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恶魔
机械臂缓缓抬起，从詹岚的胸下取出一只还未完成发育的异形幼虫，那只幼虫被机械臂夹着，激烈挣扎。 李帅西立刻将头扭向一边，不敢再看。 手术仓内的詹岚，近距离清醒地看着这一幕，更是一脸崩溃，双手没有抓取点，只能死死按在透明罩子上，头下意识地使劲向上伸，想离那个不断挣扎的怪物远一点。 楚轩在面板上按了几下，麻醉枪再次伸出，对着异形幼体一通狂喷，直接将这只怪物大半都染成了红棕色。十多秒后，幼体才彻底失去了动静。 伤口缝合并再次消毒后，舱门缓缓开启，楚轩将过度惊吓到浑身无力的詹岚扶出来，让她靠在一边休息。随后他又取下幼体，仍在地上，直接一枪打爆。 手术仓自动关闭，开始进行术后消杀。 此时，外面也传来震耳欲聋的枪声和怪物咆哮声，看来双方已经发生了交火。 “请问……现在轮到我了吗？”李帅西小心翼翼地询问。 楚轩没理会他，径直朝门外走去。李帅西立刻往后退了一步，让自己离门口远一些。 大门打开后，他没有立刻走出去，而是微微探头向两侧张望。 通道左侧的尽头，零点架着高斯狙击枪瞄向另一侧，霸王则站在他身后，警戒着两侧的道路，防止有异形包抄他们。 通道右侧，有五具燃烧着的异形尸体，再远一些，三名资深者则三角站位包围了一头铁血异形。 他看过去时，向后跳跃的郑吒将将躲开了铁血异形的攻击，怪物一击不中立刻弓身，也躲开了侧面飞来的能量球，却被背后张杰发射的能量球狠狠砸在背脊上，被剧烈的爆燃吞噬了大半个身子。 前面的徐彬则趁势补了一枪，彻底了结了它的性命。 彻底消灭场上的怪物后，三名轮回者警惕地缓缓后退，退到医疗室大门旁时，才注意到探头探脑的楚轩。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又等了大约一分钟后，才逐渐放松下来。 “詹岚的手术做完了，徐彬去帮她愈合一下伤口吧，”楚轩此刻才说道，“下一个是零点。” “下一个应该是你吧，”郑吒突然说道，“你的体质明显比零点要弱。” 楚轩摇头：“按照我的推测，来袭的异形会一次比一次强，你们三名资深者暂时不用考虑，零点的作用，越往后越重要。所以，接下来是零点和霸王，他们两个做完后，才是战斗力最弱的我。” “那如果你撑不到那时候呢？”郑吒皱眉问道。 楚轩朝零点招手，看到后者起身向他走来后，平静地说：“接下来的战斗，零点的作用比我重要。我可以死，他不可以。” 徐彬已经帮詹岚治愈了手术刀口，走出手术室后，也没管他们在聊什么，招呼张杰让他去负责高斯狙击枪。在主神空间的时候，张杰也用这枪练习了很久，虽然比不过天赋异禀的零点和经验丰富的巨石，但也比其他三人强多了。 詹岚也跟在他身后走了出来，顺手接过了张杰的强融枪，自觉地和霸王一样站到张杰的身后。 “我们抓紧时间，后面指不定还有什么幺蛾子呢。”他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楚轩就直接缩了回去。 没两分钟，比刚才更嘈杂的嘶吼声隐约传来，徐彬无奈说道：“这一次就算出现两头铁血异形，也别被吓到了。” “还好还好，”郑吒苦笑，“幸亏咱们兑换了这么多高科技武器，不然也撑不到现在了。” 两人都不再说话，十几秒后，巨大且凌乱的脚步声传来。郑吒深吸一口气：“比上次来得快啊……” 话音未落，连续三头战士异形急刹着从拐角滑出，停住身形后立刻呈“品”字型向他们冲来。 刚跑出数米，最前面的异形头顶，凭空出现一柄闪着金光的小巧战锤，并狠狠砸下。战锤没入异形的脑袋，使它瞬间僵直，身形一滞，眨眼间就与身后两头异形发生了碰撞，向前摔去。身后两头异形也是一顿踉跄。 就在同一时刻，郑吒和徐彬同时开枪，两个能量球直奔三头撞在一起的异形，瞬间爆燃起来。几秒后，爆燃枪充能完毕，不放心的郑吒又补了一枪。 大火遮挡了他们的视线，谨慎的二人往后撤了几步，给自己留出足够的反应空间。刚刚站定，一道黑影从火焰上方冲出来，巨大的速度竟直接将大火撕成两半！ 动态视觉良好的郑吒和徐彬立刻看出不对劲，大吼着“别开枪”向两侧闪身。但他们刚喊出口，身后已经传来高斯狙击枪的爆鸣声。那道黑影受到子弹的反向冲击，竟直接被打得滞空，直直向下坠落。 异形的尸体刚坠下一米多，就露出了紧随其后的铁血异形的身影。徐彬举枪就射，但铁血异形的速度极快，巨爪呼啸而至，直接砸在他面前一道泛着金光的透明罩子上。护盾瞬间碎裂，徐彬他立刻感到体内的圣光少了一大截。巨爪的力道被抵消了大部分，但拍在他身上后，剩余的力量依然将他径直向后扇飞出去。 郑吒没有再退，因为他身后不到三米就是医疗室大门了。他咬着牙硬着头皮欺身而上，趁着铁血异形还没调整好身形，直接冲进对方怀里。他没有试图去攻击怪物的外骨骼，而是一拳砸进对方微张的嘴中。 异形一惊，本能地去咬他的手臂，却只咬到一圈凭空出现的金光。异形并不以咬合力见长，没有防备之下，无论如何都难以突破对方手臂上的圣光护盾。 几秒后，这头铁血异形发出前所未有的凄厉嘶吼，从头部外骨骼的缝隙间，窜出阵阵黑烟和丛丛血红色的火苗，很快就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就在正面的铁血异形借同类尸体掩盖身形的同时，通道另一侧，霸王敏锐地察觉到身侧的危机，喊着詹岚转身警戒。就在他转身的同时，对面果然闪出一道黑影，以他难以理解的速度疾驰而来！ 身旁的詹岚听到喊声转头去看时，那道黑影已经距离他们不足五米远！詹岚脸色一僵，以最快的速度凝聚起精神力，对着黑影狠狠攻去。无形的鞭子重重地鞭打在已经脆弱的精神力场中，只是一击，就将它本就不强的意识完全打散。 遭受重创的异形瞬间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就连捕猎的本能都失去了，只能任凭高速移动的身体失去平衡，在惯性的作用下，张牙舞爪地滚了出去。 这边的张杰察觉到不对劲，但已经来不及躲避，无奈只得仓促开枪。食指刚离开扳机，他就被滚在一起的铁血异形、霸王和詹岚一同撞了出去。 三人被撞得七荤八素，反应过来时，发现铁血异形就挨着他们，一条手臂还搭在他们身上，吓得三人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拧着脸龇着嘴颤巍巍起身往远处跑。 跑出十几步后，张杰才首先反应过来，拍着詹岚和霸王让他们开枪。 有惊无险地一口气解决了两头铁血异形，所有人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这时，雄浑的声音同时出现在所有人的脑海中：“任务三完成度达到33%，解除上层区域精神力屏蔽。” 众人立刻看向詹岚，她闭眼扫描了一圈后，惊喜地向众人点头：“可以扫描整个飞船上层了！” 不多时，零点就从医疗室中走出来，招呼霸王进去。 “难度如何？”楚轩也跟着走出来，打量着战场。 “有惊无险吧，下一轮就不好说了，”徐彬摇头，“这些家伙变聪明了。” “其实难度比之前那一次低很多。”郑吒想了想，很是不解。 “如果我们之前没有主动试探，没有将上层的异形清理干净，”楚轩走在通道中，仔细观察着整条通道的情况，“你觉得这两波会是什么状况？” 郑吒想象着十多只异形前仆后继，铁血异形藏身其中，打得他们措手不及，就头皮一阵发麻。 “下一轮如果有皇家护卫，詹岚你要全力迟滞它的行动，”楚轩看向在场的众人，“所有人都要根据对方的分兵情况调整策略，优先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更弱的方向。这就意味着，郑吒和徐彬中，要有一人在强势的方向独自撑住一段时间。” 郑吒和徐彬相视，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苦涩的坚定。 郑吒叹气道：“我来吧，你记得照看一下我，千万别放生啊！” “休息好了，就告诉我。”楚轩沿着通道走了一个来回后，就回了医疗室。 感应门刚一关上，早就等在一旁的李帅西就凑上来，压低的声音说道：“我已经等了好几个人了……那个霸王，他的身体素质明显比我强吧？” 他的语气中逐渐带上了一丝哀求：“哪怕是你先做我也能接受，但不管怎么说，我都应该排在他前面，才公平吧？” 霸王早就自觉地躺进手术仓中，但罩子并未关闭，他也能听到李帅西的声音，却没什么反应。 “公平……”楚轩重复着这个词，笑了笑，“你为什么会认为这里有公平可言？” 李帅西愣住了，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是看到他们从武器室回来后，手里没有了炸药，从而猜到我的打算，就想尽一切办法也要留下来，对吧？”他活动着脖子松了松衣领，“我本以为你说不上聪明，但最起码不蠢。但是，你和那些新人有什么本质区别吗？凭什么认为，成功留下来，就能得到优待？” 一直以来的伪装被戳穿，李帅西一时有些慌乱，嗫喏着说：“我没有……我只是想活下去……” “他是在问你，凭什么十个新人里，你就该活下去？你的贡献是什么？”躺在手术仓里的霸王侧躺着看热闹，懒洋洋地提醒。 “我……”李帅西懵了，他看出郑吒是个好人，想着装装样子，言语上积极一些，先得到庇护再说。但他没想到，新人里出了三个不正常的家伙，从一开始就把他比下去了。 越来越慌乱，毕业即失业的李帅西从未经历过这种阵仗，脑子彻底懵了：“我没拆穿你们！” 霸王闻言嗤笑一声，彻底丧失了对这个小聪明人的兴趣，直接躺平不再围观。 楚轩叹了口气，从腰间取下开场郑吒发给他的手枪。这个动作骇得李帅西向后连退两步。 楚轩握着枪管把手枪递过去：“拿着吧。” 李帅西不明所以，但终究是渴望有防身之资，本能地就接过手枪。 似乎对他的温顺很满意，楚轩的语气也不再冷漠，而是带上了一丝让他感到鼓舞的温和：“拿着这把枪出去，告诉外面的人，你要和他们并肩作战。我不要你真的战斗，只要你一直站在外面不逃回来，坚持到这一轮结束，我立刻为你进行手术。” “不行！”李帅西一脸惊恐地回绝，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立刻换上哀求的语气，“我和你们不一样……我连老鼠都没杀过……求求你了，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去战斗。” “我不会强迫你，也不会算计你，更不会对你不利，”楚轩依然满是耐心，“但如果你连在队友的保护下去面对敌人都做不到，就只能等到最后一个进行手术了。这才是这个地方的公平。” 他走上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其实待在外面和里面是一样的。你只需要留在门口就好了，他们不会允许异形突破到门口的。如果有异形突破到门口，无论身处屋里还是屋外，都没有活路。但你总要去面对，如果连最简单的‘不逃避’都做不到，我现在为你做手术，你也活不过后面的战斗。” 他等了一会儿，让李帅西有时间平静下来，才继续说道：“现在选择吧，是出去面对，还是留在屋里。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不会有额外的意见。” 李帅西的脸色阴晴不定，他死死盯着被自己攥得紧紧的手枪，不知在想什么。 等了半晌，见他还没下定决心，楚轩叹了口气：“你可以往好的方面想。我说过吧，按照之前的规律，只要我们中有人战死，后续的攻势就会戛然而止。所以，说不定这一轮刚来几只最弱的战士异形，武器室那边刚好就死掉一人，那你就赚到了，对不对？” 这话一出口，李帅西的眼中立刻迸发出莫名的神采，他抬头看向面前的楚轩，后者温和地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笑容。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涌上头，仿佛给他带来了无穷的勇气。 李帅西深吸一口气，趁着这股子劲儿没散去，他没有再矫情，逼着自己径直向大门走去。 随着大门关上，楚轩面无表情地从兜里掏出一把子弹，随手抛进脚下的垃圾桶中。 “空枪？”不知何时又侧身看来的霸王好奇地问道。 “有一枚，会炸膛。”楚轩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漠。 霸王想了半天，才大致猜到对方的打算，扭过头去，声音瞬间变得冷淡无比：“你真是个恶魔。” 放任陌生人去死？没问题，这事儿他轻车熟路。但趁他人因恐惧失去理智，放大对方的负面情绪，故意诱导对方去作死？这事儿已经完全突破他的底线了。 他们这种雇佣兵，其实就是正规的跨国安保服务公司，经正规渠道合法聘用、并受到合同签署地《劳动法》保护、遵纪守法的职业安保员或外勤人员，而不是坊间传言的什么战争狂人或杀人狂魔。 他们外出执行任务，也要按天数来算外勤补贴、跨国补贴、恶劣工况补贴和高危补贴。 他们是需要分别向公司所在国与任务目标国进行报备的合法安保人员，可以大大方方溜大街的那种。他们也同时接受两国法律的约束，一旦有犯罪行为被曝光，该通缉该抓捕该审判该上绞刑架的，一样都不会少。 他们只是负责承接各种他国正规军受限于国际法规与条约，无法亲自参与的军事或准军事任务，这其中大部分是为跨国公司在动乱地区的商业活动提供安保服务，极个别时候才会承接大国情报机构或当地割据势力的军事业务，参与地方势力的有限规模军事冲突。 他所在小队之前损失惨重，就是因为公司高管为了挽救难看的财报，无视风控部的评估报告，强接了类似任务，把他们坑进了地狱，也把自己坑进了监狱——公司为此支付了八位数的抚恤金和补偿金后，几位大股东恨不得让他把牢底坐穿。 楚轩这种行为，搁在现实中，他和其他队员回到驻地后，一定会第一时间向现场负责人投诉，并解除对方武装，进行临时羁押，等待公司上级的指令。 再严重一些的，他们甚至会直接将对方扭送当地执法机构，确保第一时间撇清自己的共犯嫌疑。 楚轩倚在门旁，没有回应。屋内陷入彻底的死寂。