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一行人走得慢,到了晌午时分,距李家窝铺已经不远。这里地势舒展,三面峦头紧凑,只可惜石多土薄,植被不盛,否则倒是处藏风塟气的龙xue之地。 张贵刚下了就地歇息的命令,突听得山中传来阵阵呐喊和刀枪的碰撞之声,四周围尘土腾溅,人头涌现,自己俨然被包围了,来路处金兵正在从两下里快速的合拢。 果然来了。李长风一惊,张贵脖子上的青筋狰狞暴跳起来,蓦地挺直腰身纵声大骂:“他娘的,我们还没造饭,这些贼兵们就来送死了?” 他大声喝令众人迎战,事出仓促,一班乌合之众手忙脚乱的cao起自己的兵刃。 本来这一队人中只顾大新还有一副私藏的辽制黑漆铁甲,但此时也顾不得披挂了,只好赤膊拎起了他那把厚背的砍山大刀。 呐喊着诛杀逆贼的口号,金兵向山下冲出,约有四五百人的样子,果然是正规部队,号令统一,攻守兼顾,绝不是自己这一群乌合之众可以比拟的。为首一个高大的乣将,手上斜执着一柄鎏金咕嘟,骑马立于坡上大声叫骂:“我大金与尔等吃住方便,尔却不思报答反来造反。待某诛了你们这干贼子再杀全家,才知我大金勇士的厉害……” 这班悍勇与宋辽两国军队对得惯仗,很多时候尚没冲到面前,那些孬兵就被冲得溃散了,即算遇到几股强悍的也抵不过自家的烈马快枪------。眼见这一群瓮中之鳖,虽然气势不弱但兵容不齐、刀枪不整,一看便知是杂凑的泥腿土猴子,哪里还放在心上。带队的将官在心中埋怨城主太过大题小做了。 包围之中,张贵心头愤愤不已,这帮贼兵,明显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啊。而李长风心中却多是忧虑,他觉出自己两肩的肌rou僵硬呆板,看来凶多吉少了,唯一幸运的是金兵此次派出的非是骑兵,否则在这种地形里快马一冲,己方早一败涂地了。 为今之计也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了。这时的情形已经说不清到底需要谁占据更高的主导地位,只能是一切听命与智者。李长风和张贵对望了数眼,虽然二人从不曾有过阵前的配合,但基于李长风平日的表现,张贵第一时间选择了信任,他很默契的后退一步,号令全体听从李长风指挥,李长风大声喝令布阵,总算还有自己村里那数十几个熟悉了排布的乡兵带领,很快便压住了阵脚,牌手藤盾保护,弓箭手齐射御远,其他人等居中待敌及近搏杀,此时张贵正持剑位于左侧翼,周围尽是自己的手下,虽然看上去不太中用,但危急关头,他还是本能地相信自己的乡亲。 见金兵人多,自己又被包了饺子,两村的人有些惊慌失措,虽然壮志凌云,但毕竟初上战场,cao场训练和临阵打仗是完全两回事的。李长风大声喝令,言:奋勇杀敌者赏,怯懦后退者斩,并家口立时赶出村外。 张贵一旁大声附和,众人也知道军令如山,军心稍微安定下来,众人手握紧兵器准备作战。 见金兵越冲越近,李长风大喝道:“火凤箭准备!” 立时有边封台的弓箭手取出背挎的特制箭筒对向金兵。这火弩箭是李长风月前才研制出来的,用了一个糨糊的布筒置入羽箭,再透沁火油,待用时以火引燃后强弩射出,可去百步之遥,因射后火箭四散,杀伤面积大,而且红光飞溅煞是好看,乡亲们便称之为火凤箭,只是火油颇不好尋,此来,也只带了十筒,正好派上用场。 见金兵冲进了射程之内,李长风举手大喝:“射!” 弓箭手点燃了火绳,两声鸣响,一片的烟雾腾起,数十根火箭划出烟火轨迹,向敌人呼啸而去。 一片惨叫传来,虽然火凤箭射出后准头分散,不过胜在量多密集,立时便有十几人中招。尤其火星落到了地上,把间中的乱草引得燃起来,虽然石山草稀树少火势不盛,但贵在烟气雄劲。 这却出乎了金军的意料,心中起些恐惧,脚步便迟缓下来,那员乣将大声咤道:“不用怕,冲得近前,他们自然败了。” 果然久经杀阵,金兵经过最初的慌乱,不一时便稳住了阵脚,义军再出几只火箭,因为敌人有了准备,杀伤数量明显没有之前多了。 越来越近了,那些金兵极近处看到战友烟燎火烧的惨状便红了眼,这些年战场上的无往不利让他们生出了“老子天下第一”的骄横,窦一失利,就像狗被踩了尾巴,顿时疯狂的不顾了性命,高举兵器,狂叫着冲破烟幕杀了过来。初次见到这如狼似虎的架势,有的义军竟然下意识的想要逃跑。 做好近身拼杀的准备,李长风心头感慨,乌合之众到底不如这些训练有素的官军,不但进退有序,令行禁止,而且团结合作互为依靠,哪是这一盘的散沙比得。 众人的性命攸关,李长风深吸了一口长气,稳了稳正在渐渐失去的信心。向张贵道:“这样不是个头儿,大哥且来指挥,待小弟冲过去破出个口子压一压贼兵的气焰,也好为兄弟们打打气!” 敌我双方的态势一目了然,张贵此时的信心几欲殆尽了,他也看出了自家短处,正无计之时,听得李长风请战,倒觉得是个提升士气的好办法,而且一旦落败也有了突围去处,省得像现在这样被包了饺子似的难受。 当下便道:“好,就靠兄弟你了,一切小心!” 李长风招集过自己村中壮士,横起重剑厉声道:“此战关乎我等生死存亡,有进无退一一!” 言未罢便冲了出去,众者紧随其后。 上面叫骂声不绝,有几枝长箭射来,李长风等人乱挥兵刃拨挡,一根箭斜斜射到了李长风近前,他探手捏住,在跑动中取出弓“咻!”的一记回射,本来奔跑之中并没有刻意瞄准,可无巧不巧的竟射入一个金兵的眼窝,将他带飞了出去,惨叫着跌向一边。 李长风看出便宜,便连续把箭往上攒射,他的箭术刁钻,专往敌人面门眼窝招呼,众人见样儿学样儿,顿时让官兵们的冲锋气势缓了一缓。 一时间人马已对在一起,双方开始了近身混战,李长风一方三人一组,恰恰成了十几个小组,盾先行刀后举互为犄角,全无后顾之忧,只一味直上直下,挥刀劈砍。 他们每天的训练就只这一招式,每个人不知道砍了多少遍,互相磨合得默契十足。残酷的训练在此时起了决定性的作用,不论官兵如何攻来,他们只是一刀劈下,就算有兵器砍近了身上,一侧的同伴自然会及时阻拦,有效地保护了自身的安全。 如果论起个体军事素质他们无一是这些官兵的对手,但行之有效的阵势却让他们占尽了便宜,不用理会身上是否中刀中枪,只是机械刻板地抬刀,劈砍!抬刀,劈砍! 一番攻击之后,面前的官兵有些胆怯了,只团团围住不再上前。 张贵那一边也早接上了火,官兵涌入,三五成群的捉对战到一起。惨叫声不断传来,“噗哧、噗哧!”长枪及rou的声音令人胆寒,这些平日里杀人不眨眼的兵匪对上战无章法的老百姓,无疑是狼入了羊群。 眼见一个个活鲜的生命被轻易剥夺,乡勇们脸色苍白,很多义军都克制不住要呕吐出来。不过兔子急了咬人,老实人被逼急了会更一根筋,加上此前的训练还是起了些作用,他们尽管张惶,但并不害怕,说实话,此时也顾不上害怕了,浑身的肌rou紧绷,在口里发出受伤了野兽般的嘶嚎,一部分人完全是出自人类本能进行反抗。之前所练的一些武艺招法浑忘记了,只是拼,咬紧牙关玩着命的拼了,狭路相逢勇者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