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密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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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烈的夕阳如打碎了的鸡尾酒般,浇进了窗外的游泳池里,泛着粼粼微光,又顺着风与窗纱泼洒着,染上了室内两人的侧颜。 “如果你今天请我来,是想听我回答你昨天的问题,那么你的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了,陈翊。” 白音抬起脸颊,眼神也与他毫无保留地相对着,但对方也没有摆出讶然的样子,反而是一副淡定又自若的神情,悉听尊便般地回望着她。 “但……显然,这不是你唯一的目的,简璐姐那会儿说你刚刚在游泳,分明是托词,你让她这么说,是为了让你刚刚的沐浴冲凉更加有理有据, 可你怎么可能又在煲汤又在游泳呢?除非汤不是你煲的,但就像你说的,久别重逢为了显示诚意,你怎么可能不亲自做你这个拿手菜呢?所以,你刚刚确实是在煲汤,赶在我快到了,又去冲了凉对吧? 但这又无法解释,你都“忙到”没空帮我填问卷了,怎么会在今天来请我吃饭? 如果你单纯是为了‘久别重逢’,也完全可以请我去一些私密性更强的高档餐厅里,怎么会想到来这里? 况且,真的想要讨好女孩的方式有很多,吃饭……是最没有新意的一种。” 听到这段,陈翊不自觉地笑了一声,但白音并没有要停的意思。 “而且,从刚一进门我就隐约感觉到……你这几天应该都住在这里吧?” “怎么说?” “首先是房间里的味道,”白音正襟危坐,“不是丽行酒店专用的调香,甚至也不是所谓VIP特有的味道,因为刚刚我走过那些区域,与你房间这个味道并不是一个基调,而这个房间的味道,恰巧……是你惯用的香水。” 想到在摩天轮里,慌乱之间撞到了他胸口上时,那转瞬即逝的淡雅朴实的木质香调,与适才进门那扑鼻而来的味道,如出一辙。 如果没有生活过得痕迹,那这香味怎么来的如此自然。 “还有,就是室内的乱中有序,这也是我一直觉得矛盾的点,酒店的房间自然都是干净整洁的,但这种规整一板一眼,毫无温度,虽然会有服务人员每天来整理打扫,但是一些你用惯的东西…… 比如杯子,还有TR的茶包,都搁置在顺手的位置,而你的泳镜和泳帽,也放在泳池旁边的躺椅上……这些都是你自己带来的吧? 忙里偷闲绕这么大圈,我想肯定不止是吃饭,回答问卷,追问称呼这么简单,所以……” 白音将双手的手指懒懒地交叉,下巴悠悠地抵在指缝间,盛满了秋水的眸子里,看不出什么较大的波澜,却已在陈翊的内心掀起了阵阵涟漪。 “你应该是最近发现了什么,是要跟我讲吗?” 最近一直住在这里,意味着他不怎么回家,而请自己吃饭的地点也可以很多,却偏偏在这个私密的地方,还要亲自下厨,除非陈翊对她有别的心思,否则……那就是有什么不太好在外面场合下说的话。 晚霞的殷红映在陈翊的脸上,一半柔和而亲近,一半则看不出虚实。 良久,陈翊如释重负地开口—— “你的脑瓜这么灵光,也许比我更适合做这个总裁。” 白音盯着他,眼里带着与七年前神似的不屑一顾。 陈翊却也收了些玩味,严肃起来: “不开玩笑了,你说得对,我今天见你,是有点事情和线索要提醒你…… 我怀疑,摩天轮上的装置,跟鑫荣脱不了干系,所以我找人替我去暗中调查鑫荣目前背后的势力,发现鑫荣旗下的临川钢铁最近的举动很怪异,打算盯一下,顺便……你也要小心防备相关人士。” 白音微怔,“临川钢铁?是宋临川旗下的那个?” “嗯,他们家实力不小,是鑫荣上市以来最引以为傲的企业了,所以宋家与南风姐的关系也很微妙。你也听说过吧?” 白音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点点头,吃了口菜。 没想到,陈翊当年与俞南风那般“姐弟情深”,现如今竟然也会因为生意场上的事心生嫌隙。 她甚至都没问,为什么陈翊笃定摩天轮一案,会与鑫荣关系重大…… “我知道了。不过听说宋临川,最初也不是因为临川钢铁,反倒是,他的女儿。” 这倒是让陈翊忍不住一愣,“你认识她?” “算不上认识,一面之缘而已。” 看到陈翊脸上显露出了久违的好奇,白音这才妥协,娓娓道来—— “当时我还在上高中,你应该在美国上学,那几年南风姐……”白音顿了一下,改口继续, “俞总隔三差五来家里看我爸,不得不说,鑫荣当年能渡过难关跻身上市公司的行列,慕白没少出资,而当年鑫荣旗下出力最大的,就是这个宋临川。 鑫荣上市后,办了一场庆功宴,为了不驳慕白的面子,特意经由我爸的授意,把宴请场地设在了我家,就是在那场庆功宴上,我第一次见到了宋临川的女儿…… 她长得实在漂亮,身材高挑,气质又温婉,还弹得一手好琴,那天也没少出风头,俞总大概是从那时候开始,与他女儿走得特别近……” 陈翊静静听着白音讲着这段他不熟知的经历,听到这里,却忽然追问:“那场宴请,我妈在哪?” 白音微怔,要知道她向来与陈菁云不对付,能不提则不提她,但陈翊显然是忘记了这一点,反而一脸煞有介事的架势, “……我不太记得了。你怎么这么问?” “……哦,也没什么。” 陈翊仿佛也意识到自己的“鲁莽”,只能按下无奈绕回去,讲了一下前几天他的见闻—— 关于俞南风和陈菁云想要介绍宋知袅给他认识的事,如果他没记错,那次也是陈菁云第一次见宋知袅。 可多年前的庆功会上,宋知袅既然那样夺人眼球,连白音这样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都对她印象如此深刻,很难想象陈菁云会完全无知无觉,除非她那次不在。 “这样啊……” 听完后的白音喃喃自语,语调平缓着阐述: “宋氏最近动静这么大,当年通过这个女儿攀上了鑫荣,现在这么敏感的阶段,又攀上了慕白,你是怀疑……宋临川表面上得寸进尺,实则是想暗度陈仓?雁过无痕?” 这段话听得陈翊重重点头,脸上一副满意又欣慰的表情。 白音不予理会,只是淡定地继续追问: “那你觉得宋临川的女儿,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你刚刚不是讲,俞总介绍你们认识,明摆着是想撮合你们两个,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当然是没怎么想。” 陈翊这一口不屑一顾的语气,显然令她有些“大失所望”—— “你怎么能不想呢?”白音暗怼,“既然这里面这么大的猫腻,你难道就没想过,可以先从她入手,探出点什么风声? 在我看来,没有什么比这更‘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好处了。你怎么反倒这个时候开始糊里糊涂了?” 白音原以为陈翊会分享他的想法,然后继续分析,却没想到,自己话音刚落,对方那双原本讳莫如深的眼睛里,忽得闪过一丝惊喜! 那一瞬间,就像是刚刚自己说了什么夸他的话一般纯粹,然后,他的嘴角牵起了一丝柔和的笑意,来了句—— “果然,还是你能懂我,阿音。” 这下轮到白音愣怔了,她原以为,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她向来只按照自己的喜恶行事,对于她不在乎的人和事,向来没有多余的情感投射,当年对陈菁云是这样、甚至对白长黎也是这样……至于陈翊,就更不必讲了。 这个气质泠冽,总看起来拘束严谨,却追求刻意完美的陈翊,出其不意的一句调侃,像是一记暗器,悄无声息地落在她对陈翊一贯的“印象”版图上,随即有了分崩离析之势…… “……你本来就是这么想的?只是故意装糊涂?”白音讪讪。 他轻快地点了头: “我今天叫你来,除了告诉你这些,就是想听听你的想法。现在看来,我们在这件事上,又不谋而合了。 “自从经历了上次乐园的案子,我发觉其实我们还是很有默契的,况且那个案子背后牵涉的很深,你我显然都无法完全置身事外……” 陈翊一边解释,一边起身走向冰箱的位置, “上次的事,你也怀疑对方想要一网打尽的不只是我,而是任何对慕白已经或者可能会把控主权的人,也正巧是你和我。” 屋外的景致已然擦黑,万家灯火冉冉亮起。 “那次你不肯对我说,一来时间紧迫没有机会,二来……我想,你并不肯信任我吧?” 他打开冰箱,白音听到玻璃容器们相互碰撞的乒乓的脆响,陈翊看着它们,嘴上自然而然地问: “喝点什么?” 白音顺着他的眼神,瞟了一眼那些华丽精致的洋酒瓶子,不假思索地回:“我不喝酒,喝可乐。” 陈翊却有点意外地瞥了她一眼,但也没说什么,只听话地点点头,从角落里扒拉出了一罐可乐。 同时也拿上了他最常喝的威士忌JohnieWalker。 他在吧台上轻车熟路地抽出两只玻璃杯,其中一个倒上可乐,另一个里则是放了预先准备好的冰球,斟满了威士忌。 白音就这样默不作声地,观望着这个又熟悉又陌生的男人,优游自若地举着两个杯子走到自己面前…… “其实上次的事情,我也后怕极了,而同样可以跟我感同身受的人…… 他格外认真地俯下身子,忽得望着她的眼眸,说: “只有你,阿音,所以,我才想要见你。” 听到这句话,她竟有些不知所措地抬起脸庞,不自觉就对上他微亮的眸光,带着一种深远又寂静的情感,如月下山泉,虽清凉却有沁人心脾的温润。 白音缓缓伸出手,刚触碰到那微亮的杯壁,完全还没想好要怎么接他的话,对方又话锋一转,像是逃也似的避开,又留有余温: “你什么时候也愿意喝可乐了?” 她接过杯子,杯身还沁着冰块洇出的水珠,像她此刻的内心,冰凉却有带着淡淡的温度。 大概迟疑三两秒,她不甘示弱地回答道—— “你都可以会喝酒,我愿意喝可乐又怎么了?” 陈翊却不置可否地笑出了声,大概是回忆起了什么琐碎的事
—— 白音从小就不怎么喝可乐,陈翊第一次回国,做了一顿可乐鸡翅,白音却尝了一口就放在了一边,他当时认真追问:“是不是做太苦了?” 她却毫无兴致地回复:“我不喜欢可乐。” 陈翊顿时也不知道怎么接了,气氛一度有些僵硬,还好白长黎给她圆个场: “阿音从小就不喜欢汽水,倔得很,算了算了!” —— 而白音调侃他喝酒,就是想到他成人礼上那次,喝得脑瓜子乱炖,虽然那时候她跟他不熟,但是他的洋相还是有所耳闻的,夏明彻那天也没少在她耳边吐槽: “哎?看陈翊平时那样子,我还以为他多能喝呢,结果酒量也不过如此。” “你幸灾乐祸个什么劲,明彻?”程灵溪揶揄,“还嘲笑人家,说得跟你很能喝似的……” “……等我成年之后,肯定不会比他现在差!” 可惜这夏明彻后来啊,是雷声大雨点小,酒量反正至今都被程灵溪调侃为——薛定谔的酒量。 —— 夜色浓郁而静谧,星光缀缀,城市璀璨的灯光映射着屋外泳池的粼粼细波。 追忆间,两人已经坐到了泳池边的躺椅上,吹着夏日里温柔的晚风,过滤掉层层热浪,洇着面前池水的清凉,打在发丝与脸颊上,惬意舒爽。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陈总人前明明一副滴酒不沾的做派,私下里也会独自小酌?” “场面上的酒能应付就应付。我后来觉得,喝酒就像是一个喜好,喜好不必让他人理解共享。” 陈翊掇了一口威士忌,冰凉热辣的口感直冲眉心,他用余光瞥到了白音的侧脸—— 虽然是在躺椅上,可她的体态依旧端正,微风拂过她的长发,他甚至都能感到她的几缕发丝,若即若离地飘到自己的衣袖上,带来阵阵清香……他悠悠地开口试探—— “所以我们都会因着时间的改变,去打破一些自己给自己的规则,你不也是吗?” 此话一出,白音将脸又生硬地别了过去: “我可没您那么浪漫的闲情逸致,我喝可乐是因为它又便宜又快乐,对于现在的我而言……刚刚好。” 陈翊终于明白,那道坎即使他不提,也无法轻易去触碰和逾越。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他明白,所谓的时过境迁,不过是像他这样置身事外的人,安慰自己的理由,而从没有人真正在意过,承担了结果的人是否还有接受“时过境迁”的勇气,而他又有什么资格去给白音宽慰? “阿音,”陈翊终于鼓足了勇气,问出了那句藏在心底的疑问, “你当年离开,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空气寂静,晚风沉默。 望着白音渐次拘谨的身体,和不置一词的回应,让他开始有些踌躇了,如那会儿的白音所讲,他今天绕这么大一圈请她过来,私心是想见她,顺便讲一下宋家的事,否则他又该向谁吐露他的无奈呢? 可他偏偏又是个得寸进尺的人,他知道,不管时间长短,结果如何,这道坎,这个心结,是他与她真正意义上破冰的第一道关卡,否则再多试探与宽慰,都是白费力气。 “都过去那么久了,蒙在鼓里,得过且过不好吗?” 白音的语气冷淡无起伏,像是谁在三伏天往陈翊的怀里揣了一颗冰球,他拿在手里,堪堪溶解,却也冰得他无知无觉。 “我知道,当年你离开,并不是所谓的巧合,而是……被我妈还有夏叔他们动了手脚吧?” “夏明彻告诉你的?” “他没有明说,但我猜得到,而且我还知道,是你故意让他说那些话给我听的。” “那你何必再追问更多?” “可我并不了解全貌,阿音。” “全貌是什么重要吗?反正现在……都释然了。”白音冷嘲。 “释然?如果你真的释然了,那为什么会在我提到这件事后,还会是这个反应?” 陈翊哼笑一声,将手里的饮了一半的威士忌放在圆桌上,整个人从躺椅上坐起,适才的骄矜与忸怩,因着二人来回的推脱消解到荡然无存,烈酒的后劲如鲠在喉…… “当年的我,无力逆转局面,所以只能看着身边所有人,编排你不辞而别,编排我莫名继任,这件事已经困扰了我四年…… 而现在,你回来了,所以我需要知道当年的真相,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让你不得不离开?让我愧疚了这么久?!” 白音被他一段话说得心有所触,她抬眸的瞬间,对上面前这个眸光深邃而迫切的男人。 他呼吸微澜,口中的话语却掷地有声地敲打着她的耳膜,撞击着她的心口,不怒自威的气势里,是在记忆中的他里寻不到的信赖。 她摩挲着手里的杯子,冰块全然稀释进了可乐里,哑然开口: “……如果我说,当年我其实是被算计着赶出来的,你会相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