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血火冠剑日 乱局未息时(上)
第十一章血火冠剑日乱局未息时(上) 此时寒风呼啸全城上下,滚滚沉雷便不断在天空炸开,硕大的雪花从天空密匝匝涌下,便弥漫了山水,湮灭了原野。 “咚咚咚”雄视关中的咸阳城四门箭楼,在暴风雪预警的钟声中,顷刻陷入了茫茫雪雾之中。 只见九里多宽的渭水河面前一刻还是碧波滚滚,半个时辰后竟被暴雪封塞成了一马平川! 一时间,泾水、灞水、酆水、浐水、滈水、潏水、洛水,竟然全部如同雪雕玉封。 而北面巍巍秦岭上下,顿失滔滔,苍苍北阪,也尽被无边无际的白色帐幔覆盖。 一夜之间,突如其来的暴风雪,竟是让鸟兽归巢,行人绝道,天地间一片混沌飞扬的白色。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无边的风雪吞没了! 此时普阳见鹅毛大雪再次接踵而至,急忙为自家君侯添上炭火炉。却见茅草屋内,君侯一个人站在羊皮纸前沉思不动。 从背面看来,大秦赫赫君侯的身材依然挺拔,一领黑袍上没有任何装饰,头发也用黑布束起。端详片刻,却见他一声长吁,一拳砸在羊皮纸上,忧愤而沉重。 “盖聂,你看破了本侯的计策吗?你这是故意炫耀吗?你这是在给本侯下战书吗?晋阳城,赵国?” 成喬锐利如刀锋的眼眸中,透出摄人心魄的寒芒,脸上却是布满冰霜。 此时赵国邯郸却是全城寂寂,庞媛的遗体经过赵王丹派出的使臣多次交涉,吕不韦终于同意送庞媛遗体归国。 一时间从四野山乡赶来的民众已经聚集在王城之内,万千火把将古老的王城照的灯火通明。 无数大赵男儿含着泪水,摆好了各自带来的祭品,遥遥眺望着雪白苍翠的王城,悲戚不已。 上苍终究是无德,大赵没有了上将军庞媛,谁人来雪我大赵国耻血仇啊! 名将遭戮,天地寂寂! 此时,上将廉颇连夜选出一百名精于攀岩的大赵男儿,在精瘦的新任前将军李牧的指挥下,一锤一凿的打成了通向邯郸孤峰的山梯。 山顶上,是赵王亲自为上将军庞媛选取的墓地。 赵王丹说过,大赵因为庞媛而一雪长平国耻,三战三胜于暴秦,五战五胜于大魏,让大赵称霸三晋,压韩而逼魏,称霸中原。 现在庞媛死了,他还是大赵的护国将军,自当葬在大赵最高的顶峰,继续看着大赵是如何灭秦一统六国的! 此时,赵国大巫师正在指点两名巫师,恭敬庄重的对上将军庞媛举行入殓仪式。 却见远方人潮忽然sao乱起来,不多时,人群自动分开了一条道路,却是一个女子捧着一个牌位走来。 那女子身穿淡蓝色白纱,雅致的玉颜上画着清淡的梅花妆,原本殊璃清丽的脸蛋上因成了女人而褪怯了那稚嫩的青涩,显现动人心魄的魅力。 而她似嫡仙般风姿卓越倾国倾城的脸,如落凡尘沾染了丝丝尘缘的仙子般,另男子遽然失了魂魄,但最另人难忘的却是那一双灿然的星光水眸。 明眸属于苍蓝色,月光皎洁、仿若一片海般湛蓝,倘若能迷倒千世浮华。浅浅一笑能吸引住千万人。身后总散发着淡淡的悠悠的清然的自然的薄荷香。 此刻女子却是无悲无喜,于庞媛棺木三尺外,猛地下跪,清冷的目光之中,泛起了泪光,一股悲伤涟漪了古老的王城,朝朝暮暮,永不褪去。 乐毅见此,心中悲戚,急忙走上前扶起女子,望着女子要强的样子,强忍着悲痛也不肯哭出声,欲言又止,最终化为一声长叹,哽咽道:“凝香姑娘你来了!” 四周人闻言,纷纷露出惊讶,上将军不是无后吗,何时有过一个女儿? 乐毅听着四周的议论,心中一叹,此女乃是庞媛唯一遗孀,却是庞媛与其师妹所生。 庞媛妻乃是赵国安平公主,可是偏偏不能生育,郁郁而终,庞媛此生再未娶,直到赵王丹发动商丘政变继位,庞媛便一心一意辅佐新王,更没有心思娶妻,而凝香却是庞媛唯一血脉。 此时凝香望着棺木之中那个永久闭上了眼睛的男人,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泪水如绝提一般,簌簌而下。 乐毅见此,也是不胜悲痛,劝慰道:“上将军去得壮烈,完成了他的职责,他是大赵的英雄。” 此时廉颇让人在中间空地上摆上一张大案上,上面青铜香炉之中香烟缭绕,随后无数人将系着红绫的牛头、羊头、猪头整齐排列。 这在赵国是最隆重的三牲祭礼,乃是国君祭拜天地时的规格,却被赵王丹授予了庞媛。 而庞媛的棺木更是三重的柏木棺椁,按照古礼,天子才能用柏木,诸侯用松木,士与寻常官吏用杂木,而礼仪规定是天子四重,诸侯三重,大夫二重,士一重。 而今庞媛棺外有三重椁,竟是与诸侯同礼!如此安排之下,本来就很大的棺木,摆在那里更是华贵显赫,竟是不亚于王室葬礼的声势! 此时巫师仔细整理庞媛的着装,却见凝香哽咽对着正中颇为疲惫的赵王丹哀求道:“王上,小女恳请王上,让小女为家父整理遗容!” 说着凝香猛然跪下,对着赵王丹磕头。 赵王丹见此,年轻的脸庞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庞媛的亡妻是他的姑姑,按理说庶女与私生女是不能参加祭祀礼仪的,但是庞媛膝下无子,仅有这么一个女儿,难道要让老将军走得不安心不成! 想着赵王丹疲惫的挥了挥手,轻声道:“准!” 凝香闻言急忙走上前去,为庞媛亲自戴上了高高的白玉冠,再覆盖了一件白色的斗篷。 她看着父亲那白发苍苍的长发,却是说话不话来,出征前父亲长发还未苍白,如今却成冢中骨冢,当真是世事难料。 她细心的将庞媛尸体仔细的擦拭洁净,装扮得栩栩如生,而后便去取来母亲临终前交代的物品。 那是一个叠的整整齐齐的包裹,凝香记得母亲临终前说过:如果有一天父亲去了,便让她将此中物品放入父亲棺木之中下葬。 她原先一直没有打开,因为母亲嘱托过,不到葬礼那天,不得打开。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只见她一层层掀开包裹,却是一叠麻布长袍,那长袍却是母亲亲手制作的丧服。 蓦然间,凝香再也忍不住,眼中泪如雨下。她记得父亲说过,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便是母亲,如果有一天他死了,只希望能穿着母亲亲手缝制的衣服长眠。 而按照大赵礼法,入棺之人要在棺中放置“殓服”若干套。但是死者穿着的丧服,必须是发妻亲手制作,以表示夫妻之间忠贞的爱情。 而庞媛执意要死前穿其师妹亲手为他缝制的丧服,就是为了告诉世人,他庞媛心中一生只有那么一个女人,从来都只有那么一个! 这一刻凝香心中大恸,原来父亲最爱的还是母亲,而母亲虽然怨恨父亲为了赵国将军之位抛弃了她,但心中还是惦记着的父亲,否则也不会在临终前熬夜为父亲缝制丧服。 难怪母亲下葬那天,父亲一个人跪在母亲碑前三天三夜,也哭了三天三夜…… 此时凝香亲手为庞媛披上了他一生都在等待的那件丧服,以证明他心中始终未变的爱。衔草结环娶妻之始,入丧之衣情愫之终。 此时白发苍苍的老巫师一举木剑,便要招魂。招魂之后,盖棺殓成,棺椁就不能再打开了。 “公以去兮,魂魄归来,安我大赵,公可安息!”老巫师沧桑的嗓音一喊,顿时四周赵人如潮水般跪倒在地,无论老者妇孺,皆悲痛落泪。 庞媛在世时,让他们有了大国的尊严,洗刷了长平之耻,赵人心中谁不敬仰庞媛。 凝香香肩颤抖,一把扑在庞媛的棺木上,痛哭失声:“阿爸,阿爸,你睁眼再看看香儿啊,你不是和香儿约好的吗?等你凯旋归来,要吃香儿给你做的锅盔羊rou!阿爸——” 乐毅见此,急忙让人拉住凝香,高声一呼:“赵国军士,送老将军最后一程喽!” 顿时呜呜的号角响彻邯郸,数万将士顿悲痛嚎一声,歇斯底里吼道:“送将军喽,去得安哟!” 凝香摊到在地,抱着古琴,弹起了父亲最爱听的《诗经》,悲痛吟唱道: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蓼蓼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劳瘁。 ………… 无父何怙?无母何恃?出则衔恤,入则靡至。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 欲报之德。昊天罔极! 南山烈烈,飘风发发。民莫不谷,我独何害? 南山律律,飘风弗弗。民莫不谷,我独不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