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奏凯宴二)
一曲动听的响号声撕破了夜晚的宁静,人群分开,露出一条道来。哈尔克自人群中缓缓走出,吹着‘哈萨族’特有的响号,情深意长地凝视着韩施语。步止曲停,韩施语呆愣住,脑中一时飘过诸多思绪。譬如此情此景,按照特定剧情发展,哈尔克或许准备向自己表白,她该如何委婉又不伤情面的拒绝?又譬如以她对殷殊的了解,大约不会由着剧情按照特定的方向发展,待会若是动起手来,她应该一个手刀劈晕哈尔克还是劈晕殷殊?再譬如殷殊此时为什么要取一滴她的指尖血和着他的一起滴在玄冥哨上…… 但此时,当空的皓月下,任她思绪繁多,眼前却是玄冥哨银光一现,幻化成煞龙圣剑本体慢慢浮于她的掌中,一团光芒绽放,彩光莹莹流动,旋即剑身模糊化作更多光点将她笼罩其中。光芒消散过后,只余玄冥哨平稳呈于月色之下。 韩施语半天没有动静,殷殊缓缓将玄冥哨拿起挂到她的脖颈上,红衣玄哨,看起来很是合衬。殷殊认真地看着她,一边慢慢地抚过她的发梢,听得他幽幽开口道:“玄冥哨认你作主,便是我回赠于你的定情信物。”她一头雾水地望向殷殊黑如深潭的眼睛,含糊问道:“玄冥哨不是已经认了你了么?还能重复认主?” 殷殊侧身替她挡过一阵小风,点了点头。 韩施语被殷殊揽了半身入怀,身子一暖和脑子便转得极快,赶紧试探问道:“我若遇险,玄冥哨也能化作煞龙圣剑护我周全么?” 殷殊缓缓应她:“这是自然。” 韩施语眼珠子转了转,敏锐地嗅到一股商机的味道。她一直以为,神兵利器认主这事,按照逻辑来推,定然是一刃对一主,若不然,天底下的高手们何须为了一兵一刃拼得你死我活?大家和和气气地坐下来喝杯茶叙叙旧,你出一滴血,我出一滴血的往上面滴上一滴,这事就算办妥了。没成想煞龙圣剑这样的好剑对认主这事竟不挑食,搞个竞标估计能卖个好价钱。 思绪游走间,正盘算着该如何游说殷殊拿两个指标出来竞拍,额头却被殷殊轻弹一下,只见他眉间的微蹙一闪而过,眼睛微眯了眯,似看穿了她的心思,摇头苦笑道:“玄冥哨认你我二人为主已是极限,别胡乱打主意。” 韩施语揉了揉脑门,如意算盘没打成,有些失落,撇着嘴盯着殷殊。殷殊却笑了一笑,接着之前的话头道:“玄冥哨虽能认双主,却需所认二主两情相悦……”他停住,将她看得更深了一重。韩施语的睫毛颤了颤,看见他的眸子里映出自己的倒影,像是今夜天空中柔和的星辉。 美妙的乐曲自哈尔克身后传出,哈尔克侧身让到一旁。以哈桑,哈廉为首,哈萨族人齐齐吹着响号,奏凯宴正式开始。 酒席筵边,哈萨族的年轻女子唱起了小令,冬猎的青年男俊吹着响号齐齐站成一排,越发卖力将响号吹得洋洋盈耳。朦胧的月光映照着歌唱的少女,只一曲轻歌,便显出她们的妩媚娇娆。歌声渐低,响号停歇,余音袅袅。 君子宴会有美酒,嘉宾宴饮乐悠悠。此情此景,韩施语以为美妙歌声当以美酒作伴,端起酒杯一口饮下,十分豪迈。她一个人酌得挺开心,旁边的殷殊斟得也挺开心。殷殊这些时日精研酒道委实没有白费,宴上供的果蜜酒皆是他近日所酿,此酒果味清甜口感极佳,韩施语试吃过两回,赞不绝口很是喜欢。是以杯杯酒满杯杯尽,但她哪里晓得,这果酒虽易入口后劲却大,一斟一饮几个回合,她就有些晕,脑子也有些恍惚,视线也跟着不大清明。只模糊瞧见方才还站着歌唱的少女们,不知从哪里摸出的鞶带,往站成一排的少年走去。她隐约记起哈尔莎说过有这么一个环节,少女们要将亲手绣制的鞶带送给心上人。她觉得很有意思,身子向前倾了一倾,又好像倾得太过用力,她似乎瞧见有少女手握鞶带,一脸羞涩地朝着自己这个方向过来。 她揉了揉眼睛,少女走近了些。她摇了摇脑袋,少女走得更近了些。她感到口中有些干渴,接过殷殊体贴地递来的杯子喝了一口,抬头却见少女已经走到跟前。少女面带红霞,躲躲闪闪的眼神里又似闪烁着异样的光,那一种软惜娇羞,令韩施语心底莫名一个激灵。她虽开始犯糊涂,脑中一片空茫,却还是本能的将殷殊往身后挡了挡。 少女往左挪两步,她便跟着挪两步。少女捏着鞶带,目光盈盈情深越过她望向殷殊,她一直慢半拍的脑袋竟然飞快运转起来,一下想起女子送鞶带是个什么意思,想起殷殊生的这副皮囊委实高调了些,她急忙转过身去,伸手要将殷殊的脸遮起来。 殷殊瞧着她迷茫的眼睛,嘴角勾笑,顺势抓住她悬在半空不太安分的手,低声问道:“怎么了?” 韩施语迟钝的往着他,微微垂着眼想了想自己方才是要做什么来着?半晌,她才想起来,作势挣扎了两下被固定的手,没挣开,抬头看他,语气颇认真:“你的脸长得太招蜂引蝶,我要遮起来,不能给别人看。” 殷殊一楞,旋即哑然失笑,抬手在她额际弹了一下,“你这副架势是在……护夫?”
额头微疼,韩施语蹙了蹙眉,又打量他半天,觉得他笑起来笑涡浅浅隐匿愈发好看,竟有些舍不得将目光移开,他的问题她仔细想了想,她既喜欢他,便自然得护着,很乖巧的点了点头:“嗯,大概是这么回事。”接着不忘嘱咐:“回头再给你添几张低调的脸,有机会向蒋楠讨教一下要领,他经验丰富……” 殷殊满面赞同地道:“下次见着他,我定虚心向他讨教一二。” 一旁的少女终于忍不住插话:“殷公子,我其实已倾慕你许久……这鞶带……” 殷殊一摆手,脸上一派和颜悦色声音却淡:“姑娘的心意在下承不了,还是另觅良人吧。” 见他如此,少女委屈得莹莹水珠在眼眶里打着转,转身奔走。 韩施语见少女拿着鞶带走远,虽有些迷迷瞪瞪心情却大好,一阵忽忽悠悠小风过,吹得她晃晃悠悠往殷殊身边倾了一倾,朱唇贴在他的唇上,张口在他的两片薄唇轻轻舔了一舔。远处河边升起一片雾霭,白皑皑的雾色遮得一切隐隐绰绰。 “烙了这个印记,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韩施语吐着酒气盖棺定论。 话音刚落,她的肩膀便被殷殊握住往前一动,眼前一黑,竟是他低头吻住了她的双唇,那样用力的吮吸,似乎要卷走她唇上口中的每一点酒气,一番赤赤灼人的碾磨,韩施语几近窒息,眼前一片晕眩发黑他才就此止住,鼻尖对着鼻尖,盯着韩施语红润的脸欣赏了一会,才道:“一言为定。” 酒意正浓又一时缺氧,韩施语脑袋晕得更厉害,身子已然不受控制,正落在殷殊怀中。 殷殊腾空将她抱起来,垂着头看他,见她下意识地降头往他怀里靠了靠,轻轻将胸前的玄冥哨握在掌心,脸上是一副安心满足的表情。殷殊在她额头印下一吻,转身将她送回房间。 nongnong倦怠袭来,实在有些撑不了,韩施语打了个哈欠,准备在殷殊怀里安心睡去,忽然感到有一道目光灼灼探究,她努力腾出一缕清明抬眼望去,只瞧见人群中的哈尔莎已回眸黯然转身,手中鞶带毫无生机地垂在地上,心犹如被什么东西狠抓一下,还未来得及细想,那抹孤独的身影已经没入了黑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