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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米味的蒲扇

    老旧的电视机就在墙角,完美的遮住了木柜子之间的缝隙,整体看下来是灰色的,后面有一个大大的鼓包,就像最开始的老式电脑一样,不过要更小一点,经过时间的沉淀,它看上去有些发蓝。

    我忘记最后一次看它被打开是什么时候了。

    可能是小老头把三姑家的大电视搬回来,我便再没有屁颠屁颠的穿过胡同街道来到姥姥家,守在电视机旁了。

    但似乎又没有过去很久,那些习以为常的日子依旧历历在目。

    mama总会在晚上七点多的时候带我来到姥姥家,那时候电视机里面总是播放着泰剧,各种各样的复仇剧,每一次都看的津津有味不想回家,脑子里想的永远都是什么时候可以逆风翻盘。

    再久远一些,记忆可能有些模糊,就好像这个小电视机一样,布满了灰尘,看起来雾蒙蒙的,好不真切。

    再小些的时候,总是要每天都来姥姥家看流星花园的,定时定点,一路小跑着过来,那时的我啊,小小的个子,就蹲在电视机的前面,仰着头,托着腮,都还没有木柜子一半高嘞,可就是觉得这样看电视,画面才会大。

    姥姥总会及时的往我屁股底下塞一个小木凳,赶上剧情精彩,我不配合的时候,姥姥就用两只手夹着我的胳肢窝,给我抱上去。

    姥姥啊,总是笑呵呵的。

    “摸它干啥啊,多埋汰。”mama打掉了我放在电视机上面的手,这一次我的手心比我手背黑了,mama的小胖手不停的搓着我的,眼神中有些埋怨。

    可我好像看不见这一切,明明mama就在这,老舅妈也在炕沿边,可我却无法收进眼里,更入不了心里。

    我看着小小的电视机,走过了我的童年,回想着,到底是哪一天,我们就错过了告别。

    入冬了,真冷啊,在地上待久了不上炕,脚都麻了,嘴里哈出的气儿都有了形状,好像老舅吐出的烟雾,但就是消失的更快一些。

    我凑到了电视机屏幕前,哈个一口气,白色的薄雾立马就覆盖了上去,我努力的搓热掌心,再轻轻的覆盖上去,电视机变得好透亮,依稀间,我好像看到了坐在炕上的姥姥,扇着玉米味的蒲扇,温柔的笑着,和我招着手……

    而我还是那个小黑煤球,转过头,呲着牙嘿嘿的笑着回应,“姥姥,我也要扇。”

    “落落来,姥姥给你扇。”姥姥继续招着手,好温柔啊。

    “姥姥,我来啦,接住!”我一个助力跑就窜到了炕上,扑在姥姥的怀里,小脑袋枕在姥姥的大腿肚上,两条小腿搭在姥姥的另一条大腿肚,不停的晃呀晃,姥姥总是这样盘着腿兜着我,像个摇篮一样把我圈在里面,热了会给我扇风,冷了会给我暖脚,蒲扇一前一后的晃动着,带着微风,也带着玉米的清香。

    姥姥啊,总是将地里面扒下来的玉米,直接放在大锅里面煮,不扒皮,也不择胡穗。

    我问为什么,姥姥总会笑着说,这样就不会跑味了,做出来的蒲扇也是香的。

    真的好香啊,就像在吃玉米一样,我就这样感受着微风,嗅着玉米香,看着流星花园,一点,一点点的开始眼皮打架,吐出小舌头舔着嘴巴,在梦里吃着玉米。

    梦里的我啊,就在姥姥家的外屋地,和哥哥一起盘腿坐在凉席上面,一到夏天姥姥就会在靠近前门那头铺上一个单人凉席,凉席上面不放别的,就放我和哥哥两个小家伙,有时候大舅家的meimei也会过来,只是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我和哥哥,有时候会吃着西瓜,也有时候是吃着玉米,就是老玉米没有刚下来时(收成)那么嫩,很难啃。

    我就还好两个大板牙都在,哥哥就不行了,他只有一个大板牙,每次啃的都是这一个洞那一个洞得,总有一些玉米粒会幸存下来,实在吃的烦了,我们一哇哇叫,姥姥就会从木桩子(老舅捡的树桩,圆柱形,磨一磨就变成了小凳子,姥姥总会坐在上面,就在锅灶旁,或是生着火,或是单纯的坐着。)站起身来,和我们一起坐在凉席上,给我们一点一点的搓着玉米粒,将我们这两只小老鼠的腮帮子塞得鼓鼓的,然后笑着和我们说,“你们这两只小耗崽儿啊,真会储粮啊。”

    我们也会跟着嘿嘿的笑着,噙着鼻子,继续使劲的多塞,直到全部吃光光,心满意足的躺下去,掀开背心,给姥姥展示着我们圆滚滚的小肚子,每一次我都会因为姥姥先拍了哥哥的而开始耍赖生气,直到姥姥给我抱起,委屈的趴在姥姥的肩头,一边呜呜呜的,一边偏着头对哥哥做着鬼脸。

    姥姥的身上总是粘腻腻的,我的小脸蛋贴在姥姥的脖颈,好像就被粘住了,根本没办法挪开,汗渍的味道明明是臭的,可我就是很贪恋姥姥身上的味道,这让原有的玉米味更加浓郁。

    姥姥就这样抱着我啊,一只手托着我的小屁股,一只手拿着蒲扇拍着我的小屁股,一下,两下,三下,扇的屁股凉凉的,后背也一激灵一激灵的抖着,每当这个时候我总会将一只手别在身后,压着后背。

    这样的梦,真美啊,美到我不停的吧唧着嘴,直到姥姥将蒲扇扣在我的脑上,宠溺的看着我,掐掐我的小脸蛋,温柔的告诉着我,“天快黑了,回家的路不好走,落落,该醒醒啦。”

    我会在姥姥的摇晃中不情愿的醒过来,深吸一口蒲扇上面的玉米味。

    再呼出来,电视机又被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雾,清凉的不是微风,是寒冬。

    “落落,天快黑了,回家吧,回家的路不好走。”

    原来叫醒我的不是姥姥,是mama,原来是我该回家拿行李,回学校了啊。

    太阳落下,漆黑的天色,我的姥姥啊,回家的路不好走,那您呢,这一趟人生的旅程,您结束的太过仓促,我还未来得及学会编织玉米味的蒲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