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节
兵员广进,一部分是条件优厚的原因,军营中吃穿住行全管,又能披上一身差衣在普通民众中耀武扬威,这对一般人而言,很具诱惑力。至于将来上战场玩命,那是后话,如今这年月哪里会有人考虑得那么长远。 然而随着招募的人愈来愈多,问题也随之而来。由于是各营分散招兵,所以来源混杂,通州本地青壮,各地避难流民,其它州镇的溃勇散兵无所不有。 韩可孤此时有些反悔当初将云内州老兵改编的第三团也带了过来,他深深体会到了榜样力量的巨大。 垦兵第三团是当初萧理老刺史调离云内州时留下的五百人编伍进的军府序列。虽然一直以来韩可孤对第三营着重要求,但积习日久,以前骄悍难驭惯了的,又岂是一朝一夕所能改变加上延任的校尉管带官是个粗疏性子,虽然打仗勇猛,在兵士中有些威望,但终究少具带兵才干,眼界也不够开阔,导致老兵恶习传染新兵,不良表现种种载道于行,和李新所带的营兵形成了鲜明对照,即使比常子顺兼带的那一团都有很大不如。这不能不给韩可孤以新的启示,坚决要采取措施防止京州军习气对垦军的侵蚀,他对弁勇的招募和训练要求更加严格,提请李长风携李新及早拟出章程,定夺后着令诸团营佐官严格参照执行。 当初广兴垦军的初衷是打造一支名义上隶属朝廷,实际唯己听用的私人武装,随着队伍势力日趋扩大,韩可孤不着痕迹地加强对垦军的个人控制,在这方面李长风最是擅长,有大人的神奇故事做底子,他不遗余力地在营兵中为韩大人广树权威,效果异常良好,现在普通兵士每每见到韩大人都是眼泛金星,一脸崇拜。 国势无力,朝廷虚伪,如此不济形势却有利于韩可孤。本来与耶律大石把持的伪朝廷就是挂靠关系,应的大义名声,虽然如今形势,皇家尊严己近沦丧殆尽,万民离心,逐渐流失了的该有的敬畏,但老虎虽死,骨架子上的威风犹在,大可以借助虚虚尚存的天子正统,扯住这面将倾的旗帜当做斑澜毛皮,把该做的事情做得名正言顺。 敦化城距离通州不近,路途崎岖难行,驿马奔波很不便利,而且秦王也自我感觉只是立下个朝廷的名头在那里,别无是处,不由得不心虚手短,便无余力和条件多顾及其它方面的军政事务,一切只能听任萧平之与韩可孤在通州自行其事。倒是耶律大石对韩可孤颇欣赏,很有惺惺相惜之意,偶尔与他有书信往来,讨论军情局势很是合契。在大辽朝野之中,韩可孤才名彰显,耶律大石更加卓著,又是皇亲血脉,无形中又给韩大人的重量增加许多砝码,地位愈发巩固。同时,环境的不堪也让以往管理通州的老官僚们在一定程度上不得不放弃了对垦军到来的不信任,诸事都要仰仗。萧平之自不必说,经过效圣寺中一番交谈和后些时日里的就近观察,他自内心深处早奉自己这位哥哥成为了主心骨,凡事采纳他的意见,给予最多支持。 如此形势和政局之下,韩可孤在通州的话语权日渐加大,办事掣肘少了很多。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你方唱罢我登场。优伶们在舞台之中上场复下场,更替反复,总没有落幕的时候。事亦如是。通州的事情才刚刚捋顺明白,逐渐步向正轨,云内州那方驿马又来快报。 果不其然,在宋境中腾出手来的金国军队开始战略转移,矛头直指西北云内州方向。不止如此,外患危急不解,又添内忧难平,州内里当初被垦兵连番打击得抱头鼠窜的匪患此时见狠辣艰涩的韩狠人终于离开,留守的只剩一群之前曾经被自己们喂得饱饱的京州兵正在吃喝嫖赌,当着和尚撞着钟,实不足为惧,便纷纷死灰复燃起来,于是云内州情形便与其它几个苟且在金兵狼顾之中的残余之城情况类似,都处在威胁之中,惶惶不可终日。 形势所迫,耶律奉纵使再如何懒于军事,也开始琢磨着欲直接掌控一支保命的军队。而历数过麾下京州军大多不堪以用,唯独经过韩可孤一段时期的指导苦训之后的屯骑营无论单兵或者阵战都是其中佼佼者,这让他纵使对韩可孤有诸多不满,也不得不暗竖拇指,赞叹他是治军能臣。 这是一大块肥rou,耶律奉必须要把它吞到自已腹中,于是下令全军:"日后屯骑营调剂由刺史衙门直管,非本府札饬,不得轻自动营。"意思很明显,就是要以手中的权利在明处压制住耶律冲,一步到位剥夺他军事主官的权力。做法很草率,形同儿戏。 因为屯骑营是京州军底蕴,不隶属韩可孤辖理,所以当初移师通州时被留在云内没有带过去,营官仍然是新升的校尉耶律冲。这是个憨直厚道的汉子,而老天造人就是这么奇怪,越是老实的人越认死理,他平生最佩服韩可孤,此时却走了,从此受那个不懂军事要领、镇日只会酸文醋语的的耶律刺史辖制,心中不免憋屈。又隐隐怀疑对自己有着知遇之恩的韩大人此番被迫移师与他有些关系,便渐渐生出逆反之心,开妨不服约束,欲出离刺史衙门管理,成一支法外之军。 耶律冲的管理能力虽然差些,但贵在有人缘,平日里无分大小,与下级官兵吃住一体,甘苦同共,颇受兵士爱戴,此时见他受到排挤,顿时闹将起来。耶律刺史震怒,欲调其它营兵镇压,但一个在朝堂之上站班久了的谏议文臣哪里会知道军旅中人最能抱团,既使是武骑营到了此时也同仇敌忾起来,于是,云内州一时乱上加乱,耶律奉大人很是灰头土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