上皓腕处小而秀美的黎字，眼神不知是爱，亦或是恨，“庆恒死的时候，我取了他的心头血，用自己的灵魂化刀，在自己手腕上刻下了这个黎字，至今已有五百余年。” 红拂的声音浅淡下来，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绝色的小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搞不懂自己，可到最后却又突然想通了。大概百余年前，有一个人找到我，说他有了苏黎的消息。我本以为自己会恨会怨，会质问，会不安，可当我真的看到了苏黎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想问了。” “赵泯淮？”落倾城看着眼前这个笑得漂亮、洒脱的女人，第一次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是那。只是后来，却不是了。”红拂的笑容有些冷，“大人见到的那个，哪里会是苏黎，只是一个鸠占鹊巢的小人。” “我去见苏黎的时候，已经知道他消息的几十年之后。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他也才年仅四岁。”红拂看着落倾城，红色的纱衣被风撩起，别有一番风情，“粉雕玉琢的很可爱。而那个被大人收容的小女鬼，就跟在他身边，两个小奶娃颤颤巍巍的蹲在一起玩家家酒。” “那一个瞬间，我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执念，都散去了。所以我在苏黎身上留下一个守护符印，就离去，游荡人间。”红拂的表情有些放松，又有些后悔，“现在想想，若是我留在他二人身边，或许，也就不会有了后来的那些事。” 十年，对于有着漫长生命的红拂来说，并不长。她在人间游荡，不知出于一种什么心态，打听着庆恒的消息。然后，就察觉到，自己留在小苏黎身上的守护符印碎了个干净。 “我急着回去，却不想落入一处险地，出来后，已经是十数年之后。于是，再见的苏黎，就已经是换了灵魂的恶魔。” 红拂撩了撩纱衣，身上杀气瞬间浓重，看着落倾城的眸子都是满满的寒光，“想来大人应当也知晓，苏黎转世后有一个弟弟，名为赵泯生。就是那人，鸠占鹊巢，换了苏黎的身子。” 小小年纪滋生的怨恨，总是容易被人铭心刻骨，苏黎转世成了赵泯淮，依旧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却有了不一样的命途。赵家主母严丹，一胞诞下的两个儿子，从他被定义成老大的那一刻开始，这场悲剧或许就已注定。 “我到赵家并不比大人早多久，当时，赵家已经是乌烟瘴气的一团乱麻。”红拂的笑容有些无奈，显然对于自己给人背了黑锅的事情，很有些耿耿于怀。 赵泯生也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一身邪异本事，夺舍了赵泯淮的身子之后，又将他的魂魄抽离出来，放入自己原本的身体里，剥了那层人皮，关押了起来，日日虐待。 “我不知道要多大的怨气，才能让一个男人如此对待自己的同胞兄弟。”红拂的手指蜷缩起来，“可我看着苏黎那般痛苦的模样，还是忍不住怒气跟心疼，拼着自伤，偷偷放了他的魂魄。” 那时红拂的身子很是虚弱，几乎没有了什么自保之力，所以在强行破除了赵泯生的封禁之后，就几乎连身子都透明起来。 “后来的故事，大概苏黎的小女友应该也告诉过大人了。”红拂的表情浅浅的，“虽然我是不怨他的，但到底，也许还是放不下这份爱的。所以，我跟人做了一个交易，以此来换苏黎的世事平安。还有，庆恒的。” 月色下，红拂的模样很娇美，隐隐透出一分圣洁来，纵然周身罪孽血光，红的滴血。 “我红拂这辈子做了不少孽，却唯独只爱过两个人。苏黎我已经放了手，可庆恒……” “大概是要欠他永生永世了……” 红拂叹息了声，看着夜空中朦胧的月色，周身红纱鼓动，莫名苍凉。 微微回头，红拂看着落倾城，说不出是什么神色，只是看着对面美人那双水蓝的眸子，苦笑了声。喃喃了几句，终是没有说出话来。 不知从哪里飘来的歌声，悠悠扬扬的传进这凉亭。红拂闻声面色微白了一瞬，一双美眸远远朝夜色中望了一眼，然后起身朝着落倾城恭恭敬敬福身，脸上表情又换上了初见时的明媚如花，温软甜腻。 “子时到了，献给大人您的祭舞。还望大人喜欢。” 落倾城似是没想到会出这样的变故，还来不及回答，红拂已然飘身而起，盈盈背着月色，停顿在空中。大红色的血色红绸缠绕满身，透出一分妖娆的绝丽。 艳色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