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下山

    人生得意须尽欢，能吃一餐是一餐！慧慧夹一块鱼在碗里扒一口饭，嘴里咔嚓一响，厚实的鱼鳞险些没把她的牙齿崩掉。她蹙了蹙眉，撇嘴问：“小武，你今日做鱼的时候刮鱼鳞了么？”

    半晌，正如她预料那般没得到一丝回应。

    几日调养下来，慧慧身子大好，可以用健壮如牛来形容，不过经她观察，她觉得小武却有些不对劲。师父没闭关的时候还好，无非就是偶尔走走神，精神不济罢了，自从师父昨日闭关起，他便像丢了魂一样，连饭也做不好了。昨日是炖了一只没拔毛的山鸡，今日是烧了一条没刮鱼鳞的攀鲈鱼。慧慧用筷子掰开鱼肚看了看，果然，连内脏也没清理，想必这小子把鱼逮回来直接就往锅里丢了。

    “师父……”慧慧心想，这样的餐食，师父吃了非得直接出关揍他一顿。哪晓得师父两个字刚说出口，就见小武见鬼似的慌慌忙忙要点哑xue。昨日也是一样，和他说什么都魂不守舍半搭不理，一提到师父，他就急忙点了自己哑xue。

    慧慧懵了一下，好在眼疾手快将他拦下。小武兀见被挡下了，与慧慧回旋一招，换了只手又要点xue。慧慧反掌一拍，将他双手定在桌上，撑起身子气势汹汹对他说道：“小武，你今日不与我好好把话说清楚，我这便到静室找师父去……”

    小武一听，脑门上立时生出两颗冷汗，咬着嘴唇神色慌张地不敢看她。

    慧慧一下子心绪通明，这二人定有什么事情瞒着她，遂缓和了语气诓他：“今日天风和暖，师父他老人家可是又藏了甚好东西要让我去寻？”

    她悠地想起三个月前，小武也有一阵子灵魂出窍状，因着那时薛靖忽然消失几日，回来时浑身是伤颇有些狼狈，完全失了平日里风流倜傥的样子，一进门便体力不支倒了下去，硬是躺了几日才好。后有一日她才知晓，薛靖是因去抢幻幽蓝冰匕首被人偷袭所伤，而小武灵魂出窍数日是因薛靖回来时将幻幽蓝冰匕首交予他，让他好好寻个地方藏好，待恢复后要给自己一个惊喜。对于老实巴交的小武来说，撒谎和藏东西委实让他犯难，做贼心虚的样子一眼就能看出，此时小武支支吾吾的模样就再明显不过了。

    小武干脆闭着眼睛，一副我就是不说你能奈我何的模样。慧慧叹息一声，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只得使出杀手锏——挠痒。小武被挠得死去活来，准备点了自己昏睡xue一了百了之际，一封信顺着小武衣角掉落出来。

    慧慧一伸手，一把抢了过来，打开一看，只有及简短的一句话：

    “我若未能归来，不必立牌位，你与小武各自离去……”

    慧慧脑门一阵晕眩，这……这不是遗书么？她着急忙慌飞奔静室，果然空无一人。薛靖哪里是闭关去了，这架势更像是与人拼命去了。以他就算划破一个口子也要哇哇大叫让自己替他一日包扎数次之举的性子，留下这样的信件，看来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小武，咱们下山找师父去！”她一把关了静室的门，做出一个决定。

    小武满面纠结，一来心里着实担心薛靖安危，二来又不敢违了他的吩咐，一张小脸苦得五官都快揪作一团。

    慧慧细想片刻，与其和小武在这里一嗟三叹地耗着，实不如直接了当些，要么将他打晕扛下山去，要么自己下山去，总归是指望不上他的。她一时觉得自己沉着冷静颇有遇事临危不惧的风范，慨叹，小武何时才能似她这般胆大心细？

    此番下山寻人，不知几时能归，是以尤为谨慎。以前下山总在夜里，一袭夜衣，一张面纱足矣。慧慧心道，好在自己善易容之术，以女子身份游走江湖委实不便。于是找了件宽松的粗布麻衣套在身上，带了张不怎么精致的面具，加之瘦小的身形，颇有些家道中落潦倒落魄公子的模样。

    小武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最终还是决定同慧慧一起下山。对他来说找师父固然重要，守着慧慧师妹诚然也很要紧。

    对镜自照，慧慧觉得自己这张新面孔与小武清秀的样貌简直不能放在一起，一个若是天上白云，一个便是地上马粪。不过这张脸又丑得很有个性，慧慧越看越满意，片刻也不想耽误，使着轻功穿过层峦叠嶂的山林，踏入滚滚红尘。

    抵达‘丝香镇’已近酉时。

    ‘丝香镇’是一个以带有独特香味的蚕丝而闻名的大镇，颇为繁华，四季如春，许多官宦子弟与富家少爷颇喜欢来此处游玩。

    慧慧与小武一日奔波，早已饿得饥肠辘辘，尤其慧慧在受了小武两日餐食‘极刑’后，看着繁华街市嘈杂熙攘的人来客往简直感动得差点落泪。

    站在老字号酒楼门前，慧慧颠了颠沉甸甸的包裹，底气十足地领着小武走了进去。酒楼规模很大，店堂里布置也很是讲究，还有悠悠小曲萦绕，真是惬意得很。

    两人衣衫破旧，与酒楼装璜显得格格不入，是以刚一跨进门槛便招来不少白眼。店小二倒是机灵，摆着职业假笑打探道：“二位......小爷，是找人还是用饭？”

    慧慧从荷包里掏出一块碎银打赏给他，“要一间包房，备些餐食上来。”

    店小二领了赏银，脸上笑得愈发灿烂，客客气气将二人往里带，走至厅堂最靠里的一张桌子，咧着嘴道：“这位小爷，今日包间都客满了，这张桌子虽在角落，但胜在清净，且离堂厅里唱曲的地方近。您瞧，可还成？”

    慧慧心知肚明，无非自己与小武衣着破旧些，坐在敞亮的位置有损酒楼形象。好在她不是计较的人，眼下填饱肚子方是正事。挥一挥手，催促店小二快快上菜。老字号酒楼虽有店大欺客之嫌，但上菜速度却是极快，未等片刻，三菜一汤便已上齐。慧慧一一品着，觉得甚是合意，心想，若再来两瓶酒便更好了。可惜还要打探薛靖下落，切不可酒后误事，如此便忍住了。

    小武愁着脸有一搭没一搭的动了动筷子，草草扒了两口饭后就嫌弃地将碗一掼，神思又游离开去。

    慧慧思索着该往哪里开始寻薛靖，二人各自揣着心事，忽然被一阵吵杂声打乱了心绪，厅堂里优美悦耳的曲调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