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梦回情处
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的真实，能够体会到的感觉，也是无比的真实，真实得不像是梦境，虽然楚良并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已经是处在梦境之中。 他站在村口，一手牵着条黄色的土狗，另只手抓着一只小白兔子，这是楚良刚刚在深山里抓到的。为了抓到只小白兔子，楚良带着干粮跟黄狗进山呆了三天三夜，终于让他今天逮到了。 “晓英她一定会很喜欢的吧！” 楚良一脸兴奋的往晓英家跑去，路上却遇到了跟自己同村的玩伴小虎。 “良哥，你这几天去哪里了？” 见小虎一脸焦急的模样，楚良有些疑惑问道“我去山里给晓英抓兔子了啊，怎么了？” “出大事了，晓英她明天就要嫁到洛都市！” “什么？！！” 楚良吃惊道“你是说晓英明天要嫁人？！！” “是啊，昨天下午从洛都市里来了人，还给晓英家里送来了很多嫁妆呢。” “这怎么可能？！”楚良不敢置信的说道“晓英不是说要嫁给我的么？怎么可能突然就要嫁给别人！” 小虎也是轻叹说道“我也是听我爸说的，他说因为晓英她爸爸在洛都市的一家赌场里欠下高利贷，她爸爸没有那么多钱偿还，正好赌场的老板见晓英年轻漂亮，就逼晓英的爸爸将晓英嫁给他，不然的话就要把晓英的爸爸送到监狱坐牢，晓英她这才答应的。” 小虎的话刚落下，楚良拔腿就往晓英家里跑去，当听到晓英要嫁给别人的话，楚良心如刀绞的难受。 跑到晓英家门口，那几间破败的茅草屋墙上贴着大红的双喜字，给楚良的心再度受到冲击。 晓英的爸爸正好走出门口，看到楚良时，惭愧的低下头来。 “伯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楚良压着心中的怒火。 “小良，对不起，是伯父没用。要是伯父当时手气好的话，根本就不会输那么多……” “够了！” 楚良怒火中烧的朝晓英爸爸吼道“你是晓英的爸爸，怎么能够做出这样卖女儿的事情来！” 晓英的爸爸无言以对，只好默默的走到一旁，继续抽着嫁妆送过来的高档香烟，不再理会楚良。 楚良怒气冲冲的走进屋，来到晓英的房前，晓英的房门没有关。 “你明天真的要嫁给别人吗？” 楚良走进房间，压低下心里的怒火，平静的问晓英。 “是的，我要嫁给别人了。” 晓英一身穿着镶金刻银的新娘红袍，静静的坐在灰灰的梳妆台面前，轻轻梳着长长的秀发，一遍又一遍重复着。 楚良看到梳妆台镜中的晓英，面容是如此的平静，平静得让他觉得有些陌生。 “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爸爸不就是欠钱么，还上就是！” “不仅仅还钱，还杀了人！” 晓英背对着楚良，平静的说道“那天爸爸他喝多了，在赌场输了钱，就想要抢，结果不小心把赌场的人推下楼。赌场的老板说了，只要我答应嫁给他，他就能放过我的父亲。” 楚良听了是又气又无奈，这样的事情怎么就发生在自己心爱的人身上。 “你觉得我穿上这身衣服，好看吗？”晓英柔声问道。 “好看！”楚良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不管什么样的女孩子，在穿上嫁衣后，全世界都会因她而美丽。 晓英站起身来，拿起梳妆台上的一把红色梳子，转过身走到他的面前，跟楚良的目光对望在一起。 晓英的目光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的冰冷。冷像是冬夜里的一根冰柱，无情的刺到自己的心头。 “可是这样又能证明什么？” 楚良竟有些不敢跟晓英对视，转而低垂着头，轻声问“可你曾说过，不会做强迫自己的事情。” “你错了，我决定要嫁出去，这并没有任何强迫跟不愿意。你还记得老师跟我们说过的吗，每个人的名字都有他自己不同的道路要去走，同样，我也有我自己的一条路要走。” 晓英骤然打断他的话，语气也变得透着一股寒冷，冷得他有种措手不及的感觉，现在的晓英，全身冒着刺心的寒气，让楚良始料未及。 晓英轻步走到楚良的身后，举起手中的梳子，轻轻给他那一头蓬松凌乱的头发梳着。 “爱美不是我们女孩的天性，你也要学会打扮一下自己的外貌。” “你在我就梳，你不在我就不梳，就一直乱下去……” 晓英梳到一半，轻声问道“你是喜欢白天还是黑夜？” 晓英忽然提出这样的问题，让他有些错惑。 “我喜欢白天，因为在白天我能看清楚你脸上的笑容。” 晓英愣了愣，莞尔浅笑道“白天带给你喜欢的事物，所以你就要厌恶，带走自己欢喜的黑夜吗？” “对……” 楚良忽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这是………” 晓英看到楚良手里抓着的小白兔，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毛茸茸的感觉，让晓英的脸上浮现出笑容。 “上星期你说想要养一只兔子。” 楚良说道，现在的他只希望晓英能够换下这一身不是他给的嫁衣，不要她把刘海梳得那么整齐，也不要打上隔壁小虎他mama才涂的口红，更加不要她的房间里，出现这一箱箱的嫁妆。 楚良想要的是那个扎着大马尾，穿得朴实对自己露出洁白牙齿微笑的女孩，是这场婚姻没有来临前的晓英。 晓英决定了的事情是不会去改变的，楚良十分清楚。因此不管自己怎么说，晓英是不会改变这个决定的。 整个褚家村老早就张罗开来了关于晓英要远嫁出去的消息，村子里的人这几天都在议论晓英要出嫁的事情，有人说她命苦，才十九岁就要嫁给一位五十多的老男人，也有人说她命好，可以走出这个贫困的小山村，去外面的大世界享清福。 村子里是有人嫉妒晓英，也有人羡慕，唏嘘不已。但不管是羡慕，还是嫉妒，终究不能去代替晓英。 楚良一直呆在晓英的房间里面，谁也没有说话，就这么的彼此沉默直至晚上。 寒冷的夜风在茅草屋外呼呼刮得起劲，屋外忽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一道张牙舞爪的闪电亮彻整个天际。紧接着是豌豆般大小的雨点急促的从空中落下，暴风雨顷刻间来临，雨点哗啦啦的拍打在地面，将自己粉碎得更小，更加小。 晓英的爸爸做好了晚饭，叫唤楚良跟晓英吃饭。 今天的晚饭，楚良不想吃，因为平时一吃完晚饭，往床上一躺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很快就是第二天。而今天要面对的第二天，是他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不想面对的第二天。 寒风透过茅草屋四周裂开的缝隙，拼了命的吹渗透进来，屋里的温度也开始变得不再温暖。 他从桌前站起身来，在晓英的旁边的点上一堆柴火，很快房间里面就变得温暖了许多。 除了这堆燃烧着的火，就是黑暗。 晓英的爸爸吃过饭便出村溜达，屋里只剩下楚良跟晓英两人。 楚良发现晓英今天坐着的样子，是那么笔直端正。自己以前也在晓英家里吃过饭，以前的晓英，坐得绝对不是这样的认真。 晓英的目光凝视着自己，他保持着沉默不语。 他宁愿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低垂着头，也不敢再跟晓英对视着目光，晓英的目光令他感受到了冰冷，害怕。 两人就这么的相坐沉默而对，时间一秒一秒流逝在不经意之间。 “再不吃饭的话，饭菜就凉了，我可要生气了。” 晓英拿起碗筷，筷子敲了敲饭碗，清脆的声音响起。 楚良愣了愣，有些勉强的笑道“好……吃饭。” 晓英站起身来，从房间的嫁妆里里面拿出一瓶玻璃瓶装着的红酒，给她自己也跟楚良倒了一杯。 “这是法国1943年的干红葡萄酒，味道不错。” 楚良接过晓英倒的红酒，没有丝毫犹豫一口喝下。 从来没有喝过这种红酒的他第一次喝的味道是苦涩，跟平时自己跟晓英酿的米酒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味儿。 “这种红葡萄酒的酒精度很高，再者喝红酒要慢慢的喝，品出其中味道，不能心急般的莽喝干净。” 晓英举起高脚杯微斜放到嘴边，如血般红润的液体，从玻璃杯中一点点的滑进晓英那嫣红的嘴唇里。 “还有别的办法能够让你留在我的身边吗？” “今天是我在家里的最后一晚。你曾经说过不会让我流泪的，你能做到吗？” 楚良再度沉默了。 晓英再给楚良倒满一杯，他默默接过，但他依旧是一饮而尽。 晓英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一脸沉默的看着他。 他自己给自己倒着，喝着，眼眶边的热泪早已流淌而出。 泪的温度，流淌出来一秒，就被游荡在房间里的寒风吹冷，不再有温度。 而杯中原本冰冷的酒，却喝着喝着，喝出了一丝暖和。 “少喝一点吧，这种红酒容易让人后醉。” 晓英的提醒，并未让楚良听进去。相反是更频繁的给自己倒着，一杯接着一杯的送入肚中。 吧唧一声，楚良手中的玻璃杯跌碎在地上，他伸手去捡，整个人往下一斜，瘫趴倒在地上。 倒在地上的楚良感到头脑昏昏沉沉，迷糊的视觉中，他隐隐约约看到，晓英将自己从地上搀扶了起来。 “我不要你扶着！” 楚良一把甩开晓英，热泪夺眶而出。 楚良的脑海中，像书页一样快速翻动着从小到大晓英跟自己在一起的画面。 可是一想到过了今晚，这个自己深深爱着的女孩，明天就要离开村子，嫁到远方，楚良就仿佛跌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巨渊中。 “我知道是我做得不够好，上次还偷偷给你的衣服里放蟑螂故意吓你。经常惹晓英你生气，淘气不听话，所以晓英才要嫁人离开我的。” 楚良像个小孩子一样的坐在地上，无助的大声哭喊着举起右手，掌心对着天。 “我错了晓英，我发誓以后一定好好改正，绝对不会再做让晓英生气难过的事情！求求你不要嫁出去，不要离开我的身边好吗？” 晓英站在原地，一脸平静的看着楚良。他所说的这些话，她一字一言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楚良哭红肿的眼里，流露出莫大的渴望看着晓英，他心里幻想期盼着晓英能够点点头，说“嗯，我不会嫁出去了，以后一直在你的身边！” 多么的希望，多么的盼望，晓英能够像往常一样的答应自己。 “我并没有责怪你惹我生气，你不需要自责。你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因此你要去学会的东西有很多。离别，就是你要学习的重要一步。在每个人的成长中，谁都不能例外，谁也不能避免，如果每个人都能做到自己所说的，那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伤心？” 晓英微低垂着头，轻声道“这是我的决定，也是我必须要经历的一步，因此……” “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 听到这句话，楚良心中用希望凝成的镜子，咔嚓一声，变得支离破碎，碎屑掉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