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新生（二）

    前些时日她惊喜地发现，殷殊后脑上的血包日渐变小，近日已全然摸不出了，便心心念念盼着殷殊睁眼，然后对自己感激涕零一番。奈何等啊等，等到四季更迭，他还是这么躺着半点没有要醒的迹象。韩施语便开始琢磨，殷殊是不是在故意装睡让她伺候？于是她每日都认认真真地看一遍殷殊的脸，遂得出个结论，无论是醒着还是睡着，殷殊的面部轮廓都完美得无可挑剔。看着看着，她便忍不住用手指沿着他的眉慢慢移到细长的眼，又从眼触到高挺的鼻，最后停留在他薄薄的唇上。忽然，殷殊的睫毛好像动了一下。韩施语诧了一诧，似被烫了般急忙收回手指，回神再去看时，他依旧双目紧闭，一副沉睡状。韩施语思量片刻，断定殷殊睫毛颤动必是因面部刺激所致，于是她又做出个决定，为了助他早些康健，往后每日都勉为其难地在他脸上摸上一模。心中还暗自强调：此乃仗义之举，绝非揩油。

    “施语，施语，快来看看，哈尔克捕了好大一条河鱼，比我见过所有的鱼都大。”韩施语刚替殷殊换了件干净的衣裳，房门就被哈尔莎急急躁躁地推开，拉着她就往外面跑。

    韩施语一边被哈尔莎拽着往外跑，一边抓了件衣服道：“哈尔莎，别着急，等我把门关上，就快秋分了，河风吹着凉。”

    哈尔莎半刻也没停下，韩施语这个未来嫂嫂她喜欢得紧，哈尔克此时威风凛凛的样子得让未来嫂嫂记下来。哈尔莎顿时觉得自己这个做meimei的，着实做得很用心很到位。

    哈尔莎是韩施语睁眼见到的第一个人，兴许是因为薛靖与薛卿对决场面的印象太过深刻，韩施语昏睡的时日里不是梦见天崩地裂，就是梦见世界末日，好容易一个激灵吓醒了过来，冷不丁对上一双忽闪忽闪的眼，又是一个激灵吓得差点厥了过去。

    韩施语是后来听哈尔莎说，救起她的人是哈尔克，哈尔莎负责医治她，同她一起捞起来的那一位则由哈尔莎的阿爹哈廉大叔亲自救治。韩施语这才晓得，年纪小小又莽撞活泼的哈尔莎竟是渔村中家喻户晓的小神医。韩施语的心口闪了一下，忍不住替渔村的村民捏了一把冷汗。

    小小的渔村一共只有一百多个人口，都是‘哈萨族人’。他们以捕鱼为生，长年居住河边，由于地处偏僻，几乎没有‘哈萨族’之外的人来到过这个村庄。韩施语细想过这事，那日她与殷殊一起从‘雪苑圣地’跌落沟壑，‘雪苑圣地’本就地处雪山之巅，积雪融化成泉，交汇成河。他们这一落，随着河流一直浮到这小渔村，也算得上是机缘巧合。

    ‘哈萨族’的村民善良淳朴，是以哈萨族民对韩施语和殷殊的意外到来感到非常高兴。唯有一个人，自打他们出现起便一直忧心忡忡。这个人就是‘哈萨族’的族长哈桑。渔村虽小，但自给自足，平静和谐。哈桑任村长二十余年，在他记忆中，仅一人非本族族人。然而时隔多年，他也几乎忘了这一茬。他去哈廉家时正巧撞见老哈廉在替殷殊换药，正巧看见殷殊身上形状不一的旧时伤痕。他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两个来历不明的人，或许会给村庄带来灾难。秋日的阳光下，哈桑面无表情地看着哈尔莎拉着韩施语一路小跑过来，忽有一阵河风吹过，他抖了一抖，心下就沉了一沉。

    “哈尔莎，施语，你们快点！”远远的，哈尔克便朝着往河边跑来的两人挥着手，脸上的笑容比秋日的阳光更加灿烂。

    韩施语礼貌地冲着哈尔克挥了挥手，被哈尔莎拉扯得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她醒后没几日，便时常被哈尔莎拉着到河边来看哈尔克捕鱼。韩施语看一次哈尔克裸露在外黝黑壮实身子，脑子里便出现一次殷殊白皙而结实的身子。她觉得，殷殊若是脱了衣裳在太阳底下晒上一晒，单是那几条霸气外露的伤痕，都能性感得叫人解发佯狂。

    “韩妹子，方才我们叫哈尔克把鱼分了大家拿回家烧个好菜吃，可他却非要等你来了才肯分，现在既然你已经来了，就快叫哈尔克把鱼给分了吧！”有人笑着用肩挤了挤哈尔克，哈尔克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

    分鱼是‘哈萨族’的传统。哈萨族人以捕鱼为生，他们都信奉河神，他们认为是河神在庇佑着渔村，让河里有食之不完的河鱼。而每当他们捕捉到大型河鱼的时候便会将河鱼分成数份，共同享用，以表示河神对他们的眷顾。

    今日哈尔克捕到的河鱼自然也要遵守这传统。

    “哈姆大叔，哈尔克脸皮薄，您别取笑他！”哈尔莎笑嘻嘻替哈尔克求饶。

    哈姆大叔却不依不饶，“小伙子脸皮可不能薄，当心太薄讨不到媳妇！”说完又兴致勃勃凑到哈尔莎身边，使劲冲哈尔莎使眼色。

    韩施语在心底捏了捏眉心，只要不是眼瞎的，都能看出这二人在唱双簧。哈尔莎的率直韩施语在醒来的当日就见识过了。她端着刚熬好的汤药正要下口，坐在床边呆望了半晌的哈尔莎开口就问：“jiejie，你做我嫂嫂好不好？”若不是念着殷殊，她定然当晚就脚底抹油溜了。她觉得，自己这样义薄云天忍辱负重地留在此处，着实对殷殊很讲义气。

    哈尔莎正要应话，就被韩施语一把捂住了嘴。韩施语生怕她又做出什么语出惊人之举，赶紧把话岔开：“哈姆大叔，我也替哈尔克向您求个情，待会烧了好菜先孝敬您！”

    哈姆一听这话，眼珠子里都泛着馋光，乐呵呵说：“那好，那好，哈尔克赶紧分鱼。”

    哈萨族人终年吃鱼，但吃来吃去总是那几种口味，自然吃得厌烦。韩施语虽不是烧菜能手，也算对得起‘吃货’二字。施语动口，哈尔莎动手一番配合下来其乐融融。是以，韩施语从未亲手下过厨，厨艺却被哈尔莎与哈尔克夸得天花乱坠。亏得韩施语脸皮厚，满心欢喜地承下了。如此一来‘哈萨族’许多族人都想一尝韩施语的手艺。

    哈尔克急忙拿出腰间的匕首，熟练的将鱼分开，一一发到了族人手中。哈姆大叔自是得到了其中最丰厚的一块。众人各自散去后，韩施语帮着哈尔克兄妹把剩下的河鱼搬回家中。

    韩施语守着一锅慢火炖熬的鱼rou粥，指挥着哈尔莎在小厨房忙里忙外，一道道可口的菜肴像变戏法似的托盘而出。剁椒鱼头、清蒸鱼尾、炸鱼骨……色香味俱全，韩施语一时颇有感慨，觉得自己是一个被穿越耽误的米其林大厨！她又言信行果地分了些鱼到哈拇大叔家里，哈拇大叔连连夸赞她长得漂亮还心灵手巧，韩施语认为哈拇大叔此言非常诚恳真挚，心下很是欢喜。归时已是暮色四合，韩施语喝了半碗粥，觉得粥味香浓，稠而不黏，越发觉着自己技艺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